第1章 1
婚后第十年,我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如果不是那天我提前回家,
我还不知道丈夫竟然把资助的女大学生领回了家。
以前我总觉得他为贫困生的衣食住行样样操心,没有什么不妥,
哪怕对方毕业后,丈夫直接把她带到身边手把手带着工作,我也觉得理所当然。
直到我无意间看到丈夫立下的遗嘱,我再也无法淡定。
上面写着裴觉愿将所有个人财产全部由女贫困生何梨来继承。
她凭什么?这可是我辛苦打下的家业!
更何况我肚子最近刚检查出新的小生命,
我决不允许自己的家产落入他人之手,
那些拿了我的东西,我会让一一全都吐出来。
1
为了给裴觉一个惊喜,我隐瞒了结束度假提前回家的消息。
赵妈打开门,我在她脸上看见了一瞬间的慌乱。
忙着见裴觉,我没注意她的异常。
一边走一边说:“先不要告诉裴觉我回来了。”
路过餐厅是我脚步一顿,死死抓着手里的礼物带。
餐桌上出现了一个靓丽的女孩。
她穿着我出发前刚买的女款情侣睡衣,坐在我惯常做的位置上。
享受着我丈夫的照顾。
小姑娘接过裴觉递过去的牛奶,抿唇喝了一口。
上唇外围留下来一圈白痕,眼睛亮亮的,丝毫不觉得抬头冲男人笑。
裴觉也丝毫不嫌弃,直接用大拇指替人将嘴唇擦净。
结婚十年,被称为圈内模范夫妻。
这样亲密宠溺的举动,裴觉从未对我做过。
我宴会高跟鞋磨破脚,为了迎合合作商的喜好,他拉着我进舞池。
家宴我发烧不舒服干呕,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我不知礼数。
谈恋爱最甜蜜那段时间。
他的朋友逼我玩游戏喝酒,被拒绝后直呼没意思,他也会蹙眉凝视我。
如今,这个最重规矩礼仪的男人。
把一个小姑娘带回了我们的婚房,伸手就能取到的纸巾,他也视而不见。
赵妈率先打破这副美好的画面。
“夫人,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下。早餐我只准备了两人份。”
裴觉将右手藏回身后,迈步走到我面前。
抬手准备接过我手上的东西,冷静开口:
“吃早餐了吗?没吃的话让赵妈给你做一份。”
“不用了。”
裴觉,不用你帮我接东西了,不用赵妈再做一份早餐了。
我们也不用庆祝这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了。
2
我去衣帽间放行李,接着去洗澡换衣服。
出来后,行李箱已经大开,裴觉正帮我挂衣服。
身上的西装又换了一套。
帮人擦嘴你不嫌脏,我从外面回来和你面对面说句话你都要换衣服。
我气极,伸手将衣服全部搅乱。
裴觉也只是淡定的继续将手中的衣服挂上去。
而后语气毫无波澜的开口解释:
“昨晚应酬,她帮我挡了不少酒,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两个月前,我去你公司等你,十二点我困了,你还要加班,你让我一个人先回家,那时候你考虑过我安不安全吗?”
我直直的看着他,语气毫无波澜。
“那天我不是叫司机送你回家的......”
意识到不对,裴觉立马转了话头
“我和何梨清清白白,贺清你能别闹脾气了?”
“你自己先冷静一下。”
被我盯着烦躁,裴觉丢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走。
我踩过地上的衣服,走到窗边。
两人一同上了车后座,小姑娘降下车窗直直的朝我看过来。
我回身去将衣服一件件从地上捡起挂好,最后又叫人当垃圾全扔了。
让司机送回去,或者给人在酒店开间房,哪一件都比带回家好。
裴觉都明白,他只不过在试探我的底线在哪里。
四年间,他不断通过这样的事,让我一步步退让,慢慢接受何梨在我们生活中的存在。
旅行前我不服气的问过他。
“我和何梨只有一个人继续陪着你,你选谁?”
他只笃定道:“贺清,你不会离开我的。”
裴觉,此刻,我下定决心,我会。
3
晚上我坐在客厅,凌晨一点终于等到裴总回家。
外面疾风骤雨,裴觉和他的秘书先后走了进来。
平时一丝不苟的西装,此刻裤脚和肩背都有不同程度的浸湿。
男人看都没看我一眼,往衣帽间走去。
陈秘书赶紧开口替他说话:“夫人,裴总想起来今天是你们十周年结婚纪念日,立马自罚,提前从龙总的饭局上回来。”
龙傲天出了名的难搞。
谈项目要喝酒,提前走更要罚酒。
我没说话,陈秘书不停的道歉:“夫人,都怪我,裴总早让我提醒他纪念日,还让我准备礼物,我都给忘了。”
我被念叨得头大,拿起沙发上的纸张,“你先回去吧。”
在沙发上坐久了,整个人晕乎,脚下踩中一滩湿滑。
我仰面往地上摔去,下意识护住腰腹,身下还是传来一阵暖流。
裴觉手里拿着电话,急匆匆从我身边走过,不带停顿一秒。
我忍着剧痛,想伸手拉住他的裤脚。
晕过去的前一秒,听见却是:
“贺清,你别装了,何梨是真遇到危险了,我得过去。”
装你妈得装,老娘是真快痛死了。
最重要的是,你走之前倒是先签离婚协议。
4
所有人都说裴觉是宠妻狂魔,羡慕我们感情十年如一日。
因为我身体不好,裴觉便放话不要孩子。
一个高冷霸总,走哪都把我夫人挂在嘴边。
我夫人不让喝酒,我夫人让我早点回家,我夫人会吃醋。
只有闺蜜温南星总说遇见裴觉之后我像变了一个人。
不停的迁就他,在他那里吃遍了苦头。
凌晨三点多,我在医院醒来。
身边陪着的是气鼓鼓的温南星和不停张望的陈秘书。
见我醒过来,陈秘书立马出去叫来一堆医生。
“大人没事,孩子暂时也没事,不过动了胎气,有先兆性流产征兆,最近一段时间孕妇要好好修养,保持身心愉悦。”
听见孩子没事,陈秘书明显长舒了一口气。
温南星却急了,“医生,可以在保证孕妇身体情况下打掉孩子吗?”
“我不同意。”
所有人闻声望向病房门口。
身形修长的男人,直直的站在那里,稍后赶来娇小可爱的女孩,抓着他的右手臂弯,弯腰喘气。
裴觉下意思想为她拍背顺气,手抬至一半又放了下来。
往前走三步,和女孩拉开距离。
这点小官司,看得温南星怒火中烧,指着裴觉的鼻子就开骂:
“你不同意?你把三儿带到原配门口,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接着将我一直握在手上的离婚协议书抽过,摔在他脸上。
“赶紧签了。到时候比你帅比你年轻比你有钱比你守男德的男人,我一天给贺清介绍一个。”
裴觉的脸色瞬间黑的不行。
他没有搭理温南星,只是在我的病床旁坐下,握住我的手,一板一眼的许下承诺。
“我会换掉家里所有的东西,安排何梨到其他地方工作,以后不在联系。”
他从来都知道我介意什么,想要什么。
却非要在这样的情况才肯施舍我。
我慢慢收回手,摇摇头。
“裴觉,没必要了,签字吧。”
5
十五岁那年,我家隔壁搬来一个邻居。
一个留着长发,看不清脸的男孩。
整栋房子就住了他一个人,也从不出门。
偶尔来辆车看他,之后便几天不见他身影。
有一次,皮皮调皮,车开走后,闯进了隔壁的院子,我跟着只好翻墙进去。
跟着皮皮七拐八拐,最后在阁楼门口停下。
常年和医院打交道,我一下便闻出里面有很浓的血腥味。
拿墙壁上挂着的钥匙打开门,裴觉的脸我在眼前清晰。
没带手机,我抬起左手,看着小天才电话手表。
纠结是先打急救电话还是报警电话。
最后,我从家里拿了急救箱。
两个人坐在客厅,一言不发,一点一点给他新旧伤口涂药。
他不许我管他的事,我便只当不知道。
经常乘着没人的时候过来找他,给他带一些幸福感小物。
爸爸做的饭,妈妈买的玩偶,温南星带来的花,还有医生开的药,我都会偷偷给他留一份。
给裴觉送药,我不小心晕倒在了他家院子。
那个向来无动于衷的人,向我飞奔而来。
一路上哭着求我别睡。
“不要放弃我,求求你,贺清。”
醒来后,我看到的他都是冷静自持的,同过去的疏远孤僻又不一样。
他没解释,只在出院时和我保证。
“贺清,你喜欢我。我会娶你。”
6
我头一次见裴觉如此慌乱卑微。
此刻,他跪在我病床前,哀求:“贺清,求你留下这个孩子。”
所有人都惊讶于裴觉的这一套动作。
何梨也跟着跪下来。
“贺姐,都是我的错,孩子是无辜的,你别冲动。裴总是我的恩人,所以我遇到危险总是第一个想到他。但我发誓,我们真的没有越界。我保证以后听裴总的话,到外地工作,不再联系他。”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不住的磕头。
裴觉皱着眉,到底没有阻止。
我看着跪在一起的两人。
真是般配。
“裴觉,孩子谁都能给你生,但我生不了。”
从小的病,爸妈把我当瓷娃娃养着。
十八岁那年,做了一场大手术,鬼门关跑了一趟。
终于看起来和正常人没区别。
二十二岁裴贺两家联姻,裴觉带着一堆所谓的聘礼进了我爸书房。
我爸只有一个要求。
“清清身体不好,不能怀孕。”
他都忘了。
跨服沟通太累,我闭上眼不想再说话。
忍了半天,见我谈完,温南星“啪啪”两下,一人给他们来了一巴掌。
被裴觉捉住右手,换上左手力道也不弱。
把两人撵到门口,直接威胁:
“进来还打。”
转身回来轻轻抱住我,完全变了一副面孔。
“贺清,跆拳道黑段的含金量看见没?暴打渣男小三。”
知道她不放心我,我睁开眼回抱她。
“我没事,星星。”
我能感觉到,她在我背后偷偷抹眼角。
为了让她安心,我将计划和盘托出。
“原本我买了三天后飞瑞士的机票,打算今天和他签完协议,再把国内的事情处理一下,就去找我爸妈。”
“现在出了一点意外,但是结果不会有什么变化,你放心。”
7
住院保胎的这段时间,裴觉每晚都会过来。
有时候半夜醒来,能看见他坐在沙发上盯着我。
见我醒来,忙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有时候半夜三点还会给我带夜宵。
我一口都不吃。
他也不恼,下次换个花样接着买。
十五岁那年,我买了一个笔记本,用来记录关于裴觉的点点滴滴。
吃东西的食材偏好,紧张生气时的微表情,学习发呆的照片,全都在里面。
二十二岁之后,裴觉成了裴总,喜怒不形于色。
我还是在笔记本上不断进行更新。
四年前,彻底断更。
裴觉摆在我面前的,全是笔记本上十五岁的他爱吃的。
有些店,又老又小,如今并不好买。
能自己买过来,裴清是想让我念旧情。
如果我没看过那个表格,我可能真的会有一丝动摇。
但是我看过。
书房电脑桌面,一个名为“梨花养护手册”的表格。
仔仔细细记录的是另一个女孩生活琐碎。
裴觉,你学着我爱你的方式,在爱别人。
8
温南星忙着全球巡演,我不让她请假照顾我。
走之前她叮嘱我,有事一定要打电话,不要自己扛。
就像我小时候,不爱吃药,但又不想让爸妈哥哥担心。
每次都给她打电话哭。
她想让我身体好点就赶紧出国,国内的事都交给她代为处理。
我笑笑没说话。
跟裴觉的孽缘是我自己找上门的。
结束也应该亲自来。
医生说我可以出院那天。
一大早,我带着一个搬家公司和两个装修队,回到了我住了十年的囚笼。
搬家公司负责把所有跟我相关的东西都打包寄走。
装修公司不用装,直接拆。
裴觉觉浅,主卧我请人专门设计的地灯,拆。
为了让家里热闹一点,专门设置的影音娱乐区,拆。
家里人少地方大,为了让赵妈住的舒服些,比客卧还大的佣人房,拆。
赵妈嘴里不停的念叨“不像样子”,但一个人完全拦不住我。看着整个家被我拆得像废墟,只好打电话向裴觉控诉我。
“先生,你快管管,夫人一回来就开始拆家,怎么劝都不听。”
最后还专门嘟囔了一句话给我听。
“您上次带回来的何小姐就很有规矩。”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只见她不停的道歉。
我拆家正兴起,他们的对话我一点不感兴趣。
裴觉是个工作狂,为了让他在家更放松,书房是我亲自设计带队装修。
拆到这里,我也更想亲自动手。
几分保险,一份遗嘱,他藏都不屑于藏一下。
它们就那么大咧咧的摆在那里,嘲笑着我。
十年婚姻,十五岁的心动,还有一个未成形的孩子。
我都恨不得从没有过。
裴觉,我们不止是回不去,我们已经很难善始善终了。
第2章 2
9
裴觉赶回家,越过重重废墟,目不斜视地走到我的面前。
“明天何梨就会调走,你不必如此。”
我把保险、遗嘱和离婚协议书一起递过去。
他瞟了一眼,然后像是终于找到了答案,整个人放松下来松了一口气。
“明天,我会请律师过来做公证,保险受益人、遗嘱继承人都改成你和孩子。”
我双手抱臂,笑的残忍。
“这样远远不够。”
当着我的面,裴觉给陈秘书打电话。
不到一个小时,安排好了何梨出国的事项。
裴觉拿着新遗嘱正准备签字,何梨冲了进来。
一改之前的哭哭啼啼,她趾高气昂,看向我的脸上充满了鄙夷。
“裴总,贺姐,我努力读书,拼命工作,就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我凭自己本事在裴氏集团工作,我不接受无故调任。”
“贺姐你放心,我没有闲心整天只想着男女那点事,新时代女性应该有自己的事业。裴总只是我敬重的、想要学习的前辈。”
她句句讲自己,句句评判的是我。
“是毕业后给你买房的前辈吗?是让别人丈夫给你买车的事业女强人吗?”
“凭自己?你的简历恐怕都进不了裴氏的人才库。”
我抚摸着丝毫不明显的肚子。
话语轻飘飘。
这次裴觉终于站在了我这边。
“何梨,别闹了。外调和离职,自己选。”
勉强满意,我转头看向已经一脸惶恐的赵妈。
家里已经住不了人,裴觉小心翼翼地扶起我,护着我往外走。
撂下一句话,“赵妈,你被辞退了。”
赵妈铜锣嗓子尖叫出声。
“先生,我可是老夫人请过来照顾你的。”
他们三人,各有各的闹心,只有我浑身舒畅。
爽。
10
之后我和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
他终于可以每天准点下班。
回来给我做饭,给宝宝挑新衣、玩具。
重新买房,准备自己画图设计儿童房。
摸着我并不明显的肚子,绞劲脑汁取名字。
设想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去游乐园、去野餐的场景。
困恼以后参加家长会打什么颜色的领带。
我笑盈盈的看着他忙碌。
11
何梨约我那天,我刚到机场。
她赶来,整个人没有了之前青春靓丽,憔悴不少。
听陈秘书说,她最后选择了离职。
想要自己从头开始打拼,证明没有裴清她也是一块璞玉。
简历石沉大海之后,又搞起了创业。
运气不错,最近刚从裴氏嘴里叼走一个小体量的项目。
她站在我面前仍然倨傲。
“贺小姐,我做到了。”
我无语至极。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
“不止,我怀孕了。”
“多久。”
“两个月。”
是我住院养胎的那段时间。
“那这个你应该和裴家人说,而不是和我。”
我看看手表,起身往检票口走。
她抚着肚子,冲我得意强调:
“我赢了。”
切,裴觉这块垃圾,谁乐意回收谁捡走。
12
掐着裴觉下班回家的点,我端着妈妈切的果盘回房间等电话。
“三,二,yi”
电话响起。
我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才不紧不慢的接起电话。
含糊不清的“喂”了一声。
“贺清,这东西是假的对不对?”
走之前,我给裴清留了一份纸质材料。
和离婚无关。
既然他不同意,这件事交给律师就好。
那是一份引产证明。
住院的第二天我就把这件事提上来日程。
前面陪裴清玩过家家,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
裴清是私生子,从小有亲情创伤,但又无比渴望有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纯净生命。
所以他明知道我有病,从不做安全措施。
得知我怀孕后他是最开心的那一个。
承诺找最好的医疗团队,不过是想让我冒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也不是一个好人。
我只想在他最期待的时候,给他最痛的一击。
现在我做到了。
听着对面摔摔打打的声音,我真是如听仙乐。
13
短暂失控之后,裴清重新冷静下来和我谈条件。
“贺清,你先回来。”
我不解:“回来干嘛?”
“我答应你,我们重新开始。”
我直接气笑。
他答应我?
他和我说话总喜欢以自己为本位开口,把所有的情感和需求都压向我这边。
高高在上地施舍我。
我直接往床上一倒,整个人现在柔软地被窝里。
“离婚的事,我的委托律师会找你谈。”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裴觉在校门口拦住我,我一点也不意外。
他整个人像个六神无主的小孩。
刚见到我就就欣喜地扑过来,死死抱住我。
挣扎几下,确定完全挣脱不开,我开口向周围的人求救。
他似乎感到很受伤,眼眶红红。
我走之前听见他一直呢喃。
“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我转过身,走到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托你的福,我才知道,原来永远这么短。”
我也曾被永远这个词困住,坚持了四年。
直到看到一句话。
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你给她的猫取名叫皮皮,我恍惚的那一瞬间。
脑子里全是这句话。
14
裴觉在瑞士呆了一周,隔着五米的距离,每天跟在我身后。
开始我还会烦,骂他犯贱,让他滚。
他都照单全收,然后解释只是顺路。
他走的前一天给我发了消息。
当我出现在机场送他,他又像狗一样摇起了尾巴。
我一笑,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定。
他这样快的反应过来,我让捉弄人很没成就感。
也不想给他好脸色,板着个脸。
“我走的那天,何梨说她怀了你的孩子。”
裴觉瞬间挺直腰板,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手脚都变得忙碌起来,最后他干巴无力的冲我解释:
“清,清清,你查出怀孕那天,我结扎了。”
“所以你就放心的和她发生关系了是吗?和你口中那个当作女儿的人上床了是吗?”
我越说越激动,脑子里都在叫嚣着,要用最难听的话羞辱他。
“裴觉你怎么恶心啊,你有洁癖,结果你自己最脏,从头脏到尾。”
“出轨是你基因里自带的对吗?”
“恭喜你啊,私生子马上要有私生子。”
憋久了,差点真成了王八。
乍一说出口,神清又气爽。
15
裴觉资助学生这件事,我一开始就知道。
养了个女儿这件事,我一个月之后才发现。
我的SA微信联系我。
温裴总定的衣服和包是否真的送到某某大学。
她暗示了我三遍。
我嘴上说着没问题,转头就让人去查了对方的全部信息。
原来裴觉说的资助,和我理解的资助完全不一样。
我以为他说想帮助一些学生,是成立一个基金会,开展希望工程。
或者是在大学设立奖学金,提前为公司吸纳人才。
结果是她是挑中了正在读大一的何梨,进行一对一的帮扶。
何梨的资料就是这么摆在我面前的。
上面显示,三个月前开始,何梨接受裴觉资助。
开学一进学校就是大小姐人设。
保姆司机一应俱全,衣服包包款式也是季度一换。
但她却是从没见裴觉。
当时他是怎么解释的呢?我想想。
他说:“她和以前的我很像,我只是把曾经的自己好好养一遍。”
“清清,你不能怀孕,我只是把她当女儿。”
16
曾经的裴觉确实和何梨有相似之处。
他们的童年都在周围人的贬低声重度过。
成年后却都想让家里人刮目相看。
“我一定会证明,他们以前对我的态度是错误的。”
裴觉说何梨的这句话打动了他。
裴觉的洁癖是假的。
只是因为他第一次见裴家人,连佣人都嫌弃他脏和土。
后来他学习大哥的穿着、仪态、表情。
同学们都笑他东施效颦,邯郸学步四不像。
后来裴大哥出了意外,不知怎地裴家人认定是他造成的。
把人扔到了我家隔壁。
承诺娶我之后,裴觉重新回到了裴家,我们失去联系。
何梨的贫困当然也是假的。
但是谁在乎呢?
只要裴觉需要它,它就是真的。
17
温南星总说我死板,不愿意踏出舒适圈接受新事物。
送走裴觉,我每天不再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
重新进入大学,我享受周围一切新鲜事物。
那天帮我拉开裴觉得人里,有个小学弟。
二十三岁,一米八三,宽肩窄腰,喘息声都酥耳。
认识十天之后,我们确认关系,当天深入了解了彼此。
弟弟服务意识超强,我这才知道,之前我吃的有多差。
温南星说的对,三十二岁,正是游戏人间的好时候。
弟弟哪里都好,就是爱听我和裴觉以前那点破事。
听了之后,又受不住刺激。
不是自己哼哼唧唧,就是让我哼哼唧唧。
陈秘书给我打电话那天,弟弟正在旁边啃我脖子。
“夫人,裴总同意离婚,并且愿意净身出户,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回来办手续。”
他一板一眼汇报氏传话,见我没应,赶紧补充。
“裴总是真的愿意离婚,他只想见见你。”
弟弟猛地咬我一口,拉开距离。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惊呼出声。
电话里立马传来裴觉的声音。
“清清,你怎么了?”
我挂断电话,和弟弟大眼瞪小眼。
18
最后还是弟弟认输,小狗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我。
“所以,我是被小三了吗?”
我干巴巴的解释:
“我真忘记我还没离婚。”
弟弟顿时火冒三丈,站起来俯视着我。
当时我真怕他打我。
结果他只是扔下一句,“小三,狗都不干”
拿上外套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温南星说的对,要游戏人间。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从眼角流出来。
我果然很难处理好亲密关系吗?
陷入严重的自我厌弃当中。
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干不好。
忍不住用指甲去掐手腕,疼痛感让我闷通的内心透出一口气。
四年来,一直药物治疗。
心理医生说让我接触我内心明确安心的人。
回到爸妈身边后,我果然很少有这种想自我伤害的想法。
我在爱裴觉的过程中逐渐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甚至失去了感受爱的能力。
19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我没心力去管。
齐瑾把宵夜放在桌上,过来抱我。
见我状态不对,吓了一跳。
抓住我的双手从他卫衣下摆塞进去。
“不就是小三嘛,狗不当我当。”
“他不是喊你回去,我陪你一起去,跟他离完,咱就结。”
“别掐自己,不行你就摸我。”
用得着他说。
手摸上腹肌的那一刻,所有的悲春伤秋都与我无关。
我当即起床,怒吃一碗宵夜。
然后带着齐瑾去见了在国外参加电影节,顺便飞过来看我的温南星。
出门的时候,齐瑾把我的高更鞋换成了运动鞋。
“脚都磨破了,不爱穿高更鞋就不穿呗。”
习惯真可怕,离开了裴觉,这些再他身边养成的陋习还在虐待着我。
齐瑾一遍张罗着出门要给我带的东西,一边抱怨。
“终于有名分了,现在终于有资格管你两句了。”
“人都只活一次,当然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干嘛总委屈自己。”
路上我忍不住问他。
“明明早就在交往,你怎么说现在才有名分。”
“因为,你之前甚至都没存我的电话号码。”
我心虚,赶紧吻上去转移他的注意力。
20
带齐瑾去见温南星是突然的决定。
离约定的地点越来越近,我手心都开始冒汗。
出乎我意料的是温南星见到齐瑾之后并没有炸毛。
相反他们相处的很是融洽。
这和她提起裴觉就要问候他全家完全不一样。
散伙的时候,齐瑾去开车。
她笑着解开了我的疑惑。
“清清,不管是裴觉还是齐瑾,我接受的都是能让你赶到幸福的人。”
“你自己都没发现吧,今天你开朗了好多,笑了好多好多次。”
看着缓缓向我开来的车,我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
告诉她也告诉我自己。
“我知道。”
我好像终于,又慢慢能感觉到爱了。
有人给我扒开了一条缝,太阳重新照遍了我的每个角落。
21
爸妈最后还是从裴觉那里知道了我引产的消息。
勒令我回家一趟。
我把齐瑾扯回去。
老两口怕我从一个坑出来,又跳进另一个坑。
舍不得骂我,就把所有的火力对准了他。
“小小年纪你不学好,你拐别人姑娘。”
“穿的这么华丽花哨,一看就不老实。”
“我不同意你们,你们立马分喽。”
爸妈说什么齐瑾都点头听着,一旦触发“分手”等关键词,他立马梗着脖子顶嘴。
“反手是不可能分手了,不但不分,等她离了我们立马就结婚。”
我爸气急,反手取过抽我哥的鸡毛掸子。
齐瑾不躲反凑过去。
“爸,你打吧,受了您这顿家法,以后我就是您女婿了哈。”
得亏我爸年年体检,又常年健身,身体不错,要不然非气出毛病不可。
我过去牵过爸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的手。
拍了拍,“爸妈,你闺女老牛吃嫩草,不亏。”
我把人带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放心。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放下了,也会开始新的生活。
自古以来,鲜少又能拗过子女的父母。
爸妈最后抱着我哭,自责这么大的事都没能陪在我身边。
最后,我们四人一同回国。
22
出机场见到裴觉那一刻,我们都吓了一跳。
他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见到我们四个,他只愣神了一秒,便开始叫人。
“爸,妈,清清,你们先回家歇歇,睡醒了吃点东西,下午我叫律师过来。”
我妈皱着眉纠正,“爸妈这个称呼,以后不合适再叫了。”
“好的。”裴觉居然也乖乖应下了。
不甘被人忽略,齐瑾整了整自己的卫衣。
自我介绍道:“你好,前夫哥,我是下午即将和贺清领证的齐瑾。”
齐瑾的眼神阴郁的不行,好像在酝酿毁灭世界的风暴。
更奇怪的是我自己。
看着这样的裴觉我无动于衷。
无爱也无恨。
担心自己有问题,保证在午饭前回来,我拒绝所有人陪同,一个人驱车去找了我的心理医生。
她没有责怪我未预约的冒昧,耐心听完我的问题。
笑着同我道:“恭喜你,贺清,彻底走出来了,新生愉快~”
23
这次回来,吃住都由齐瑾安排。
我打开包厢门,桌上已经上了不少我爱吃的菜。
“出去一趟,你好像更开心了。”齐瑾肯定到。
“嗯嗯。”
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状态好很多,但刘医生宣布的结果,更让我欢喜。
心情好,看到某个人厚着脸皮来蹭饭,我也没说什么。
毕竟,咱也不差添这一副碗筷的钱。
饭后我们回到酒店的总统套房,双方把律师叫过来。
协议上裴觉真的同意净身出户。
“啧啧,这钱收着我嫌膈应,爸你给我弄个基金会,专门资助贫苦学生上学吧。”
签完字,我拿笔在桌上点了点,好奇问裴觉。
“真的不用留点钱给何梨的还在么?毕竟是你名义上的私生子。”
陈秘书像是看不下去,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被裴觉打断。
“贺清,请你一定要幸福。”
然后我就真的在半小时之内,完成了离婚又结婚的所有工序。
走出民政局,我回了裴觉一句话。
“没有你,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我都幸福。”
24
我和齐瑾举办婚礼那天,陈秘书代表裴觉过来随礼。
走之前他在厕所出口堵住我,欲言又止。
最后我把人招呼进休息室。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得到许可,他终于一吐为快。
“夫人,裴总始终是爱你的。”
“当初裴总之所以一眼选定何梨为资助对象,也是想弥补你们断联的那段时光。”
“裴总真的从没想过和她发生什么,那一晚的意外也是何梨设计的。”
“并且,你住院的时候,裴总担心你的身体,早就下定决心只要这一个小孩。”
“何梨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裴总的。”
等他说完,我干呕几声想吐。
陈秘书瞬间瞪大眼睛。
“你误会了,我没怀疑,纯粹是恶心的。”
我喝了两口水,继续道。
“因为爱我,所以我明明就在家里,感冒了连句关心都没有,但是要去弥补一个和我一点不想的年轻女孩。”
“还有裴觉有做过检查,他酒精代谢程度异于常人,简单来说他压根不会醉,所以也不存在就胡乱性。”
“还有其他的种种我就不和你多说了。”
“陈秘书,都说男人最懂男人,你真的不知道他利用了你嘛?”
25
裴觉是严重的表演性人格。
他会按照自己的逻辑,给自己安上一个人设,并在生活中完美执行。
严格到连他自己也不能违背这套运行准则。
所有他会为了成为完美的裴总。
共情力强,冷淡但温和的裴总。
这些都不是我十五岁认识的裴觉,但是我想要温暖的裴觉。
后来二十二岁,他来娶我,真的变成了这样的裴觉。
不但如此,他还变成了一个爱我的裴觉。
我成了他年少时的白月光。
多年后我们重逢,他宠妻如命,是个老婆奴。
我以为是他变了,其实是他练成了。
当我知道明明他有机会救皮皮,但眼睁睁看着它痛死时。
他的羊皮终于在我面前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所有的爱都是谎言。
26
但演员演久了也会入戏。
我发现裴觉明明不爱我,却常会因为我感到痛苦。
我承认从十周年回家见到他带回何梨开始。
一切不过是我顺势而为的报复。
我知道他想要一个孩子,而且他只想要我生的孩子。
只有这样,他的孩子才是一个父母相爱、家庭圆满的幸福孩子。
一点点的要他自己回忆起曾经十五岁时,他不屑一顾又珍惜的第一份温暖。
通过一场声势浩大的拆家,最后交换条件的原谅潦草结尾,在他心里刻下我的委屈。
温情一段时间之后,在出国前见了嚣张的小三,等他找来时言语刻薄,走后迅速公布恋情。
我清楚的知道,这样一整套下来。
裴觉看透我的报复,但他还是会折腾自己,更不会放过何梨。
裴觉把自己成因为不小心出轨,失去爱爱妻悔不当初的狼狈模样。
不过是人设驱使。
我原本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唯一的意外是齐瑾。
我没想到我们真的会相爱。
现在,关于裴觉的故事后续,知道他们过得不好就行了,我懒得看了。
27
和齐瑾结婚后,我们的生活还是没有变化,上课约会回家吃爸妈做的饭。
裴觉和何梨的后续,是某天煲电话粥,温南星和我说的。
她说裴觉亲自抓着何梨去流产。
撤资后整垮了何梨的公司。
患上了严重的厌食症,在我结婚那天自杀。
被救后回到十五岁那栋房子的阁楼,闭门不出。
被整之后的何梨欠了不少外债。
走投无路的她想尽办法找到裴觉。
警察现场取证后得出结论。
两人互捅十多刀,手机就在口袋里。
但是没有报警和急救电话记录,最后失血而亡。
房间里有不少信件。
没有收件人没有寄件人,只有日期。
笔记对照后,都是裴觉所写。
充满了回忆和悔恨。
这些都与我无关。
齐瑾没有笔记本也没有表格。
但他正在做我爱吃的可乐鸡翅。
幸福真的很简单。
找一个会爱你的人。
此刻,我很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