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像冻结的冰,封住了狭小柴房里的空气。
王二狗蜷在冰层里。脊梁骨紧贴着冰冷的泥地,残存的干草梗扎着汗湿的背,赵大锤每一步踏前,地面的震动都沿着骨头直钻进天灵盖。那张横肉虬结的脸,那眼睛里燃烧的、淬了毒般的狂喜和贪婪,像一张粘满腥涎的蛛网当头罩下。
“王家枪术”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耳朵,搅动记忆深潭里沉淀的泥污——是那张被血色模糊的中年人脸孔?是刀光破窗时母亲将他死命推入地窖时扭曲的口型?还是暗巷里闻讯赶来报信的老仆滚在泥泞里的半个耳朵?“狗……快跑……”沙哑不成调的嘶喊被一刀捅进喉咙的闷响掐断……
碎片的疼痛还未汇聚成形,赵大锤巨大的阴影已经将他完全覆盖!
“杂种!” 赵大锤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王二狗脸上,那股夹着劣质酒气、汗酸和暴虐的口气熏人欲呕, “三年!老子打你三年沙包!竟没瞧出你这副废物皮囊下,藏着这么条金贵的狗命!”
狰狞笑意在赵大锤脸上刀刻般裂开,握着柴棒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惨白,棒身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这功劳!嘿!可轮到老子翻身了!”他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种磨刀的、冰冷的沙沙响,贪婪在瞳孔深处燃烧,“把你活着送回去,执刑堂的赏赐,够我买十炉筑基丹!不,五十炉!”
他猛地弯腰,另一只蒲扇般的大手裹着刺鼻汗味和土腥气,钢钳般抓向王二狗沾满泥灰草屑的破烂衣领!要将这唾手可得的“前程”彻底攥死!指风凌厉!
不能被抓!
被拖到人前,王家余孽的身份彻底坐实!等着他的就是扒皮抽筋搜魂炼魄!
身体在巨大的恐惧和更深的愤怒中本能绷紧!左手!下意识地想撑地翻滚躲避!但念头刚起,一股冰凉刺骨的剧痛猛地从左小臂深处炸开!如同无数根冰针瞬间刺穿了骨髓!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和空虚感!
“嘶!” 王二狗控制不住地吸了口冷气,额头青筋迸跳!
是黑煞气!刚才为活命强行引导入体冲击练气三层,那三条撕裂的经脉正是左臂三条主脉!此刻在黑煞侵蚀下如同毒蛇反噬!左手猛地痉挛抽搐,软绵得使不上半点力气!
这个不自然的抽搐落在赵大锤眼中,却成了彻底的惊惧崩溃!
“哈哈!废物就是废物!”赵大锤狂笑,脸上残忍的快意几乎要溢出来,“骨头碎了?吓软了?刚才挡那一下的狗胆呢?!”大手再无顾忌,五指铁爪般扣落,抓向王二狗脖颈!劲风割面!
电光石火!生与死的夹缝!
王二狗身体猛地后缩,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泥墙上!狼狈!但就在后撞的刹那,他那只还勉强能动弹、微微蜷缩护在胸腹前的右手!借着身体后撞的瞬间遮挡,如同草丛里蓄势待发的毒蛇尾巴猛地一勾!指尖闪电般探向自己腰间束着破旧短打的、一根略微坚韧些的干枯藤蔓腰带!猛地抽拔!
啪!
腰带被扯开甩落在地,带起几粒尘土。那动作在绝对的武力压迫下,显得如此绝望,如此无力。
赵大锤的五指几乎已经触到了王二狗脖颈干瘦皮肤的汗毛!他狞笑着,看着这最后的挣扎,如同老猫欣赏爪下耗子的蹬腿。
机会!
就在赵大锤心神因为对方“软弱无力”的挣扎而松懈了微不可察一分的刹那!就在他那根粗壮的手指即将锁死猎物咽喉的千钧一发之际!
王二狗后缩的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唯一完好的右腿在泥地里狠命一蹬!身体不退反进!不再是蜷缩防御的姿态,而是像被逼入绝境的独狼发动了悍不畏死的反扑!整个上身带着一股近乎同归于尽的凶悍,朝着赵大锤抓来的手臂撞去!
不是用头去撞!
那只一直看似惊惧蜷缩护在胸腹前的右手!在撞向对方手臂的同时猛地向外一翻!手腕一抖!借着身体前扑和侧旋的力道——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撕破厚布的声音!
一根尺许长的、坚硬、粗糙、带着细微弯曲弧度、顶部被磨得异常尖利、甚至还残留着干涸黑紫色泥痂与不知名暗沉血垢的东西,被王二狗那粗糙的右手死死攥着,以一个斜向上极度刁钻的角度,从两人身体交错的缝隙里,狠狠地扎进了赵大锤右臂肘弯内侧最柔软、最缺乏甲胄防护的——肘窝里!
黑煞矿洞深处特有的——妖兽尸骸的硬骨!断骨茬!尖端被打磨得像劣质的匕首!
这根骨头正是刚才王二狗被赵大锤踹门而入时,慌乱中下意识从旁边杂物堆里抽拔出来、试图最后挣扎的“武器”。腰带抽掉的动作是虚招!掩人耳目!真正致命的反击,就藏在这根看似随手抓来抵挡的、不起眼的断骨!
狠!准!快!
凝聚了王二狗最后求生的疯狂意念!以及从周瘸子垂死反击经验里汲取的、那种不顾一切追求杀伤的凶戾!更带着黑煞矿深处常年腐骨枯髓沾染的阴森戾气!
“嗷——!!”
一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癞皮狗的惨嚎猛地从赵大锤喉咙里爆裂而出!声音凄厉变了调,瞬间撕裂了柴房的死寂!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电流狠狠击中,猛地一僵!剧痛扭曲了所有凶悍的表情!
感觉是什么?是冰冷尖锐的东西瞬间撕裂了筋肉!狠狠锲进了骨头的缝隙!直抵关节腔!然后一股难以忍受的酸痛麻胀感混合着尖锐的刺痛顺着骨头缝往臂膀深处钻去!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带着腐臭和阴寒的气息随着断骨的尖端狠狠注入!让整条手臂的控制力都在刹那间被剥离!一股黑色的、带着浓烈硫磺和腐烂气息的黑气,肉眼可见地顺着手臂血管往上游走!
“我的手!杂种!!”赵大锤抓向王二狗的手瞬间卸力松开,本能地想去捂住剧痛钻心的肘窝,刚碰一下又触电般缩回,痛得浑身肥肉都在打哆嗦!那条右臂像是不再属于他自己,垂落在身侧,除了钻心的疼痛和可怕的麻木感,竟使不出半分力气!
王二狗借着反撞赵大锤手臂的力道,身体向后狼狈滚开两圈,拉开一点距离,胸口剧烈起伏,左臂的剧痛和麻木再次侵袭上来,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着下唇,牙齿刺破皮肉,鲜血流进口中,腥甜刺痛反而让他精神一振!不能倒下!
赵大锤脸上的暴怒瞬间超过了惊骇!疼痛和失算让他彻底失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野兽被彻底激怒后的疯狂!
“你找死!!!” 他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颤抖的右臂,试图压制那疯狂往上爬的黑气和撕裂的痛苦,眼睛赤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死死盯着王二狗,像在看一块恨不得生嚼的血肉!巨大的耻辱感烧得他发狂!一个练气三层!一个公认的废物!竟然在自己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伤了他最引以为豪的粗壮右臂!这传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黑煞骨!阴毒玩意儿!你他妈竟然藏着这个!” 赵大锤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那是刚才痛极自己咬破了嘴角,“今儿不把你全身骨头拆碎了泡粪坑!老子跟你姓!”
他仅剩的左手猛地抢过刚刚掉落在地、那根手腕粗的实心白蜡木柴棒!不再有任何技巧试探,纯粹是蛮力发泄!高举过头!柴棒带起的风声比之前更加沉重猛烈!带着要将王二狗连同这柴房一起砸碎的狂暴气势,朝着王二狗残破蜷缩的身体狠命砸落!
破空声呼啸!阴影再次笼罩!这一次,柴棒笼罩的范围更大,力量更沉,速度却因为愤怒而略显臃肿!
王二狗瞳孔猛缩!赵大锤左手用棒虽然力量更猛,但发力技巧显然远不如右手!轨迹也失了几分圆转和变化!
意识深处那一点周瘸子在战场上磨砺出的本能预判再次被危机点燃!战场血腥厮杀的残酷直觉发出尖锐警告——硬抗必死!卸不开所有力量!躲!身体必须做出最小幅度、最精准的闪避!同时利用对方受伤的右臂!
几乎在念头闪过的同时,身体已经动了!在柴棒还未完全落下轨迹尚未凝实的刹那,王二狗像泥鳅般猛地拧身!不是向后滚(那样会被追打),而是借着侧身的力道向旁边赵大锤垂落受伤的右臂方向贴地翻滚!翻滚同时,那只剧痛麻木无法发力的左手,如同一条死蛇,看似毫无威胁地甩起——
啪!
软弱无力的左手,在翻滚的惯性带动下,手背“恰好”狠狠甩撞在赵大锤因剧痛而不自觉悬垂晃荡的、那条被断骨刺伤的右臂肘窝下方!
伤上加伤!
“啊——!”又是一声猝不及防、钻心裂肺的痛吼!赵大锤只觉右臂肘窝里那根要命的断骨茬仿佛被巨力二次撼动!剧痛如同电流直冲脑门!高扬的左手力量瞬间岔了气!沉重砸落的柴棒力道也泄了大半,勉强砸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溅起一圈尘土。
王二狗已顺势滚到了墙角,背靠墙壁,剧烈喘息。两次强行动用左臂牵动黑煞侵蚀经脉,剧烈的反噬让他左臂如同被千万只毒蚁啃噬,半个身子都麻痹了,嘴角鲜血溢出更多。右臂也因刚才疯狂的动作而酸痛抽搐。但他死死盯着赵大锤,眼睛里只有属于困兽的狠绝和对机会的极致专注!
赵大锤痛得额头青筋炸起,冷汗混着油汗直流,那只受伤的右臂彻底如同废了一般垂着,黑气已经从肘窝扩散到了小臂,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一种污浊的墨青色。他看着滚到墙角的王二狗,对方苍白脸上粘满汗水泥污,嘴角淌血,左臂软软垂着,只剩下那只布满老茧粗糙的手还能勉强抓着地,似乎已到强弩之末。一种被泥腿子戏耍后的羞怒和被阴毒手段创伤的惊惧在他眼中激烈交织。
“好好好!”他反而狞笑起来,声音嘶哑,左手单臂拎着柴棒虚指着王二狗,“够阴!够毒!断骨还带煞气是吧?老子今儿就让你这煞气从骨子缝里泄个干净!”他目光在柴房里迅速扫过,寻找着称手的凶器,嘴角裂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门栓?柴棒?……等等……”
他视线突然落在柴房角落里堆放的杂物旁边。那儿斜靠着几把劈柴用、已经锈迹斑斑、布满豁口的铁齿耙子,耙齿尖锐弯曲,顶端乌沉沉的带着锈蚀。
“就这个了!老子活扒了你的皮!剔了你的骨头!好好洗洗你那身烂肉里的脏血!”赵大锤狞笑着,不再犹豫,迈开大步,拖着一条废臂就要走向耙子!
死局!
王二狗心往下沉。对方忌惮他阴毒的手段和最后的狠劲,不敢再近身缠斗,改用更长更凶险的器具!那铁耙一旦落在血肉之躯上……
嗡!
就在王二狗心神绷紧到极限、几乎听到骨骼在铁耙下断裂声音的瞬间!他怀中!紧贴肌肤之处!那本冰冷沉重的《万世轮回书》!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封面那残破的半个“輪”字猛地爆发出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刺眼的幽紫色光华!
这光并不外放!却透衣而出!如同在他心口点亮了一盏刺骨的、指向某个未知方向的冰冷灯塔!一股极其隐晦却无法抗拒的牵引感瞬间攥紧了他的意识!牵引的源点似乎并非指向书本身通往的破碎轮回,而是……
黑煞矿洞!
那矿洞深处!埋葬着无数尸骸的地脉深处!有东西在回应轮回书的召唤!与他体内躁动反噬的黑煞气发生了强烈的、诡异的共鸣!
王二狗浑身肌肉猛地一僵!一股莫名的阴寒从骨髓深处炸开!
赵大锤正俯身去抓那把锈迹斑斑的铁耙。他右臂剧痛依旧,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铁耙入手冰冷沉重,手指触感冰凉粗糙,似乎还沾着点湿冷的矿坑霉味。
“妈的,便宜你了。”他低声骂了一句,拖着耙子转过身。柴棒被他随手扔掉,发出哐当一响。那沉重的耙齿拖在地上,在泥尘中犁开几道浅痕,尖端闪耀着铁锈暗红的微光,直指墙角的王二狗。
就在他弯腰拾耙再直起身、视线重新投向墙角猎物,狞笑准备彻底终结这场猫鼠游戏的一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点、仿佛从地下极深处传来的巨大震响!如同沉睡巨兽翻身发出的喉音,猛地滚过了整个杂役峰!
脚下地面猛地一抖!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猛击!无数灰尘簌簌而下!柴房顶棚腐朽的椽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墙角堆积的干柴哗啦啦倒下一片!
赵大锤猝不及防!他本就重心不稳!右手用不上力,左手又刚握着沉重的铁耙!这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让他像喝醉了酒般猛地一个趔趄!左腿膝盖一软,踉跄着重重撞在了旁边的柴垛上!
“操!”他惊怒交加,忍不住破口大骂,“怎么回事?!”
没等他骂完——
“啊——!!”
“塌了!要塌了!”
“救命啊——!”
更远处山脚方向的杂役居住区,此起彼伏的凄厉惊叫、哭喊声和某种巨大岩石崩裂滚落的轰隆声混杂着冲天而起!如同油锅里浇进了一瓢滚水,瞬间炸开了锅!
“黑煞矿洞……塌了!”一个绝望的、撕裂般的吼声穿透了混乱,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刮过耳膜!
赵大锤脸色骤然煞白!那点因愤怒点燃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中只剩下深深的恐惧!他顾不上王二狗,顾不上右臂的剧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柴房那扇破窗,想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就在赵大锤心神巨震、全部注意力被峰塌地裂的恐怖灾难吸走的千钧一发之际!
墙角,王二狗的眼底,那幽紫色的指引之光尚未完全散去。他身体猛地紧绷,体内躁动反噬的黑煞气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不!不是牵引!而是共鸣!是呼应!是地脉深处的某种存在,通过轮回书的链接,向他体内注入了一缕……更加精纯、更加阴寒、更加霸烈的……本源黑煞之气!
这股比之前猛烈了数倍的黑煞之龙冲入他原本就撕裂的三条左臂主脉!剧烈的、仿佛撕裂灵魂的冰寒剧痛让他险些惨哼出声!但就在这剧痛的顶点!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腐朽破灭力量的气息,竟然硬生生被经脉的剧痛过滤、提纯了一丝,然后……
如同洪流找到了决口的堤坝!
这股带着破灭气息的提纯能量并非滋养,更像是一种毁灭性的爆发潜力!在这生死一线的剧痛刺激下,彻底点燃了他身体中最后残存的、那点源自练气三层的微薄灵力!
“呃——!”王二狗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剧痛驱使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唯一完好的右腿蹬踏着身后的墙壁,整个身体借助墙壁的反推力,如同出膛的黑色炮弹,带着一股狠绝和阴冷的气息,朝着赵大锤毫无防备的后背——那个正在拼命扒着窗户、试图看清外面灾难景象的肥硕目标——狠狠撞了过去!
没有技巧!只有被剧痛和绝望催生出的原始力量!加上体内强行引导爆发的能量风暴!
“死——!”
嘭!!!
一声沉闷如同装满粮食的麻袋撞在石磨盘上的巨响!
赵大锤扒在窗框上的双手还没来得及发力,只感觉一股冰冷凶悍的巨力从背后毫无保留地冲撞而至!巨大的冲击力混合着某种深入骨髓的阴寒煞气,狠狠撞在他右肩胛骨下方的后背软肋!
“噗——!”
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混合着刚刚灌入他口中的寒风,如同血色的喷泉,从赵大锤大张的嘴巴里狂喷而出!他脸上惊恐的表情瞬间凝固、扭曲!眼珠难以置信地暴凸出来!身体如同被巨象蹄子踢中的破口袋,双脚离地,重重撞在简陋的窗棂上!
咔嚓!噗通!
腐朽的木窗框应声碎裂!赵大锤肥胖沉重的身体带着巨大的惯性,冲破残缺的木窗,撞破了那糊在窗框上的破旧发黄窗纸,在半空中喷着血雨,手舞足蹈地翻滚着,如同一个绝望的石碾,狠狠砸在柴房外泥泞冰冷的泥地上!
滚了几圈,停下时,已然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后背软塌塌的如同烂泥,肋骨明显凹陷进去一大片,大口大口的血沫子混着气泡从他嘴里涌出来,四肢无意识地抽搐着,眼白翻动。重伤垂死!
王二狗撞飞赵大锤后,自己也因巨大的反震力和体内那骤然爆发后瞬间抽空的剧烈空虚虚弱感,重重砸在窗台下积满灰尘的地面。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左臂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卷土重来,猛烈地冲击着神经,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他蜷缩着,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淌下的不再是血沫,而是混合着淡淡黑气的暗红血液。
外面传来的惊叫和轰隆声更加密集刺耳!整个杂役峰像是正在沉没的破船!恐慌的浪潮席卷而来!
王二狗挣扎着抬起头,视线越过被撞碎的木窗洞口。
混乱惊恐的身影从简陋的土坯房里涌出,没头苍蝇般哭喊奔逃。远处通往山脚的黑煞矿洞方向,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尘埃、硝石硫磺和浓烈血腥、以及某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阴寒煞气的庞大黑雾,如同喷发的活火山灰柱,滚滚翻腾,直冲天际!遮蔽了黎明前最后一丝天光!
矿洞真的出大事了!
杂役堂方向传来数道强横的气息波动,几道流光冲出,但很快就被那片翻滚扩散的浓郁黑雾所阻挡、吞没!慌乱更甚!
“速速召集所有执事弟子!杂役弟子速去矿洞外围,组织救人!内门弟子跟我来!”一个略显苍老、带着惊恐和强自镇定的声音在空中炸响,是杂役堂周管事!声音被混乱的噪音迅速淹没。
救人?
王二狗心中冷笑。恐怕是填命!那黑雾……那雾中的煞气……比平时浓烈十倍不止!与他体内反噬的黑煞气共鸣着、沸腾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其隐晦又恐怖绝伦的凶厉气息,似乎在那矿洞塌陷的核心深处……缓缓苏醒!
那绝不仅仅是塌方那么简单!轮回书的疯狂指引……黑煞气的诡异共鸣……还有那股沉睡之物苏醒的感觉……
【煞灵石髓】!
一个源自身体深处的、几乎同时被轮回书和体内黑煞气双重确认的意念瞬间明悟!
玉简记载之物!修补他撕裂经脉的唯一可能!就埋在那死亡黑雾的核心处!
机会!
“周管事!” 王二狗猛地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黑煞和血腥味的冷风,强行压制住翻腾的气血和左臂非人的剧痛,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外面混乱的人群嘶哑地喊道:
“王二狗……还能动……愿去矿洞救人……!”
声音不大,甚至被嘈杂淹没大半。但在混乱中这带着虚弱和“一腔热血”的喊声,依然引起了靠得近的几名执事弟子和周管事的注意。
那周管事正焦头烂额,身边可用之人寥寥,一听还有主动请缨的杂役,也顾不得细想谁喊的,立刻吼道:“好!王二狗是吧?有种!记你一功!还不快去矿口维持秩序!阻拦乱窜者!”
“咳……是!” 王二狗低声应道,挣扎着从墙角爬起。他步伐踉跄,嘴角溢血,左臂软软垂着,每一步都显得虚弱无比,摇摇欲坠,在奔涌混乱的人流中,艰难却目标明确地朝着那片吞噬一切光明的、翻滚咆哮的浓重黑雾——矿洞深处蹒跚走去。
死亡的黑雾如同张开的巨口。但他体内沸腾翻涌的黑煞气,却在这死亡的呼唤中,传递出一丝压抑不住的……饥渴与雀跃。
(第四章终)
死地埋金!煞气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