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北风怒号,雪虐风饕。

夏长生裹紧厚重的雪熊皮袄,依然冻得牙齿打颤。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刺目的白与绝望的灰。这里是北冥冰川边缘,距离真正的极寒禁区还有百里,但温度已经低到呵气成冰的地步。

"再...再往前走...灵力...就要冻结了..."苏沐清的声音断断续续,眉毛和睫毛上挂满冰晶,护法印记在眉心闪烁微光。

老余走在最前面,破旧的衣袍外罩着一件古怪的冰蓝色斗篷,似乎能抵御部分寒气。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两个年轻人,眉头紧锁:"必须找个避风处,暴风雪要来了。"

夏长生运转九窍玲珑心,一股暖流涌向四肢,暂时驱散了刺骨寒意。自从归墟回来后,他体内的两颗心脏已经完全融合,灵力质量和总量都翻了一倍不止。但即便如此,在这片连时间都能冻结的土地上,他的力量依然显得渺小。

"那边...有个冰洞..."夏长生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冰山。

三人艰难地向冰洞移动。每走一步,靴子都会陷入及膝深的雪中,拔出时带起的冰碴如刀片般锋利。夏长生的左腿伤势还未痊愈,此刻更是疼得像有千万根针在扎。

终于抵达冰洞,里面比想象中宽敞,但同样寒冷彻骨。老余在洞口布下几道符箓,勉强隔绝了部分风雪。夏长生则从储物袋中取出预先准备的炎阳石,用灵力激活后放在地面。石头发出暗红色的光,释放出有限的热量。

"省着点用,炎阳石不多。"老余搓着手说,"越往里走,温度会越低。"

苏沐清蜷缩在炎阳石旁,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护法印记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了脖颈,银色的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光。夏长生注意到,那些纹路中似乎掺杂了丝丝金线,与之前纯银色的印记有所不同。

"沐清,你还好吗?"夏长生关切地问。

苏沐清勉强一笑:"还...死不了..."她抬起手,指尖有细小的冰晶凝结,"这地方的寒气...在侵蚀护法印记..."

老余凑过来检查她的状况,眉头越皱越紧:"不妙。护法印记本质上是种灵力烙印,而北冥的寒气专克灵力。印记被侵蚀会导致血脉力量失控。"

"有什么办法阻止吗?"夏长生急问。

老余沉思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这是'火髓丹',能暂时强化血脉。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可能会加速印记蔓延。"

苏沐清毫不犹豫地接过玉瓶:"总比现在冻死强。"她倒出一颗赤红如血的丹药吞下,片刻后,脸上恢复了些血色,但护法印记确实扩散得更快了,已经覆盖了整个脖颈。

夏长生心疼地看着她,却无能为力。自从知道苏沐清是初代护法与圣子的后裔,他对她的感情更加复杂。两人之间不再只是同伴或主从关系,还多了一层血脉上的联系。

洞外暴风雪愈演愈烈,冰洞顶部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老余抬头看了看,脸色微变:"不好,这洞撑不了多久。我们得另想办法。"

夏长生突然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长生心剑。剑身上的第三道裂痕比之前更加明显,那只玄龟虚影似乎随时会跃出。

"玄龟属水,按理说应该怕冷..."夏长生自言自语,"但它指引我们来北冥,说明最后一块碎片就在这里。"

老余眼睛一亮:"除非...那不是普通的玄龟!传说北冥有'寒髓玄龟',是冰川精气所化,不畏极寒。"

仿佛回应他的话,心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玄龟虚影再次浮现,这次更加凝实。它慢悠悠地爬到剑尖,朝冰洞深处"望"去,然后回头对夏长生点了点头。

"它要带路!"夏长生站起身,"洞深处有什么东西。"

老余犹豫道:"但暴风雪..."

"留在这里也是等死。"苏沐清已经站起来,护法印记在暗处发出微光,"不如赌一把。"

三人收拾行装,跟随玄龟虚影向冰洞深处进发。越往里走,空间越狭窄,最后只能匍匐前进。冰壁触手生寒,即使隔着厚实的手套,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冷意。夏长生不得不持续运转九窍玲珑心,释放金色灵力包裹全身,才能勉强保持体温。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冰窟出现在眼前,四壁全是晶莹剔透的万年玄冰,折射出梦幻般的蓝光。冰窟中央悬浮着一块不规则的晶体,形状像是一把钥匙的尖端部分,散发着柔和的青白色光芒。

"界钥碎片!"老余激动地说,"而且是最关键的一块——匙尖!"

夏长生也认出来了,那晶体与他们在归墟找到的玉简、老余的长生通宝正好能拼合成一把完整的钥匙。但就在他们准备上前时,玄龟虚影突然变得躁动不安,挡在三人面前。

"有危险!"夏长生立刻警觉,运转"心界"能力。

刹那间,他"看"到一幕恐怖画面:当他们接近碎片时,冰窟地面会突然裂开,一只巨大的冰爪伸出,将苏沐清拖入深渊!

"别动!"夏长生拦住迫不及待的老余,"地面有陷阱!"

老余将信将疑地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抛向前方。铜钱刚飞到碎片下方,冰面突然爆裂,一只由纯净冰晶构成的巨爪破冰而出,将铜钱捏得粉碎!

"冰川守护兽..."老余倒吸一口冷气,"至少相当于元婴期的存在!"

巨爪没有缩回,而是在冰面上摸索,似乎在寻找更多猎物。夏长生三人紧贴冰壁,大气都不敢出。玄龟虚影此时已经回到心剑上,不再有任何反应。

"怎么办?"苏沐清传音问,"硬拼肯定不行。"

夏长生仔细观察冰窟,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守护兽的攻击范围似乎以碎片为圆心,半径约三丈。而冰窟顶部垂下的冰棱,正好有几根位于这个范围之外。

"我有办法。"夏长生传音道,"老余,你能用那招隔空取物吗?"

老余摇头:"太远,而且这里的寒气会干扰灵力。"

"那只能冒险了。"夏长生指着那些冰棱,"我从上面过去,避开地面。拿到碎片后立刻撤退。"

苏沐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太危险!万一——"

"没有万一。"夏长生坚定地说,"我的九窍玲珑心已经融合,应该能短暂抵抗这里的寒气。你们准备好接应。"

不等两人再劝,夏长生已经行动起来。他轻手轻脚地爬到冰窟一侧,然后如猿猴般攀上冰壁。九窍归一后的身体强度远超以往,指尖稍微释放灵力就能在光滑的冰面上找到着力点。

很快,夏长生爬到了碎片正上方的一根冰棱上。从这里俯瞰,那只冰爪依然在缓缓移动,随时可能暴起伤人。他深吸一口气,将灵力运转到极致,然后纵身一跃!

身体下坠的瞬间,夏长生伸手抓向悬浮的碎片。就在指尖即将触及晶体的刹那,整个冰窟突然剧烈震动,地面冰层轰然炸裂,一个完全由冰晶构成的庞然大物破冰而出!

那是一只形似穿山甲的巨兽,全身覆盖着六边形冰甲,每一片都闪耀着符文的光芒。它没有眼睛,但头部正中的一颗蓝色晶石牢牢锁定了空中的夏长生。

"小心!"苏沐清的尖叫在冰窟中回荡。

夏长生在空中无法变向,眼看就要落入巨兽口中。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的九窍玲珑心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跳动起来,一股金色洪流涌向全身。世界在他眼中突然变得极慢,巨兽的动作如同蜗牛爬行。

"这是...时间减速?"

夏长生福至心灵,借着这短暂的延缓,凌空变向,险之又险地避开巨兽的利齿,同时一把抓住界钥碎片!

"拿到了!快跑!"

老余早已准备好,见夏长生得手,立刻抛出一道符箓。符箓在空中化作三条火蛇,虽然瞬间就被寒气削弱了大半,但仍成功吸引了守护兽的注意。夏长生趁机落地,向洞口狂奔。

"沐清!走!"

苏沐清却没有动。她站在原地,双手结印,护法印记完全展开,银金双色的纹路已经覆盖了全身,在皮肤上形成一幅玄奥的图案。更惊人的是,她周围悬浮着无数细小的冰晶,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一般静止不动。

"时之砂..."老余倒吸一口冷气,"她竟然能操纵时之砂!"

夏长生不知道什么是"时之砂",但他看到苏沐清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不!停下!"夏长生想要冲过去,却被老余死死拉住。

"别过去!时之砂领域内的时间流速不同,贸然闯入你会瞬间老化!"

苏沐清缓缓抬起手,指向守护兽。那些静止的冰晶突然加速,如暴雨般射向巨兽。每一粒冰晶击中目标后,被击中的部位都会迅速"衰老",冰甲出现裂纹,动作变得迟缓。

守护兽发出痛苦的嘶吼,暂时被阻挡。苏沐清这才转身,踉跄着向两人走来。她每走一步,身体就恢复一分实感,但脸色却更加苍白。

"快走..."她虚弱地说,"我撑不了多久..."

三人顾不上多说,互相搀扶着向洞口逃去。身后,守护兽已经挣脱时之砂的束缚,愤怒地追来。它所过之处,冰壁纷纷爆裂,整个冰窟开始坍塌!

"再快点!"老余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夏长生一边跑一边感应心剑,希望玄龟虚影再次指引。但这次心剑毫无反应,倒是他手中的界钥碎片突然发烫,一道青光射出,在前方的冰壁上映出一幅地图——那是一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地方:"无间渊"。

"没时间看了,先逃命!"老余吼道。

就在三人即将被守护兽追上的刹那,老余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巨兽。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双手结出一个复杂到极点的法印。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随着咒语,老余周身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一股远超金丹期的恐怖威压瞬间充斥整个冰窟。他向前一指,金光化作一柄巨剑,狠狠斩向守护兽!

"这是...仙术?"夏长生瞪大眼睛。

巨剑与守护兽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冰窟彻底崩塌,无数冰块如雨落下。老余的法术虽然重创了守护兽,但也耗尽了力量,颓然跪地。

夏长生顾不上震惊,一手扛起老余,一手拉着苏沐清,拼命冲向出口。在他们身后,守护兽虽然受伤但未死,正挣扎着想要追来。

"前面有光!"

终于,三人冲出冰洞,跌倒在雪地中。几乎同时,整座冰山轰然坍塌,将守护兽永远埋在了下面。

暴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夏长生大口喘着气,看向手中的界钥碎片,它依然散发着柔和的青光,映照出那幅神秘的地图。

"无间渊..."夏长生喃喃道,"最后一块碎片在那里?"

老余虚弱地摇头:"不...无间渊不是碎片所在地...而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昏了过去。夏长生这才注意到,老余的右手已经变成了可怕的青灰色,像是被冻伤了,但伤口处却闪烁着诡异的金光。

"先离开这里。"苏沐清勉强站起来,"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慢慢研究。"

夏长生点头,将老余背起。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冰山废墟,隐约觉得守护兽临死前的嘶吼中,似乎带着某种解脱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