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骨舟无声地滑过灰色海面。

越是接近那颗悬浮的金色心脏,夏长生胸口的九窍玲珑心跳动得越是剧烈。他不得不按住胸膛,生怕心脏会直接跳出来。苏沐清站在他身侧,银发在静止的空气中纹丝不动,眼中时之砂流转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我们到了。"雾人突然开口。

骨舟停在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前。近看才发现,那颗直径超过百丈的金色心脏被包裹在一层透明薄膜中,表面布满细密的血管纹路。每一次搏动,都有金色光点从心脏表面溢出,如同星辰般环绕四周。

"心源..."夏长生喃喃自语。他体内的血液仿佛受到召唤,开始加速流动。

雾人转向他,模糊的面部轮廓突然变得清晰——那是一张与长生门祖师殿壁画上林玄霄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这张脸毫无生气,如同用灰雾描摹的画像。

"血脉验证已完成。"雾人声音忽然带上林玄霄特有的威严,"但进入心源前,你需要知道真相。"

他挥手划开一道空间裂隙,露出里面浮动的记忆碎片:"关于九窍玲珑心的起源,关于你真正的身世,以及...上界为何不惜一切代价要毁灭长生门。"

夏长生下意识看向昏迷的玄尘子和神情恍惚的苏沐清。

"他们暂时安全。"雾人——或者说林玄霄的投影——说道,"混沌海内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夏长生深吸一口气,踏入裂隙。

刹那间,无数画面如洪流般涌入脑海:

他看到一片混沌未开的灰色海洋,一颗陨星从天而降,坠入海中。陨星裂开,露出一颗跳动的金色心脏——正是眼前这颗心源的完整形态!

心脏在海中沉浮万年,吸收混沌之气,最终孕育出一个婴儿。那婴儿被海浪推到岸边,被渔民收养,取名林玄霄...

画面跳转,少年林玄霄展现出惊人天赋,创立长生门,飞升上界。却在某日发现惊天秘密——上界所谓的"仙界"不过是更高位面用来抽取下界灵气的工具...

最关键的记忆碎片浮现:林玄霄决定反抗上界统治,却被最信任的徒弟背叛。大战中,他的心脏被上界至宝"天罚剑"劈成两半。一半留在体内,另一半坠落下界,化为混沌海...

记忆洪流突然中断。夏长生踉跄后退,额头布满冷汗。这些画面带来的震撼远超想象——九窍玲珑心根本不是人类修炼所得,而是来自天外的神秘之物!

"现在你明白了。"林玄霄的投影声音低沉,"所谓长生门功法,不过是激活心脏本源力量的方法。每个继承者都只是心脏选择的新容器。"

夏长生胸口发烫:"那我..."

"你是我当年重伤时,将最后一滴心头血送入轮回所化。严格来说,你既是我的后代,也是我的一部分。"投影指向金色心脏,"而它,等待了千年,终于等到能完全承载它的血脉。"

远处突然传来雷鸣般的震动。灰蒙蒙的天空被撕开一道口子,三道金光穿透云层——是上界巡察使!他们竟然追到了混沌海!

"时间不多了。"林玄霄投影语速加快,"你必须立刻做出选择:融合心源,获得对抗上界的力量,但会逐渐失去自我;或者保持独立,但永远无法发挥心脏全部威力。"

夏长生还未回答,身后突然传来苏沐清的尖叫!

他猛地转身,看到惊人的一幕:苏沐清悬浮在半空,银发狂舞,无数时之砂从她体内喷涌而出,在周围形成银色风暴。她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充满千年沉淀的锐利与痛苦。

"我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我是上界时之一族的后裔,千年前被派来监视长生门!"

夏长生如遭雷击:"什么?"

"但这不是重点..."苏沐清痛苦地抱住头,"重点是...这一世的相遇根本不是偶然!是林玄霄当年在我灵魂中种下的因果,让我在这一世必然遇见你...他利用了我!"

林玄霄投影平静地点头:"不错。时之一族天生能操控时间,是最佳的监视者,也是最完美的反间棋子。我在你灵魂深处埋下一粒时之种,确保你转世后会与我的血脉相遇。"

苏沐清眼中银光暴涨:"你把我当工具?!"

"不,"投影摇头,"我给你真正的自由。上界给你的任务是监视,而我给你的,是选择的权利。"

天空中的裂痕越来越大,三道金甲身影已经清晰可见。为首者手持一柄雷电缠绕的长戟,声音如雷霆滚落:

"孽种!竟敢染指混沌心源!"

林玄霄投影面色一变:"上界雷罚使!他手中的灭界戟能摧毁心源外围防御!夏长生,必须立刻决定!"

夏长生看向痛苦的苏沐清,又看向昏迷的玄尘子,最后望向那颗跳动的金色心脏。无数念头闪过脑海——如果融合心源,他可能不再是自己;但如果拒绝,三人都会死在这里...

"我选择融合。"他咬牙道,"但不是完全融合。我要保留自我意识,哪怕力量不完整。"

林玄霄投影露出赞许的目光:"明智的选择。那么,开始吧。"

投影化作一团灰雾包裹住夏长生,带着他飞向金色心脏。在接触薄膜的瞬间,夏长生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那层膜竟然在拒绝他!

"用你的血!"林玄霄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心源有灵,它需要确认你的决心!"

夏长生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薄膜上。血珠接触薄膜的瞬间,整颗金色心脏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血管纹路亮起刺目金光。薄膜终于裂开一道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苏沐清已经与第一道金甲身影交战,时之砂形成无数银色锁链缠绕敌人;玄尘子仍昏迷不醒,被林玄霄投影设下的保护罩笼罩。

没有犹豫,夏长生踏入心源内部。

刹那间,世界变成了纯粹的金色。他漂浮在心脏中央,周围是流动的金色液体,每滴液体中都蕴含着浩瀚如海的力量。这些液体开始通过他的毛孔渗入体内,与血液融合,改造每一寸血肉。

痛苦超出了人类承受的极限,夏长生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骨骼在重组,经脉在重塑,九窍玲珑心疯狂跳动,贪婪地吸收着心源能量。

最可怕的是,他感到另一个意识正在脑海中苏醒——那是林玄霄残留的意志!虽然投影说过心源只是力量之源,但显然,初代门主在其中留下了自己的部分神魂!

"不必抗拒。"林玄霄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我本就是你,你本就是我。接受我,我们将拥有颠覆三界的力量!"

夏长生在剧痛中保持着一丝清明:"不...我是夏长生...青云村的夏长生..."

"愚蠢!"林玄霄的声音变得严厉,"你以为山村少年的身份是真实的?那不过是我为你安排的一段记忆!从始至终,你都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这断言如同雷霆劈在夏长生心头。他忽然想起许多细节——村里人对他的特殊态度,五岁那年莫名痊愈的重病,甚至父母模糊的面容...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外界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通过心源薄膜,他看到苏沐清被雷罚使一戟劈中,吐血倒飞;保护玄尘子的光罩也出现了裂痕。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接受融合..."夏长生咬牙道,"但我有条件——保留我的独立意识,否则我宁愿自毁心窍!"

沉默片刻后,林玄霄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几分赞赏:"很好...这才配得上我的血脉。如你所愿。"

融合速度骤然加快。夏长生感到自己的力量呈几何倍数增长,同时大量陌生记忆涌入脑海——林玄霄的修炼心得、与上界交战的经验、甚至包括部分长生门不传之秘...

但最惊人的发现是:九窍玲珑心每使用一次,就会加速混沌海侵蚀现实的进程!这就是所谓的"血脉诅咒"——力量与责任永远相伴。

当最后一丝金液融入体内,夏长生猛地睁开眼。双眸已经完全变成金色,瞳孔中浮现出九窍图案。他轻轻挥手,心源薄膜自动分开。

外界的战斗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那是凌驾于化神期之上的气息!

雷罚使惊骇地看向从心源中走出的夏长生:"你...你竟然完成了融合?!"

夏长生没有回答。他先看向重伤的苏沐清,一道金光从指尖射出,瞬间治愈了她的伤势;又看向玄尘子,老人周身的保护罩被加固了三倍。

最后,他抬头望向三名巡察使,声音平静得可怕:"上界欠长生门的债,该还了。"

雷罚使怒吼:"狂妄!"灭界戟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劈下!

夏长生只是轻轻抬起手。九窍同时亮起,一道混沌不清的屏障出现在身前。灭界戟劈在屏障上,竟然如同泥牛入海,所有威力被吸收殆尽!

"这不可能!"雷罚使脸色剧变,"这是...混沌法则?!"

夏长生向前踏出一步,整片混沌海随之震动。灰色海水冲天而起,在空中凝结成无数柄灰色长剑。

"心剑·万劫。"

随着他轻声念出剑诀,万剑齐发!三名巡察使仓皇防御,但每一柄灰剑都蕴含着混沌海的原始力量,他们的防御如纸糊般被轻易洞穿。

雷罚使的金甲率先破碎,露出下面惊恐的面容:"住手!你知道杀死巡察使的后果吗?上界会..."

话音未落,一柄灰剑已经贯穿他的眉心。另外两名巡察使见状想要逃跑,却被突然出现的时之砂锁链缠住——是恢复过来的苏沐清出手了!

"沐清..."夏长生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你确定要帮我?"

苏沐清嘴角还带着血迹,但眼神坚定:"我恨被利用...但更恨上界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棋子。"她看向两名巡察使,冷笑道:"特别是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

夏长生点头,手指轻弹,两柄灰剑精准刺穿剩余巡察使的心脏。三具尸体坠入混沌海,瞬间被灰色海水溶解。

战斗结束得出乎意料的快。

夏长生身上的金光逐渐收敛,眼眸也恢复常态,只是瞳孔深处仍能看到细微的九窍纹路。他走向苏沐清,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她抬手制止。

"不必现在说。"苏沐清轻声道,"我们都需要时间...消化这些真相。"

玄尘子此时终于醒来,看到眼前景象,老眼瞪得滚圆:"你们...赢了?心源呢?"

夏长生拍了拍胸口:"在这里。不过只是部分融合。"

林玄霄的投影再次出现,比之前淡了许多:"我的使命完成了。夏长生,记住——九窍玲珑心的力量越大,混沌海侵蚀现实的速度就越快。这是无法避免的代价。"

"有办法延缓吗?"夏长生急切地问。

投影看向苏沐清:"时之核可以。时之砂能暂时冻结混沌海的扩张..."话未说完,投影便如烟消散。

三人沉默良久。最终玄尘子挣扎着站起来,向夏长生恭敬行礼:"门主。"

夏长生连忙扶住他:"前辈这是做什么?"

"您已融合心源,就是长生门正统继承人。"玄尘子正色道,"按照门规,我该称您为门主。"

夏长生苦笑:"现在说这个还太早。我们还有更大的麻烦——上界不会善罢甘休。"

苏沐清突然指向天空:"看!"

灰蒙蒙的云层中,出现了数十道金色裂痕——是更大规模的上界军队正在强行打开通道!

"来得真快。"夏长生眯起眼,"我们得立刻离开。"

"去哪?"玄尘子问。

夏长生看向苏沐清:"你有建议吗?"

苏沐清眼中时之砂流转:"去时间夹缝。我刚刚恢复的记忆里,有时之一族的秘密藏身处。"

"那就这么定了。"夏长生一手扶住玄尘子,一手握住苏沐清,"不过在离开前..."

他转向那颗已经开始萎缩的金色心脏残余部分,轻轻挥手,将其收入体内。随着最后一块心源消失,整片混沌海突然沸腾起来,灰色海水疯狂上涨!

"不好!心源被取走,混沌海要提前爆发了!"玄尘子惊呼,"必须立刻封印这里!"

夏长生却摇头:"不,我要利用它。"他双手结印,九窍同时亮起,"正好用这些混沌之气给上界来客准备一份'大礼'!"

随着法诀完成,沸腾的混沌海突然形成一个巨大漩涡,无数灰色气流冲天而起,主动迎向那些金色裂痕...

当三人身影消失在银色光芒中时,身后传来上界军队遭遇混沌之气后惊恐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