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他们来了!"
玄尘子仰头望天,面色惨白。无间渊外的天空被染成金色,云层如沸水般翻滚,隐约可见无数身披金甲的影子在其中穿梭。
夏长生一把抓起长生钥,触手的瞬间,一股浩瀚信息涌入脑海——混沌海的方位、九窍玲珑心的本源、甚至还有一段模糊的影像:一片灰蒙蒙的海洋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金色心脏!
"上界巡察使至少是化神巅峰修为,我们毫无胜算。"玄尘子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血色符阵,"只能用这个了——渡厄灵舟!"
鲜血绘制的符阵发出刺目红光,一艘半透明的骨舟从虚空中浮现。船体由无数细小的白骨拼接而成,每根骨头上都刻满符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以寿元为燃料的禁术?"苏沐清皱眉,声音里带着千年沉淀的沉稳,"你还有多少寿命可烧?"
玄尘子苦笑:"够送你们到混沌海。"说完不等两人反对,便强行将他们推上灵舟。
骨舟刚离地,一道金色雷霆便劈在三人原先站立之处,岩石瞬间气化,留下深不见底的坑洞。天空中,一个威严的声音如雷震响:
"叛徒玄尘子!交出圣子,饶你不死!"
夏长生抬头,看到云层中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金色面孔,双目如烈日般灼灼生辉。仅仅是与之对视,双眼就传来烧灼般的剧痛。
"低头!别直视巡察使!"玄尘子厉喝,同时催动灵舟向东北方疾驰。
骨舟速度惊人,眨眼间便飞出百里,但天空中的金色面孔始终如影随形。更多雷霆劈下,每次都被玄尘子以精妙手法操控灵舟险险避开。
"为什么追我们?"夏长生紧握长生钥,"就因为我继承了长生门传承?"
玄尘子专注操控灵舟,没有立即回答。苏沐清却突然按住太阳穴,眼中银光流转:"不...他们更怕的是混沌海。那里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上界..."
话音未落,一道比先前粗十倍的金雷直劈而下!玄尘子猛转船头,灵舟几乎垂直侧翻,堪堪避过主雷,但仍被余波扫中。左侧船体瞬间蒸发,玄尘子喷出一口鲜血,胸口刚刚愈合的黑洞又有了扩散迹象。
"撑不了多久了..."他嘶声道,"小子,用你的九窍玲珑心感应方向!混沌海被迷雾笼罩,只有圣子能找到确切位置!"
夏长生盘坐船首,闭目凝神。胸口的九窍同时亮起,与长生钥产生共鸣。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条金色丝线延伸向东北方,尽头是一片灰雾笼罩的海域。
"那边!偏东七度!"
灵舟急转,船尾又一道金雷擦过,十几根白骨瞬间化为齑粉。玄尘子脸色更加苍白,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这是寿元急速消耗的表现。
风暴海近在眼前。这片被称为"修士坟墓"的海域终年被暴风雨笼罩,黑色的海浪如山峦般起伏,闪电如银蛇在云层中穿梭。寻常修士一旦踏入,顷刻间就会船毁人亡。
"抓紧!"玄尘子咬断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船头。
骨舟猛地加速,冲入风暴海中。几乎同时,天空中的金色面孔发出震怒的咆哮,一只由金光构成的巨手探下,想要抓住灵舟!
"休想!"苏沐清突然站起,双手结印。
她眉心浮现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晶体,正是时之核!无数银色砂粒从她体内涌出,在灵舟周围形成一道薄薄的纱帐。金光巨手触及纱帐的瞬间,竟然诡异地静止了!
"走!只能停住它三息!"苏沐清嘴角溢血,银色纹路在皮肤下疯狂蔓延。
骨舟趁机冲入风暴海深处。当金光巨手恢复行动时,只抓到了一把消散的时之砂。巡察使的怒吼声被狂暴的风雨隔绝在外,暂时安全了。
但灵舟上的气氛并未轻松。夏长生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沐清,发现她的眼神变得陌生而茫然。
"沐清?你怎么样?"
"沐...清?"她困惑地眨眼,"这是我的名字吗?玄天宗...好熟悉的词...但我记不起来了..."
夏长生心头一紧——时之核的反噬开始了,她失去了部分记忆!
玄尘子检查后脸色凝重:"时之砂透支过度,侵蚀了她的记忆。不过别担心,只要到达混沌海,找到九窍玲珑心本源,就有办法恢复。"
灵舟在风暴海中艰难前行。船体不断被巨浪拍打,一根接一根的白骨崩解消散。玄尘子越来越苍老,背驼了,头发全白了,但仍在坚持操控。
夏长生一手扶着苏沐清,一手持长生钥指引方向。九窍玲珑心与钥匙的共鸣越来越强,他甚至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从灰雾深处传来——咚,咚,如同另一个自己在呼唤。
"奇怪..."玄尘子突然眯起昏花的老眼,"长生钥上的铭文...我之前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夏长生凑近观察,发现钥匙表面刻着极小的文字,与《长生经》上的字体同源,但更加古老。
"写的什么?"
"混沌海...非海...乃门主诞生之地...九窍本源...连接三界之节点..."玄尘子断断续续地解读,突然瞪大眼睛,"等等!这后面说...『唯血脉相通者方可入核心』!"
他猛地抓住夏长生的手腕:"小子,你父母是谁?"
夏长生一愣:"青云村的普通村民啊,我五岁时他们就死于瘟疫..."
"不可能!"玄尘子激动地咳嗽起来,"普通人的后代绝不可能天然拥有九窍玲珑心!除非..."
一道前所未有的巨浪打来,打断了谈话。灵舟剧烈摇晃,三分之一的船体直接解体。玄尘子跪在船头,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皮肤如树皮般干枯。
"撑...不住了..."他嘶哑地说,"接下来...靠你们自己了..."
夏长生刚要说话,天空突然再次亮起——不是闪电,而是熟悉的金光!云层被强行撕开,三个金甲巨人踏空而来,每一步都让海面凹陷成巨坑。
"糟了...三大巡察使齐至..."玄尘子绝望地闭上眼。
夏长生看向怀中迷茫的苏沐清,又看向奄奄一息的玄尘子,突然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拔出长生心剑,同时割破自己的手掌,让鲜血浸满剑身三道裂痕。
"你干什么?"玄尘子惊恐地问,"同时激活三道裂痕会..."
"赌一把!"夏长生将剑高举过头,"来吧!"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三道裂痕中同时迸发出耀眼强光。青龙、玄龟、朱雀的虚影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团混沌不清的兽影。那影子似龙非龙,似鸟非鸟,散发着古老而原始的气息。
混沌兽影仰天咆哮,声波所过之处,空间如玻璃般碎裂!三大巡察使的金甲在声波中出现了裂纹,动作也为之一滞。
"跳进去!"夏长生一手抱起玄尘子,一手拉着苏沐清,纵身跃向空间裂缝。
在身体被虚空吞没的最后一刻,夏长生听到巡察使愤怒的咆哮:
"孽种!你逃不掉!"
......
黑暗。绝对的黑暗。
夏长生感到自己在虚无中飘浮,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时间的概念。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仍然紧紧抓着苏沐清和玄尘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光出现在远处。夏长生拼命向那里"游"去,光点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个灰蒙蒙的漩涡。
三人被抛出虚空,重重摔在一片黑色的沙滩上。夏长生艰难地爬起身,发现长生心剑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似乎随时会粉碎。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剑身上的三道裂痕完全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是...哪里?"苏沐清虚弱地问。她眼中的迷茫更甚,但时之核暂时稳定了下来。
玄尘子已经老得不成人形,却挣扎着指向远处:"看..."
夏长生转身,呼吸瞬间停滞。
面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海水浓稠如粥,缓缓翻涌着。而在海天交界处,悬浮着一颗巨大的金色心脏!它每跳动一次,就有无数光点从海面升起,如同逆行的雨滴。
"混沌海..."夏长生喃喃道,"九窍玲珑心的本源..."
沙滩边缘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刻着古老的文字。夏长生走近查看,发现石碑中央有一个心形的凹槽。
鬼使神差地,他割破手指,将血滴入凹槽。血液接触石碑的瞬间,整块石头亮起红光,文字如活物般重组,最终形成一句话:
"血脉验证通过——林氏后裔,可入圣地。"
夏长生如遭雷击。林氏?初代门主林玄霄的姓氏?
玄尘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抓住夏长生的衣角:"果然...你果然是门主血脉...难怪...难怪九窍玲珑心会选择你..."
"什么意思?"夏长生跪下来,"你知道我的身世?"
玄尘子气若游丝:"当年...门主预感到大劫将至...将一滴心头血送入轮回...我背叛宗门后...一直在寻找..."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阵剧烈的抽搐后,彻底昏死过去。夏长生检查他的脉搏,发现微弱但稳定,只是寿元耗尽陷入了沉睡。
苏沐清站在海边,银发在灰色海风中飘扬(时之核的反噬让她一夜白头)。她指向远处:"有船来了。"
夏长生望去,看到一艘白骨小舟破浪而来。船头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看轮廓竟与初代门主画像有七分相似!
小舟靠岸,那人走下船来。近看才发现,他并非实体,而是由灰色雾气构成的人形,面部只有简单的轮廓。
"林氏血脉..."雾人发出空洞的声音,"混沌海等候多时了。"
夏长生警惕地将苏沐清护在身后:"你是谁?"
"引路人。"雾人转身走向小舟,"带你们去见'心源'。"
"心源?"
雾人指了指远处悬浮的金色心脏:"九窍玲珑心之母,万物心跳之始。"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是你祖先的诞生之地。"
夏长生背起昏迷的玄尘子,拉着苏沐清登上骨舟。随着小舟驶向灰海深处,他感到胸口的九窍越来越热,跳动频率逐渐与远处那颗金色心脏同步。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回家了。
苏沐清突然握住他的手:"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关于你,关于我...我们在玄天宗..."
"别勉强。"夏长生轻声说,"记忆会回来的。"
雾人站在船头,灰袍猎猎。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再空洞,而是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沉重:
"准备好见真相了吗,孩子?关于你真正的身世,关于上界为何追杀长生门,关于...九窍玲珑心背后的代价。"
夏长生深吸一口气,看向那颗越来越近的金色心脏。
"我准备好了。"
骨舟破开灰色海浪,驶向混沌海最核心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