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一阵刺耳的哀嚎声撕裂了灰溪镇的寂静。白夜从浅眠中惊醒,迅速移动到窗边。声音来自镇外不远处,凄厉得不像人类或动物能发出的。
借着月光,白夜看到街道上几户人家的窗户亮起了灯,但很快又熄灭。没有人出来查看,仿佛这种夜半的哀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哀嚎声持续了约莫十分钟,渐渐减弱成断断续续的呜咽。白夜凝神倾听,分辨出那并非一个声音,而是多个亡灵同时发出的痛苦呼唤。它们似乎被某种力量束缚在镇外,无法靠近也无法远离。
"这些亡灵...在求救?"白夜皱眉。在东方的经验中,亡灵很少会如此集中地发出声音,除非受到某种刺激或束缚。
他决定冒险出去一探究竟。斗篷裹紧,白夜悄无声息地离开临时住所,沿着阴影向镇墙移动。灰溪镇的宵禁严格执行,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经过的巡逻队火把在远处闪烁。
靠近镇墙时,白夜注意到墙上的符文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金光,与昨晚看到的结界相呼应。他选择了一处守卫塔之间的盲区,轻巧地翻上墙头,俯身观察镇外景象。
月光下的荒野上,几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正在徘徊。它们时而抱头蹲下,时而仰天哀嚎,动作中充满痛苦与混乱。白夜能清晰感受到它们散发出的亡灵能量——这些不是普通的低阶死灵,而是保留着部分生前记忆的游荡亡魂。
最令人不安的是,每当亡魂试图接近镇子,墙上的符文就会亮起,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它们弹开,引发新一轮的痛苦哀嚎。
"这不是防护...这是折磨。"白夜心中升起一股怒意。他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结界设计,不仅阻挡亡灵,还主动造成痛苦。
正当白夜思考如何帮助这些亡魂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迅速滑下墙头,隐入阴影中。一队巡逻兵从拐角处走来,为首的骑士手持发光的水晶,警惕地扫视四周。
"又开始了,"一个年轻士兵紧张地说,手指紧握长矛,"每晚都这样,真让人睡不着。"
"闭嘴,"领队的骑士呵斥道,"那是被净化的邪恶在作祟。我们的结界保护着镇子,你应该感谢生命之光的恩赐。"
士兵们沉默地继续巡逻,但白夜注意到他们紧绷的肩膀和频繁回头的动作——即使是这些教会训练的人,也对夜半的哀嚎感到不安。
等巡逻队走远,白夜再次翻上墙头。这次,他小心地取出一小撮骨粉,撒向最近的一个亡魂。骨粉在空中形成一道细微的轨迹,引导亡魂注意到他的存在。
那个亡魂——一个中年男性形象的灵体——迟疑地转向镇墙。当它看到白夜时,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
"你能...听到我?"亡魂的声音直接在白夜脑海中响起,沙哑而痛苦。
白夜点点头,用灵魂之语回应:"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哀嚎?"
亡魂的形象波动了一下,仿佛回忆让它更加痛苦。"我们曾是...镇民。死了...但没有安息。教会...把我们挡在外面...无法离开...也无法进入..."
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白夜拼凑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些亡魂生前都是灰溪镇的居民,死后灵魂却被教会的结界束缚在镇外。它们既不能进入镇子寻找亲人,也不能离开去往灵魂该去的地方,只能在永恒的折磨中徘徊。
"为什么教会要这样做?"白夜问道。
亡魂的形象突然扭曲,似乎触发了某种禁忌。"符文...需要能量...我们的痛苦...维持结界..."它艰难地回答,"更多...更多人在结界内死去...就会加入我们..."
白夜感到一阵寒意。教会不仅在利用亡魂的痛苦能量维持结界,还在不断添加新的"燃料"。这解释了为什么镇上的防护如此强大——它是建立在无数灵魂的痛苦之上的。
"我可以帮你们解脱,"白夜低声说,"但需要触碰你们。"
亡魂犹豫了。"危险...结界会...伤害你..."
白夜已经考虑到了这点。他从怀中取出玉佩,开始轻声吟诵一段防护咒语。玉佩泛起柔和的青光,形成一个保护罩。虽然不能完全抵消结界的反噬,但至少能减轻伤害。
翻下镇墙,白夜谨慎地接近那群亡魂。随着距离缩短,他感受到结界对他的排斥力在增强——显然,活人也不被允许离开镇子。这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灰溪镇与其说是被保护,不如说是被囚禁。
第一个亡魂颤抖着伸出手,白夜也伸出自己的手。当两者接触的瞬间,一道金光从结界射出,直击白夜的手臂。剧痛让他咬紧牙关,但他没有松开。
通过接触,白夜看到了亡魂生前的片段记忆:一个普通的农夫,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净化热病"。教会的人来到他家,声称整个街区被亡灵污染,必须进行"预防性净化"。他和家人被迫喝下一种发光的液体,第二天就开始高烧不退...
记忆在这里中断,因为白夜不得不集中精力对抗结界的反噬。他引导亡魂的能量,帮助它看清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放下对生者的执念。
"你的家人还活着,"白夜轻声说,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否属实,"他们需要你安息。"
亡魂的形象开始变得平静,痛苦的表情逐渐舒展。随着白夜的引导,它的形体慢慢化为点点白光,升向夜空。结界在这一刻剧烈闪烁,似乎失去了部分能量来源。
一个亡魂得到解脱,但还有十几个在周围徘徊。白夜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无法一次性帮助所有亡魂。而且,结界对他的排斥越来越强,继续下去可能会触发警报。
"明晚我再来,"白夜对剩下的亡魂承诺,"我会找到办法帮助你们所有人。"
返回镇内的过程比出来更困难。结界的能量波动似乎加强了守卫的警觉,巡逻的频率明显增加。白夜不得不绕了一大圈,才找到机会翻墙回到废弃房屋。
黎明前的几个小时里,白夜辗转难眠。他脑海中不断回放那个农夫的记忆片段,以及亡魂们痛苦的哀嚎。教会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净化",变成了系统性的灵魂囚禁和折磨。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破窗照进房间时,白夜做出了决定:他必须了解更多关于这个结界的运作方式,以及教会如何向镇民解释夜半的哀嚎声。白天,他将以商人的身份继续在镇上活动;夜晚,则继续帮助那些被困的亡魂。
上午的灰溪镇比夜晚活跃一些,但压抑的气氛依然浓厚。白夜注意到许多镇民眼下带着青黑,显然夜间的哀嚎声影响了他们的睡眠。然而,没有人公开谈论这件事,仿佛那是一种集体默契的禁忌。
集市上,白夜假装对当地特产感兴趣,与几个摊主攀谈。他小心地将话题引向夜晚的噪音。
"晚上?哦,那是荒野上的风啸,"一个卖陶器的老妇人眼神闪烁,"有时候听起来像人在哭,但其实只是风声。"
"教会说那是被结界挡在外面的亡灵在嚎叫,"一个年轻农夫插嘴,立刻被老妇人瞪了一眼,"但那是好事!说明结界在起作用!"他急忙补充,声音中带着不自然的亢奋。
白夜点点头,假装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当他转身离开时,注意到农夫悄悄在胸前划了一个非教会的符号——那可能是某种民间信仰的护身符,暗示着镇民们并非完全相信教会的说辞。
中午时分,白夜来到镇中心的小广场。一群孩子正在教会修士的监督下背诵祷文。内容大致是感谢生命之光驱散亡灵,保护信徒云云。孩子们机械地重复着,眼神空洞。
"...邪恶的亡灵永远被阻挡在外,我们的虔诚是结界的基石..."孩子们齐声朗诵。
白夜注意到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没有跟读,而是盯着地面发呆。当修士走近时,她才如梦初醒般加入朗诵,但嘴唇的动作与其他人并不一致。
课后,白夜远远地跟着那个小女孩。她独自一人走向镇子边缘的一栋小屋,途中不时回头张望,似乎在确认没有人跟踪。
当女孩进入小屋后,白夜绕到屋后,透过一扇半开的窗户观察。他看到女孩跪在一个小祭坛前,上面摆着几个粗糙的木雕人偶。
"爸爸,昨晚我又听到你的声音了,"女孩低声说,声音颤抖,"那个新来的叔叔说要帮你们...我希望是真的..."
白夜的心揪紧了。这个女孩的父亲很可能就是那些被困亡魂之一。她明知教会的禁令,却仍在偷偷祭奠亡父。
正当白夜思考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帮助这个女孩时,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迅速离开窗边,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正挨家挨户搜查。
"所有人留在屋内!"领头的骑士高喊,"有异端活动的迹象,结界昨晚出现了异常波动!"
白夜知道必须立即离开。他最后看了一眼小女孩的窗户,暗自承诺会回来完成他的使命。无论教会多么强大,他都不能放任那些灵魂继续受苦——尤其是当他们的亲人还在等待时。
夜幕再次降临,灰溪镇的守卫比往常增加了一倍。白夜知道今晚的行动将更加危险,但那些亡魂的哀嚎已经响起,他不能辜负它们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