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夜半哀嚎声响起时，白夜已经站在了灰溪镇西北角的墙头。今晚的月光被云层遮蔽，为他的行动提供了更好的掩护。镇外的亡魂比前两晚更加躁动不安，它们的形体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磷光，像一群被困的萤火虫。
白夜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小瓶——这是他用废弃房屋里找到的材料临时配制的药剂，能够暂时抑制活人的生命气息，让他更容易接近结界而不被察觉。药液苦涩灼喉，但效果立竿见影；几秒钟后，他的呼吸和心跳减缓到几乎停止的状态，皮肤温度也降至与周围环境无异。
翻下墙头，白夜像一道影子滑向最近的一簇亡魂。它们立刻认出了他，哀嚎声变成了急切的低语。
"你回来了...""帮帮我们...""太痛苦了..."
白夜举起手示意它们安静。"今晚我会尝试破坏结界的一部分，但需要先了解它的构造。"他从腰间取出一卷细绳和几块刻有符文的木片，"我需要你们配合。"
亡魂们犹豫地聚拢过来。白夜将细绳系在第一个亡魂的手腕上，绳子的另一端则绑着一块木片。当亡魂试图接近结界时，细绳会穿过屏障，而木片上的符文可以记录下结界的能量波动。
"慢慢靠近结界，"白夜指导道，"当感到疼痛时就停下。"
亡魂颤抖着向前移动，细绳逐渐绷紧。在距离结界约一臂远时，它突然发出痛苦的尖叫。白夜迅速拉回亡魂，检查木片上的变化——符文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表面布满细小的裂纹。
"能量反馈比预想的更强..."白夜皱眉。他换了一种方式，这次让亡魂站在原地，自己则小心地触碰结界表面。
指尖刚接触到那无形的屏障，一阵剧痛就如电流般窜上手臂。白夜咬紧牙关没有抽手，而是集中精神感受能量的流动。结界不是均匀的力场，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符文链编织而成，每个节点都在抽取亡魂的痛苦作为能量来源。
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符文链中有几处明显是东方的风格——与白夜学过的某些古老咒术极为相似，但被扭曲了用途。原本用于安抚亡灵的咒文，在这里变成了折磨和束缚的工具。
"教会怎么会懂得东方秘术？"白夜心中警铃大作。他继续探查，发现结界底部有几条粗大的能量线延伸向镇中心，那里应该是主控节点所在。
正当白夜准备深入探查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镇墙传来。结界感应到了异常波动，触发了教会的警示系统。几秒钟后，墙头的火把接连亮起，守卫的喊叫声和脚步声迅速逼近。
"快散开！"白夜对亡魂们低喝，同时迅速收回工具。他转身想退回镇内，却发现结界对他的排斥力突然增强——教会显然调整了参数，现在连活人也难以穿过。
墙头上已经出现了弓箭手的身影，箭矢上绑着发光的水晶，在黑暗中划出明亮的轨迹。白夜不得不放弃原路返回的计划，转而沿着结界外围奔跑，寻找可能的缺口。
跑出约两百米后，白夜发现了一处结界较为薄弱的点——这里的地面略微凹陷，可能是排水沟的位置。结界的能量在此处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就像水流绕过障碍物时产生的涡流。
没有时间犹豫，白夜取出玉佩，将全部精神力注入其中。青光暴涨，形成一个保护罩。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向结界。
穿透的过程如同穿过一道火焰之墙。剧痛从每一寸皮肤传来，白夜几乎能闻到血肉烧焦的气味。保护罩在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但最终还是成功突破。
白夜踉跄着落地，立刻滚入附近的灌木丛中。身后，几支光箭射在他刚才的位置，照亮了周围的树丛。守卫们显然不确定入侵者的具体位置，只是盲目地朝可疑区域射击。
借着混乱，白夜匍匐前进，绕到守卫们的视线盲区。他的左臂在穿越结界时被灼伤，现在火辣辣地疼，但好在没有伤及筋骨。
一小时后，当搜索的守卫终于放弃，返回岗位时，白夜才得以悄悄溜回废弃房屋。他点燃一支偷藏的蜡烛，检查伤势——前臂上布满了细小的金色纹路，那是结界能量残留的痕迹。
"这不是普通的防护结界..."白夜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思考今晚的发现。结界中掺杂的东方秘术令他极为不安，这意味着教会可能与东方的某些势力有联系，或者曾经掠夺过东方的知识。
更关键的是，那些延伸向镇中心的能量线。白夜推测，灰溪镇的结界很可能与他在野外发现的那些"净化节点"相连，共同构成一个更大的网络。而这个网络的核心，应该就是雷奥提到过的"净化中心"。
白夜从行囊中取出地图，标记出已知的几个节点位置。当这些点连成线时，它们确实指向同一个方向——灰溪镇西北方约两天路程的一片山区。那里地势险要，人迹罕至，是隐藏秘密设施的绝佳地点。
"但首先，我必须解决这里的结界问题。"白夜看着手臂上渐渐淡去的金色纹路，做出了决定。既然从外部难以破坏结界，那么只能从内部着手。而结界的控制中心，很可能设在镇上的主教堂内。
第二天清晨，白夜早早起床，换上一套不那么显眼的衣服——灰褐色的粗布上衣和长裤，看起来像个普通劳工。他需要近距离观察教堂，了解守卫轮换和结界控制装置的位置。
灰溪镇的主教堂坐落在中心广场北侧，是一座灰白色石材建造的方正建筑，顶部竖立着巨大的太阳徽记。与东方寺庙的飞檐翘角不同，这座教堂线条冷硬，窗户窄小，更像一座堡垒而非文化场所。
白夜混入早祷的人群，低头跟随信徒们进入教堂内部。内部空间出乎意料地宽敞，高高的穹顶上绘满了文化壁画，内容大多是圣光驱散亡灵的场面。但白夜的注意力很快被祭坛后方的一扇小门吸引——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士站在那里，禁止普通信徒靠近。
"那后面应该就是控制室..."白夜暗自记下守卫的数量和站位。他注意到每隔一小时，就会有一名穿白袍的修士从侧廊进入那扇门，可能是去更换维持结界的人员或材料。
礼拜仪式开始后，白夜假装虔诚地跟随众人祈祷，实则暗中观察教堂的每个细节。他的目光在墙壁和柱子上游移，寻找可能的机关或暗道。
在第三根石柱上，他发现了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细小划痕——有人曾经在那里做过标记。划痕的形状像一个月牙，与教堂其他装饰风格截然不同。白夜悄悄靠近那根柱子，假装整理衣襟时用手指轻触划痕。
一瞬间，他感到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这不是普通的划痕，而是某种探测法术的标记。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法术的波动方式与结界中的东方元素极为相似。
"有人在调查教会..."白夜心跳加速。这个标记很新，不超过一周时间。除了他，还有谁会对教堂的结界感兴趣？
礼拜结束后，白夜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假装欣赏壁画在教堂内徘徊。当守卫不注意时，他迅速在几处关键位置撒下了一些特制的粉末——这些粉末在普通人眼中不可见，但能暂时干扰结界的能量流动，为他的下一步行动创造条件。
回到藏身处，白夜开始准备晚上的行动。他需要进入教堂的控制室，但直接突破显然不现实。教会对结界的重视程度意味着那里一定有重兵把守。
"必须找到那个做标记的人..."白夜思索着。如果真有其他人在调查结界，他们很可能掌握着进入控制室的方法。而月牙形的标记，或许就是某种联络信号。
傍晚时分，白夜再次来到教堂附近。这次他没有靠近，而是躲在广场边缘的一棵老橡树上，居高临下地观察。他的耐心很快得到了回报——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纤细身影出现在教堂侧面，似乎在检查墙壁上的什么。
那人动作敏捷，几次巧妙地避开了巡逻的守卫。当经过第三根石柱时，那人停下脚步，手指轻触那个月牙标记。片刻后，一个新的标记被刻在旁边，这次是一个小小的星形。
白夜屏住呼吸。这个神秘人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盟友。但贸然接触太过危险，他需要更多信息。
当灰斗篷离开教堂区域时，白夜悄然跟上。对方显然受过专业训练，路线曲折多变，还不时突然停下观察身后。有几次，白夜差点被发现，幸好他的潜行技巧同样出色。
灰斗篷最终进入了镇南的一栋普通民宅。白夜绕到屋后，透过窗缝看到那人摘下斗篷——是个年轻女子，黑发扎成利落的马尾，腰间别着一把短剑和几个小袋子。
女子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在上面标记着什么。当她把纸摊开在桌上时，白夜看到了教堂的平面图，上面详细标注了守卫位置和结界能量线的走向。
"她也在研究结界..."白夜正考虑如何安全地接触这个潜在盟友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女子瞬间警觉，短剑出鞘，目光直指窗户——白夜的位置。
"出来吧，跟踪者，"女子冷声道，"除非你想尝尝我的刀。"
白夜权衡片刻，决定现身。他慢慢站起，举起双手表示无害。"我不是教会的眼线，"他用通用语说，"我也在调查结界。"
女子没有放松警惕，剑尖纹丝不动。"证明给我看。"
白夜卷起袖子，露出尚未完全消退的金色纹路。"昨晚我试图从外部探查结界，结果留下了这些。"
女子的眼睛微微睁大。"你穿过了结界？"她的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活人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我有我的方法，"白夜说，"就像你有你的标记法术一样——那是东方的'月痕术'，对吗？"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女子。她稍稍放低短剑，示意白夜进屋。"你懂得东方秘术？"
"我来自东方，"白夜谨慎地回答，没有透露更多，"你呢？为什么调查结界？"
女子犹豫了一下，然后掀开左臂的袖子——上面布满了与白夜相似的金色纹路，但更加密集。"我姐姐死在结界里，"她简短地说，"教会说她是被亡灵污染的异端，但我知道事实没那么简单。"
白夜点点头。又一个被教会伤害的家庭，又一个寻求事实的人。在这个充满谎言的小镇，这样的人或许不止他们两个。
"我叫萨拉，"女子最终说道，"如果你真的想破坏那个该死的结界，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白夜没有立即回答。萨拉的出现太过巧合，她的真实目的也尚不明确。但在灰溪镇这个教会严密控制的地方，一个同样了解东方秘术的盟友确实难得。
"我需要考虑，"白夜最终说，"明晚同一时间，我会给你答复。"
萨拉似乎预料到这个回答，只是耸了耸肩。"教堂东侧有个废弃的地窖入口，标记着三颗星的地方。如果你决定合作，就在那里见面。"她顿了顿，"别让我等太久，教会已经注意到结界异常了，很快就会加强防备。"
离开萨拉的住处，白夜思绪万千。这个突然出现的女性能信任吗？她的东方知识从何而来？更重要的是，她是否知道教会为何要在结界中使用东方秘术？
夜色渐深，白夜回到废弃房屋。他需要好好思考接下来的行动。无论是否与萨拉合作，有一件事已经确定：灰溪镇的结界隐藏着重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亡灵天灾的事实息息相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