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光线透过猎人小屋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夜坐在门边，仔细擦拭着那把短刀。刀身已经布满缺口，但总比赤手空拳要好。屋外，琳娜正在教汤姆辨认几种常见的草药，孩子稚嫩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为这紧张的氛围增添了一丝难得的平和。
白夜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包袱上——琳娜的医疗用品所剩无几，食物也只够维持一天。他们必须尽快找到新的补给，但离开藏身之处意味着风险。尤其是现在，那块诡异的符石每隔几小时就会躁动一次，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门被轻轻推开，琳娜带着汤姆走了进来。孩子手里捧着一束野花，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看，白夜先生！"汤姆兴奋地跑到白夜面前，"琳娜姐姐说这些花可以泡茶喝！"
白夜接过那束淡紫色的小花，轻轻嗅了嗅——有股淡淡的甜香，确实可以用来泡茶。他揉了揉汤姆的头发："干得好。"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孩子的眼睛亮了起来。几天相处下来，汤姆对白夜的恐惧已经逐渐转变为一种小心翼翼的亲近。琳娜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上扬。
"我去准备晚餐，"她说着，从包袱里取出最后一块面包和几片干肉，"虽然不多，但总比饿肚子强。"
白夜站起身："我去溪边看看能不能抓条鱼。"
琳娜刚要反对，白夜已经推门而出。她知道他是想把有限的食物留给她和汤姆。这种无声的体贴让她心头一暖，同时也更加担忧——白夜的伤势需要营养，而不是更多的牺牲。
溪水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波光。白夜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目光扫视着水面。他的手中握着一根临时制作的鱼叉——一根削尖的木棍，虽然简陋，但在熟练的人手中足以捕到鱼。
水下一道银光闪过，白夜迅速出手。鱼叉刺入水中，带起一串水花。当他提起鱼叉时，一条肥美的鳟鱼正在尖端挣扎。
"漂亮的一击。"
白夜猛地转身，鱼叉横在胸前。琳娜站在几步之外，双手举起表示无害。
"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她走近几步，蹲在溪边洗了洗手，"汤姆睡着了，我想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白夜放松下来，将鱼从叉尖取下："一条不够三个人吃，我再试试。"
琳娜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岩石上看着他。白夜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丝毫多余。这让她想起教会医院里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医师——同样的沉稳自信，只是领域截然不同。
"你在东方是做什么的？"琳娜忍不住问道，"不只是亡灵裁决者吧？"
白夜的目光没有离开水面："我家族世代都是'渡魂人'，负责安抚亡魂，引导他们安息。但同时..."他手腕一抖，又一条鱼被刺中，"我们也必须保护生者免受恶灵的伤害。"
"所以你会战斗。"琳娜点点头，看着他将第二条鱼放入用藤蔓临时编织的鱼篓。
"必要的时候。"白夜简短地回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溪水潺潺的声音和远处鸟儿的啼叫。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我一直在想那块符石，"琳娜最终打破沉默，"如果它真的是某种'钥匙'，那么它要开启的是什么？"
白夜收起鱼叉，坐到她旁边："我不确定。但它里面的灵魂...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痛苦和愤怒。这不是普通的束缚法术，而是某种更古老、更邪恶的东西。"
琳娜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挂着一个简单的木制圣徽——生命之光的象征。这个习惯性动作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放下手。
"十八年来，我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向圣光祈祷，"她轻声说，"现在我却开始怀疑，我所祈祷的究竟是什么。"
白夜看着她紧握的双手，那双手曾经救治过无数伤患，如今却因为背叛信仰而颤抖。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递给她一条刚抓上来的鱼。
"你的医术是真实的，"他说，"你帮助过的人也是真实的。信仰的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用自己的双手做了什么。"
琳娜接过鱼，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正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啸从远处传来，惊起一片飞鸟。两人立刻警觉起来，白夜抓起鱼叉，示意琳娜躲到树后。
尖啸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树枝断裂的脆响。白夜眯起眼睛，看到树林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移动——不是人类，也不是动物，而是一团模糊的黑影，所过之处草木枯萎。
"亡灵，"白夜低声道，"但不是普通的游魂。"
黑影突然转向，直冲他们而来。白夜挡在琳娜前面，举起鱼叉。就在黑影即将扑到面前时，他怀中的符石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一道刺目的红光。
黑影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发出痛苦的嘶吼。它扭曲着后退，然后迅速消失在树林深处。
白夜和琳娜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它...害怕符石？"琳娜不确定地问。
白夜摇摇头："不，是被吸引来的。但符石的力量排斥了它。"他低头看着胸前仍在微微发光的包裹，"我们得尽快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回到小屋时，汤姆已经醒了，正坐在门边等他们。看到两人安全回来，孩子高兴地跑上前，但很快被白夜严肃的表情吓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汤姆怯生生地问。
琳娜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亲爱的。白夜先生抓到了鱼，我们有丰盛的晚餐了。"
晚餐确实比预期的丰盛——两条烤鱼、面包和用野花泡的茶。汤姆狼吞虎咽地吃着，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安。白夜吃得很少，把大部分鱼肉都分给了琳娜和孩子。
"你需要恢复体力，"琳娜皱眉，想把鱼推回去。
白夜摇摇头："我没事。你更需要力气照顾汤姆。"
这种固执的自我牺牲让琳娜既感动又恼火。她突然站起身，走到白夜身边，用不容拒绝的动作将最大的一块鱼排塞进他手里。
"听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异常坚定，"我们是一个团队。如果你倒下，我和汤姆怎么办？"
白夜愣住了，手中的鱼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琳娜的蓝眼睛在火光下闪烁着倔强的光芒，让他想起东方山间的湖泊——平静表面下隐藏着惊人的深度。
"谢谢，"他最终说道，咬了一口鱼肉。
琳娜满意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汤姆看着两人的互动，偷偷笑了。孩子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大人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虽然他们自己可能还没完全意识到。
晚餐后，汤姆很快又睡着了。琳娜为他盖好毯子，然后坐到壁炉旁的白夜身边。火焰的光芒在他们脸上跳动，投下变幻莫测的阴影。
"我在想那个黑影，"琳娜低声说，"它看起来不像我见过的任何亡灵。"
白夜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我也没见过。但它身上的气息...和符石有些相似。"
"你认为教会知道这种亡灵的存在吗？"
"几乎可以肯定。"白夜的声音变得沉重，"问题是，他们是在对抗它，还是在...利用它。"
琳娜沉默了。这个可能性太过可怕，但种种迹象表明，教会的某些派系确实在进行危险的实验。她想起医院里那些被送来的"净化者"——他们身上总有奇怪的伤痕，不像亡灵造成的，倒像是某种法术的反噬。
"明天我们应该去溪流上游看看，"她突然说，"那里有一个老隐士的住处，他曾经是教会学者，后来因为'异端思想'被放逐。他可能知道些关于符石的事情。"
白夜挑眉："你认识他？"
"我母亲认识，"琳娜的声音柔和下来，"她有时会去给他送药。我跟着去过几次。"
白夜注意到她提到母亲时表情的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爱、痛苦和怀念的复杂情感。他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温柔坚强的东方女子，教会他第一道渡魂咒语的人。
"值得一试，"他点点头，"但太危险了。你和汤姆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
琳娜立刻反对："不行！你不知道路，而且..."她指了指他胸前的符石，"那东西随时可能引来麻烦。你需要我在旁边。"
"那汤姆怎么办？"
"我们可以把他暂时留在老隐士那里。那地方很隐蔽，而且..."琳娜犹豫了一下，"老人很喜欢孩子。我母亲说，他曾经有个孙子，在亡灵天灾中死了。"
白夜看着琳娜坚定的表情，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这个看似柔弱的医女有着钢铁般的意志，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天亮前出发，"他妥协道，"我们轮流守夜，你先睡。"
琳娜想要反对，但连日来的疲惫让她难以拒绝。她点点头，在汤姆身边躺下，很快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白夜独自坐在火堆旁，思绪万千。那块符石安静地躺在他胸前，但白夜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想起黑影被符石击退时的场景——那不是普通的亡灵，而是某种更古老、更邪恶的存在。
窗外，一轮血月缓缓升起，给森林披上不祥的红光。白夜有种预感，明天的会面将揭开更多秘密，而他们可能还没准备好面对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