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梯的尽头是冰冷的海水与刺骨的寒风。黄仁杰、柏甜甜、陈晓静和红姐跌落在阳城港废弃三号码头冰冷的水泥堤岸边缘,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身后,福安社区方向隐约可见冲天的火光和浓烟,警笛声与爆炸声的余波仍在夜空中回荡。
没有时间悲伤。周建国用生命传递的“阳城港……废……”如同烙铁般烫在每个人的心头。吊坠中心晶体的淡蓝光芒,在脱离地下环境后变得微弱,却依然如同呼吸般明灭,执拗地指向港口深处某个方向。
“港区太大,‘废’字地点太多!废码头、废仓库、废船、废堆场……”柏甜甜看着平板,声音急促,“吊坠信号太弱,只能提供大致方位……在那边!”她指向港口西侧最边缘一片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区域。
那是旧港区,早已停止运营,遍布着锈迹斑斑的龙门吊、坍塌的库房和半沉没的废弃船只。月光下,这片区域如同巨兽的坟场,散发着死寂与不祥。
“吊坠指向那里,周叔最后的话也指向那里。”黄仁杰抹去脸上的海水,碧绿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锐利如刀,“‘幽灵’已经初啼,‘门徒’不会给我们时间。必须立刻行动!”
陈晓静撕下衬衣下摆,迅速包扎着左臂上一道被滑梯边缘划开的血口,脸色因失血和寒冷而苍白,但眼神依旧冷冽如霜。“走!我掩护!”她检查了一下仅剩的弹匣。
红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把掌心雷重新上膛,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港口。
四人如同幽灵般,借着巨大的货柜阴影和废弃机械的掩护,向着旧港区深处潜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铁锈味和油污的气息。“字节”紧跟在黄仁杰脚边,鼻子不断抽动,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属于那个黑衣人的微弱血腥和火药味。
吊坠的光芒随着靠近旧港区西侧边缘而逐渐稳定,指向一艘巨大、倾斜着搁浅在浅滩上的废弃油轮!船体锈蚀不堪,巨大的“沧澜号”字样在斑驳的油漆下若隐若现。整艘船如同一座漂浮的钢铁坟墓,死寂无声。
“就是它!废船‘沧澜号’!”柏甜甜压低声音。
“阴影中的图书馆……”黄仁杰看着这艘巨轮,明白了陈振国将军的隐喻——在混乱废弃的表象下,隐藏着知识的坟墓。
“上船!”陈晓静当机立断。
他们利用一根垂落的、锈蚀的锚链攀上油轮巨大的主甲板。甲板上堆积着厚厚的鸟粪、海藻和废弃物,几处钢板已经锈穿。船内一片漆黑,只有海风穿过破洞发出呜呜的悲鸣。
吊坠的光芒稳定地指向船尾方向——生活区。
“小心埋伏。”红姐低声提醒,握紧了枪。
生活区内部通道狭窄曲折,充斥着腐朽和霉菌的味道。吊坠的光芒最终将他们引向船长室。厚重的铁门虚掩着,门锁被暴力破坏。推开门,里面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航海仪器早已破碎。
“在那里!”柏甜甜指着船长办公桌后面墙壁上一个被撬开的嵌入式保险柜!里面空空如也!显然,有人比他们先来一步!
“‘幽灵案卷’……被拿走了?”陈晓静的心沉了下去。
黄仁杰的目光却在空保险柜下方,一张被掀翻在地毯上的厚重柚木办公桌背面停住。那里,似乎有用尖锐物刻下的、极其潦草的几行字迹!他立刻上前,用手电照亮。
字迹歪歪扭扭,刻得很深,带着一种绝望的仓促:
【陈振国留:】
【案卷……在……灯……下……】
【密码……‘归巢’……倒序……‘鸽子的眼’……】
【小心……影子……就在……船……】
灯下?密码?鸽子的眼?影子就在船?!
信息量巨大而混乱!刻字者显然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匆忙留下线索!
“‘灯下’……是指保险柜在灯光下?”柏甜甜皱眉。
“‘鸽子的眼’……是密码?”陈晓静思索。
“影子就在船……是那个黑衣人?他还在船上?!”红姐立刻举枪警戒。
黄仁杰的碧绿色眼眸飞速转动,大脑如同超频运转的引擎。“灯下……不一定是物理的灯!‘灯’也可以是……指引!指路明灯!”他的目光猛地投向船长室天花板上那个巨大的、早已损坏的航海探照灯底座!
“甜甜!扫描灯座内部结构!”
柏甜甜立刻将高分辨率扫描仪对准了那个巨大的金属灯座。屏幕显示,灯座内部有复杂的机械结构和……一个极其隐蔽的、类似磁吸装置的暗格!
“有暗格!物理锁!”
“密码:‘鸽子的眼’……”黄仁杰低语,脑海中瞬间闪过“门徒”三角符号——三个嵌套的三角形,中心如同一个空洞的眼睛!以及那个出现在卷宗、王守义日记、冷冻柜上的“鸽子”标记——其核心也是一个抽象的眼睛符号!
“‘鸽子的眼’就是那个三角空洞的形态!”黄仁杰立刻在脑海中构建出那个符号的立体空间坐标,“甜甜,输入三维坐标:X轴7,Y轴12,Z轴5!倒序是Z5,Y12,X7!”
柏甜甜立刻在扫描仪上输入坐标指令!
嗡!
灯座内部传来轻微的震动!咔哒一声,一个扁平的、仅有两指宽的金属盒从暗格中弹了出来!
“幽灵案卷!”柏甜甜激动地拿起盒子!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砰!砰!砰!
船长室唯一的窗户玻璃轰然炸裂!数颗子弹带着致命的尖啸射入!目标直指拿着金属盒的柏甜甜!
“小心!”红姐怒吼一声,猛地将柏甜甜扑倒在地!子弹擦着她的后背飞过,打在金属舱壁上,火星四溅!
噗!
红姐的身体猛地一颤!一颗子弹从侧面射入,狠狠贯穿了她的肩胛骨!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后背!
“红姐!”陈晓静目眦欲裂,手中的格洛克17瞬间开火!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猛烈还击!压制对方的火力!
黄仁杰一把抄起地上的金属盒,同时将重伤的红姐拖到办公桌后面。“甜甜!处理伤口!快!”
柏甜甜强忍着惊惧,撕开急救包,手忙脚乱地按在红姐血流如注的伤口上!
窗外,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落地的脚步声极其轻微。他(她)显然没有离开!就在船上!
“‘影子’……果然还在!”陈晓静背靠着舱壁,剧烈喘息,手臂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再次崩裂。
“密码……‘归巢’倒序……”黄仁杰看着金属盒上一个微小的数字键盘,大脑飞速运转。“‘归巢’英文‘HOMING’……倒序是‘GNIMOH’?不对……是项目代号!‘归巢’中文拼音‘GUI CHAO’……倒序是‘OAH CUG’?更不对……”
“光在影中生……巢在巢中藏……”柏甜甜一边压着红姐的伤口,一边焦急地回忆着气象站的谜语,“倒序……影生中在光?巢藏中在巢?”她自己也觉得混乱。
“鸽子的眼……密码……”黄仁杰盯着键盘,碧绿色的瞳孔中数据流般的信息飞闪。突然,他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画面——冷冻柜里那个金属“茧”上的观察窗!那个圆形的、如同眼睛的窗口!
“是数字!‘鸽子的眼’代表的是一个数字!在‘门徒’符号里,那个眼睛的位置是……”黄仁杰瞬间在脑海中定位,“三个三角形嵌套,中心点坐标……在几何结构里,是黄金分割点!比例是……0.618!”
他毫不犹豫地在键盘上输入:0618!
滴!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金属盒的盖子应声弹开!
里面没有纸张,只有一张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量子存储芯片!这就是“幽灵案卷”!承载着终结“门徒”关键数据的核心!
“成功了!”柏甜甜惊喜交加!
但喜悦转瞬即逝!
船长室的铁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一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的身影堵在门口!他(她)的右臂垂着,显然之前的枪伤还未痊愈,但左手却握着一把微声冲锋枪,枪口冰冷地指向室内众人!正是那个黑衣人!他(她)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
“放下芯片。”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毫无起伏的冰冷声音从头盔下传出。
陈晓静瞬间抬枪瞄准!但黑衣人的枪口更快地指向了重伤昏迷的红姐!
“你敢动,她立刻死。”声音毫无情感。
气氛凝固!空气如同绷紧的弦!
黄仁杰缓缓站起身,手中紧握着那张量子芯片和母亲的吊坠。他直视着那个头盔下看不见的眼睛,碧绿色的眼眸深处,是看穿一切的平静和冰冷的决断。
“哥哥……”黄仁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头盔的隔音,“或者……我应该叫你,‘S-07’?”
黑衣人持枪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破绽!
“字节”动了!它如同黑色的闪电,从黄仁杰脚边猛地窜出,没有扑向黑衣人,而是狠狠一口咬在黑衣人受伤的右腿脚踝上!
“呃!”黑衣人猝不及防,身体猛地一歪,枪口瞬间偏移!
砰!
陈晓静的子弹与黑衣人的子弹同时射出!
陈晓静的目标是黑衣人持枪的左手手腕!
黑衣人的子弹则射向黄仁杰的心脏!
噗!噗!
血花迸溅!
陈晓静的子弹精准地打穿了黑衣人的左手腕骨!冲锋枪脱手飞出!
而黑衣人的子弹,则被黄仁杰在电光石火间侧身避过要害,狠狠擦过了他的左肩!鲜血瞬间染红了工装服!
“老板!”柏甜甜惊呼!
“吼!” “字节”死死咬住黑衣人的脚踝不松口!
黑衣人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痛吼,身体因为剧痛和“字节”的撕咬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后摔倒!他(她)的头盔在撞击中裂开了一道缝隙!
黄仁杰强忍着肩头的剧痛,一步上前!在黑衣人挣扎着想要拔刀或引爆什么的瞬间,他手中的战术防身笔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黑衣人颈侧一个极其隐蔽的穴位上!
黑衣人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凶狠瞬间被不敢置信的茫然取代,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黄仁杰迅速俯身,用颤抖的手掀开了那破裂的头盔。
头盔下,是一张苍白、英俊、却因为痛苦和植入芯片而显得有些扭曲的年轻脸庞。那双眼睛,此刻紧闭着,但眼角的轮廓和紧抿的嘴唇……与黄仁杰记忆中的哥哥黄仁宇……一模一样!
“哥……”黄仁杰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沙哑和痛楚。
他迅速检查。在哥哥的颈后,靠近发际线的位置,一个微小的、刚刚愈合不久的创口清晰可见——那正是植入控制芯片的位置!而在他的胸口,一个与胚胎“影子”如出一辙的、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门徒”三角胎记,证实了他的身份——代号S-07的“容器”,被“门徒”唤醒并操控的武器!
“快!芯片!”陈晓静忍着伤痛提醒,“‘净化’和案卷结合!阻止‘幽灵’!”
黄仁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迅速拿出那个承载着“净化”核心算法的U盘,和“幽灵案卷”的量子芯片。柏甜甜立刻递上加固平板。
“甜甜,启动隔离沙盒!最大安全等级!准备融合程序!”黄仁杰的声音恢复冷静。
柏甜甜十指如飞。平板屏幕亮起,一个高度加密的虚拟环境启动。黄仁杰将两个芯片同时插入特制的双接口读取器。
屏幕上,代表“净化”的蓝色数据流和代表“幽灵案卷”的红色数据洪流开始剧烈碰撞、交织、解析……进度条飞速前进!
与此同时,外面港口的方向,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恐到极点的尖叫声和混乱的枪声!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混乱和疯狂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
“‘幽灵’……在扩散!”陈晓静脸色剧变,看向窗外港口区亮起的混乱火光,“它通过神经接口……在影响普通人!制造混乱!”
“坚持住!就快完成了!”柏甜甜盯着屏幕,汗水浸湿了鬓角。
99%……100%!
融合完成!
一个全新的、闪烁着纯净白金色光芒的程序图标出现在屏幕上——“曙光”(DAWN)!
“启动‘曙光’!范围:最大!目标:所有被‘门徒’标记的神经接口节点!执行模式:隔离、净化、反向追踪源!”黄仁杰果断下令!
柏甜甜用力按下了执行键!
嗡——!
一股无形的、庞大的数据脉冲,通过平板的通讯模块,瞬间以光速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阳城港区域,并继续向城市蔓延!
港口区混乱的尖叫和枪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停滞!那些陷入疯狂的人们动作僵住,眼神中的狂暴和混乱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茫然和惊恐。
屏幕上,“曙光”程序的白金光芒稳定运行着,不断反馈着:
【节点黄仁宇 - 检测到控制芯片‘幽灵’子程序 - 正在隔离 - 正在净化……】
【节点未知X - 检测到……】
【反向追踪成功!信号源锁定:腾龙工业园B7座机房!坐标:XXX,YYY!】
腾龙工业园!正是之前追踪到的“鸽子”远程支援点!也是“门徒”在阳城的中枢!
“‘门徒’的老巢!”柏甜甜兴奋地喊道!
“结束了。”黄仁杰看着屏幕上被净化进度条包裹的哥哥节点,又望向窗外逐渐恢复平静(但依旧混乱)的港口,碧绿色的眼眸深处,风暴终于渐渐平息,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和坚定的决心。
他拿出母亲的羊脂玉吊坠,那中心的晶体光芒已经彻底熄灭。它完成了最后的指引。
“‘幽灵’被暂时压制,但‘门徒’的核心还在。”黄仁杰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陈队长,通知周副局长……不,通知所有能信任的力量。目标:腾龙工业园B7座。”
他低头看着昏迷的兄长,手指轻轻拂过他颈后的创口。
“这一次,轮到我们……去敲碎‘门徒’的巢穴了。”
港口的风,带着硝烟、血腥和一丝微弱的曙光气息,吹拂过他染血的肩膀。神探事务所的最终战役,将在工业园的钢铁丛林中打响。而终结黑暗的曙光,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