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沈铮,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校服皱巴巴的。
他死死攥着我的手,眼睛红得像兔子,对着校医吼:「她手怎么这么冰!你给她多盖一床被子啊!」
校医无奈:「同学,她只是痛经,不是要死了。
」他不管,固执地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裹在我身上,那上面有少年奔跑后蒸腾的热气,和廉价洗衣粉的柠檬味。
他笨拙地搓着我的手,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静静……静静你吓死我了,下次肚子疼要告诉我,不许自己硬撑。
」记忆里那滚烫的掌心触感,与此刻浑身刺骨的寒冷,形成尖锐的讽刺。
醒来时,天光大亮。
手机开机,涌入几十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
大部分来自助理,关于公司。
夹杂着几条沈铮的。
「陈静,昨天的话可能重了点,但晚晚刚进董事会,根基不稳。
」「你一向大局为重。
」「看到回电。
」大局为重。
多熟悉的词。
创业第三年,被合作方恶意拖欠尾款,公司账上只剩三位数。
我连续一周只睡三小时,四处求人碰壁。
沈铮抱着我说:「静静,撑住,大局为重。
」那时的大局,是我们共同的命。
现在的大局,是林晚的位置。
我把沈铮的消息一键删除。
拨通助理电话,声音沙哑:「帮我约最好的脑外科专家。
时间越快越好。」又顿了顿:「还有,通知人事部,我休病假,时长未定。
」住院手续办得悄无声息。
高级单人病房,窗外是灰蒙蒙的天。
一系列的检查像没有尽头的刑讯。
穿刺活检的针,刺入后颈皮肤时,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铁锈味。
报告出来的那天下午,沈铮来了。
他站在病房门口,西装革履,与周围格格不入。
手里拎着一个果篮,包装精美得像奢侈品。
「听说你病了。
」他走进来,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目光却在我过于宽大的病号服和苍白的脸上逡巡。「怎么搞的?压力太大?」
我把刚拿到手的病理报告,轻轻压在枕头下。
胶质母细胞瘤,IV级。
恶性程度最高,预后最差的那一种。
医生冷静的声音还在耳边:「陈小姐,手术风险极高,位置深,紧贴功能区。
即使成功,复发率也……」「小毛病。
」我扯了扯嘴角,看向他。「劳沈总挂心。」他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习惯我这样的称呼。
「静……陈静,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不用。
」我打断他,指向那个果篮,「这个也拿走,医生说我暂时不能吃生冷。」气氛凝滞。
他放下果篮,有些局促地站在床边:「林晚她……也很担心你。
」「是吗?」我抬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那替我谢谢林董事关心。」沈铮像是被刺了一下,声音沉下来:「陈静,你一定要这样说话?」
「不然呢?」我反问,「像过去十年那样,对你掏心掏肺,然后看着你把我的一切,连同承诺,都轻飘飘地转手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