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幕深处,医疗部绿十字区域。
这里没有黄区环形大厅的冰冷肃杀,却弥漫着另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寂静。空气经过多重过滤,带着消毒水和某种合成清新剂混合的、近乎无菌的冰冷气味,吸进肺里,有种不真实的洁净感。柔和的白色灯光均匀地洒在光滑无缝的复合材质墙壁和地板上,反射出模糊的光晕,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安宁。通道两侧是一间间独立的监护单元,厚重的合金门紧闭,门上只有一个狭小的观察窗和显示生命体征的电子屏,大部分屏幕闪烁着代表稳定但隔离状态的幽绿。
这里是EMB处理“内污染”的最后防线,是那些尚未完全畸变、却已被熵能深度侵蚀者的炼狱前哨站。绝对的安静,是这里的铁律。任何失控的噪音,都可能成为压垮濒临崩溃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B-9重症隔离监护室。
林熵躺在特制的医疗床上,身体被柔软的约束带固定,并非为了防止攻击,而是避免他在无意识抽搐或剧痛中伤到自己。冰冷的金属项圈依旧紧扣着他的脖颈,细密的探针持续释放着神经抑制脉冲,带来一种全身浸泡在粘稠冰水中的沉重麻木感。每一次呼吸都显得费力,胸腔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着。
然而,最恐怖的压迫感,来自他的左臂。
那件名为“灵能枷锁”的原型机,如同一条狰狞的黑色金属蜈蚣,死死地缠绕、铐死在他左上臂,严丝合缝地覆盖着那道扭曲的疤痕。哑光的复合装甲外壳冰冷坚硬,中央镶嵌的那块幽蓝色晶体,如同深渊的独眼,持续散发着不稳定、令人心悸的微光。枷锁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和能量回路正在高频运转,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无数细小齿轮啮合又摩擦的“嗡嗡”声,直接传导进他的骨骼和神经。
这声音,是林熵意识清醒时唯一的背景音,也是折磨的根源。
它不仅仅是一种物理噪音。每一次微弱的“嗡鸣”,都伴随着一股冰冷、暴戾、如同液态金属般的能量脉冲,蛮横地刺入他的左臂深处,粗暴地冲刷、压制着疤痕区域那个神秘的“接口”。这股外来的能量,与他体内蛰伏的混乱力量激烈对冲,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同时又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疯狂抽吸着灵魂深处的某种本源。左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被冻结、被撕裂、被异物强行填塞的沉重麻木。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每一次枷锁的能量脉冲冲击“接口”,他都能感觉到那深藏于疤痕之下的混乱力量,如同被囚禁的凶兽,发出无声的、充满怨毒和贪婪的咆哮,疯狂地撞击着枷锁的束缚,试图反噬他的血肉!
腕表屏幕固执地显示着那死寂的暗红色:94.9%。距离彻底畸变的95%,仅有0.1%的微小距离。每一次枷锁的强力压制,每一次混乱力量的反扑,都让这个数字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微摇曳,仿佛随时可能跃入那代表非人终结的黑色深渊。表壳依旧滚烫,内部的尖锐蜂鸣被枷锁的低频“嗡嗡”声掩盖,却如同跗骨之蛆,持续啃噬着他的神经。
监护室内光线调得很暗。楚月坐在床边的监测仪前,屏幕的冷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和额角已经简单处理过但依旧明显的血痕。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瀑布般流下的生理数据:林熵的心率在抑制项圈作用下被强行压制在低位,但波动剧烈,如同困兽的心跳;脑电波呈现高度异常的、代表深度恐惧和剧烈内在冲突的紊乱波形;血液中熵能代谢副产物的浓度高得惊人,并且与枷锁能量脉冲呈现诡异的同步峰值;最核心的,是左臂枷锁传感器传回的读数——代表“接口”活跃度的曲线,在幽蓝晶体的强力压制下,依旧如同濒死野兽的心电图,顽强地、间歇性地向上猛烈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林熵身体不受控制的轻微痉挛和腕表上暗红色数字的细微波动。
“枷锁在压制‘接口’,但它的能量本身……也是一种高强度的污染源。它在加速熵化进程,只是以一种更‘可控’的方式……”楚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秀气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周启明那句“活着,清醒地活着”的要求,此刻像一道冰冷的绞索,勒在她的职业道德和良知之上。莫里斯首席的团队正在隔壁监控室,通过加密数据链实时接收这里的所有数据,他们的要求更直接:尽可能在目标崩溃前,记录下“接口”在极端压力下的所有反应模式。
“呃……”林熵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猛地绷紧,脖颈上的项圈探针瞬间释放出更强的抑制电流,强行压制住他的痉挛。冷汗浸透了他额前散乱的头发。
楚月立刻俯身,动作迅速而轻柔地用冰凉的湿巾擦拭他额头的汗水,同时将一个微小的传感器贴片按在他的太阳穴。“林熵,看着我!保持清醒!深呼吸!想象……想象一片平静的水面!任何东西沉入水底,都不会惊起波澜!集中精神!”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强制的镇定,试图引导他锚定意识。然而,林熵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在楚月脸上,看到的却是她眼中无法掩饰的疲惫、忧虑,以及那份深沉的无力感。平静的水面?他的意识深处,早已是狂风暴雨、岩浆翻涌的炼狱!每一次枷锁的嗡鸣,都像是重锤砸在灵魂的裂缝上。
“它……它在咬我……”林熵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里面……有东西……想出来……枷锁……也在吃我……”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左臂上那散发着不祥幽光的装置。
楚月的心猛地一沉。她理解林熵模糊描述下的恐怖——枷锁与“接口”力量的双重侵蚀。她迅速在监测仪上调出枷锁的能量输出图谱,果然看到代表其核心晶体能量辐射的曲线,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稳定的速度攀升。这装置在压制“接口”的同时,其本身蕴含的、为了对抗熵能而开发的狂暴能量技术,也在不可避免地污染着林熵的身体!这是一个饮鸩止渴的死局!
“坚持住!我正在调整枷锁的输出频率,尝试降低它的能量辐射污染……”楚月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操作,试图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既能压制“接口”的暴动,又不至于让枷锁本身成为新的催命符。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数据调整时,监护室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一个穿着白塔高级助理研究员制服、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数据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而淡漠,直接无视了楚月,目光如同扫描仪般落在病床上的林熵身上,尤其是左臂的枷锁。
“楚医师,莫里斯首席要求立刻进行‘接口压力阈值测试’第三阶段。”助理研究员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机器合成,“这是最新的刺激参数序列。请配合执行。”他将数据板递向楚月,屏幕上是一串极其复杂、代表着高强度精神与能量冲击的波形参数。
楚月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燃起怒火:“现在?!他的生理指标和精神状态都处于崩溃边缘!污染指数94.9%!再进行高强度刺激,等于直接把他推过临界点!”
助理研究员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监测仪的冷光:“这正是首席需要的。我们需要精确测量在临界畸变状态下,‘接口’的极限响应模式及其与枷锁的交互数据。这是伽马级优先项目。请执行命令,楚医师。或者,需要我直接联系周副局长获取授权?”他话语中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
楚月的手指死死攥紧,指节发白。她看着数据板上那些代表毁灭的参数,又看向床上痛苦喘息、眼神涣散的林熵。周启明冷酷的脸、雷罡冰封的枪口、莫里斯狂热的眼神在她脑海中交替闪现。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下沸腾的怒意,声音冷得像冰:“参数序列我会审核。但现在不行。目标需要至少两小时的生理稳定期。否则,我无法保证测试数据的有效性,也无法保证目标能在测试后‘清醒地活着’——这是副局长的直接要求。你可以这样回复莫里斯首席。”
助理研究员盯着楚月看了几秒,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和对抗的决心。最终,他收回了数据板,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讥诮的弧度:“很好。我会转告首席您的‘专业判断’和‘风险提示’。两小时。希望两小时后,079号还能保持足够的‘清醒’来提供有效数据。”他不再多言,转身像幽灵一样离开了监护室。
门无声地关上。压抑的寂静重新笼罩。
楚月仿佛被抽空了力气,颓然坐回椅子,双手撑住额头,肩膀微微颤抖。对抗的代价巨大,这两小时的喘息,是用她自身的立场和未来换来的。而林熵腕表上那刺目的94.9%,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楚……医生……”林熵微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洞悉的悲凉,“别……管我了……他们……想要的就是我崩溃……”
楚月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但目光却异常坚定:“闭嘴!保存体力!只要污染指数没有突破95%,只要你的意识还在,你就还是林熵!不是编号079!不是实验品!”她站起身,走到床边,俯视着他,声音低沉而有力:“听着,活下去!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愤怒也好,仇恨也好,哪怕是最卑微的求生欲!抓住它!那是你现在唯一能对抗体内和体外那些东西的武器!活下去,才有机会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才有机会……讨回公道!”
“真相……公道……”林熵喃喃重复着,涣散的眼神中似乎挣扎着点燃一丝极其微弱的火星。父母在熵雾中伸出的手,超市里小女孩惊恐的眼睛,韩夜那幽灵般的警告,还有……天海大学中心花园里,那座在灰雾中无声哭泣、流淌血泪的“晨读少女”雕像!这些破碎的画面在他混乱的意识中旋转、碰撞。
雕像……哭泣……韩夜说“小心眼泪”……“牧羊人”的笛子……
“呜……呜……”
就在他思绪触及雕像的刹那,一阵极其微弱、飘渺得如同幻觉、却又带着刺骨寒意的悲泣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灵能枷锁的低频嗡鸣、穿透了医疗监护室的绝对隔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
这哭声并非实体声波,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污染!带着浓烈的绝望、深入骨髓的冰冷,以及……一种诡异的、如同无数细小冰晶摩擦般的诱惑!它无视了物理的阻隔,精准地刺入林熵被枷锁和混乱双重折磨、脆弱不堪的精神壁垒!
“啊!”林熵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再次剧烈痉挛!左臂上的灵能枷锁幽蓝光芒骤然暴涨!内部的“嗡嗡”声瞬间变得尖锐刺耳!仿佛被这外来的精神污染所刺激,枷锁的能量输出瞬间飙升,对“接口”的压制和侵蚀骤然加强!与此同时,他左臂疤痕深处那股被压制的混乱力量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加疯狂地躁动起来!两股力量以他的血肉和灵魂为战场,展开了更惨烈的厮杀!
腕表屏幕上的暗红色数字猛地一跳——94.95%!
“林熵!”楚月脸色剧变!监测仪上所有代表精神污染和神经应激的指标瞬间爆表!刺耳的警报声在监护室内尖利地响起!代表污染指数的进度条,那根细细的红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坚定而缓慢地,向着95%的黑色深渊滑去!
“精神污染指数异常飙升!污染源……污染源不明!来自外部高强度精神冲击!与目标产生深度共鸣!”楚月对着通讯器急吼,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疯狂操作,试图启动最高强度的精神防护屏障和镇静剂注入,“启动紧急预案!通知精神防护小组!快!”
然而,那来自雕像的悲泣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缠绕着林熵的意识,与枷锁的暴戾压制、混乱力量的疯狂反扑形成三重绞杀!他的视野开始扭曲、旋转,监护室柔和的白色灯光变成一片翻涌的血色和粘稠的灰雾!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林熵左手腕上,那个一直处于暗红色死寂状态的EMB监测腕表,屏幕突然疯狂闪烁起一串串深绿色的、如同乱码般的字符!紧接着,表壳内部传来一阵高频震动!
一个被压缩到极致、带着强烈电子干扰杂音、却依旧能辨认出韩夜那标志性玩世不恭语调的讯息,如同强行凿开一条缝隙的冰锥,猛地刺入林熵被三重痛苦占据的脑海:
“…干扰…坚持住…雕像眼泪是…传染源…王浩…你室友…他接触过…就在刚才…他状态…很不对劲…小心…他可能会…畸变体……”
讯息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掐断。
王浩?室友?接触过雕像眼泪?畸变体?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林熵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炸响!王浩!他大学里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那个有点胆小、有点话痨,却总在他值夜班回来时留一份合成营养膏的室友!他接触了雕像的血泪?现在状态不对劲?畸变体?!
一股混杂着巨大恐慌和对朋友命运的担忧的强烈情绪,如同破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林熵强行维持的最后一丝理智防线!不!王浩不能出事!绝不能让王浩变成超市里张婶那样的怪物!
“不——!!!”
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混合着对朋友安危的极致恐惧,形成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意志洪流!这股洪流并非针对枷锁,也并非针对“接口”的混乱,而是……不顾一切地撞向了那死死压制着“接口”、同时也禁锢着他左臂的灵能枷锁!
给我开!!!
嗡——咔啦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巨响从林熵左臂上爆发!那件精密的“灵能枷锁”原型机,中央镶嵌的幽蓝色晶体猛地闪烁起刺目欲盲的光芒,随即发出一连串密集的火花和爆裂声!覆盖疤痕的装甲外壳上,竟然瞬间浮现出数道细密的、如同闪电般的裂痕!缠绕在他上臂的沉重束缚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松动!
就在这枷锁被林熵源自守护友情的狂暴意志短暂冲击、出现能量紊乱和结构微损的万分之一秒!
左臂疤痕深处,那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混乱力量,如同被囚禁亿万年的上古凶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它不再试图反噬林熵本身,而是将积攒的所有怨毒、贪婪和毁灭欲,化作一股纯粹到极致的、阴冷粘稠的黑暗能量洪流,顺着枷锁裂开的细微缝隙,如同决堤的黑色冥河,疯狂地……反向灌注进了灵能枷锁的内部回路!
这不是突破枷锁!这是污染!是侵蚀!是混乱力量对这件禁锢它的科技造物发起的、最恶毒的反击!
滋滋滋——砰!
灵能枷锁内部瞬间爆发出密集的短路火花!幽蓝色的晶体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颜色由蓝转紫,又迅速染上一层不祥的污浊暗红!整个装置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垂死野兽般的哀鸣!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甜腥恶臭的淡淡黑气,猛地从枷锁外壳的裂痕和散热孔中喷涌而出!枷锁的能量读数在监测仪上疯狂飙升,瞬间突破了安全阈值,发出凄厉的过载警报!
“枷锁内部熵能污染指数急剧升高!过载!要爆炸了!”楚月骇然失色,对着通讯器尖叫!
然而,这恐怖的逆转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嗡——!!!
灵能枷锁内部猛地爆发出一圈深紫色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波纹!这波纹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急剧收缩!仿佛枷锁启动了最高级别的自毁协议!中央那块已经变成污浊暗红色的晶体,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核心,光芒瞬间内敛到极致,随即——
轰!!!
一声沉闷却威力惊人的爆炸在监护室内响起!
坚固的枷锁原型机,从内部被混乱力量污染引爆的枷锁自身能量,彻底炸成了无数冒着黑烟、闪烁着危险电弧的碎片!灼热的金属碎片如同霰弹般四射飞溅!大部分被医疗床周围的能量护盾挡下,发出噼啪爆响,但仍有一片锋利的残骸,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林熵左臂疤痕下方的肌肉里!
“呃啊——!”林熵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被炸开的伤口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粘稠的、闪烁着诡异油光的黑色组织液汩汩涌出!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混乱侵蚀感的能量,正顺着伤口疯狂地钻进他的体内!枷锁爆炸的瞬间,那被压制的“接口”彻底洞开,混乱的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与入侵的枷锁污染能量混合在一起,疯狂肆虐!
腕表屏幕上,那根代表着死亡的红线,在枷锁爆炸、接口洞开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推过临界点,猛地跃入了代表彻底畸变的、死寂的——95.1%!
刺目的黑色数字,如同墓碑上的铭文,冰冷地宣告着:编号079,林熵,熵化畸变确认!
* * *
天海大学,男生宿舍楼,D区417室。
时间已过午夜。宿舍楼里弥漫着熬夜打游戏残留的泡面味、汗味和电子设备散发的微弱热量。大部分寝室已经熄灯,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透出屏幕的光亮。
417室的门紧闭着。门缝里,一丝微弱的光线透出,伴随着一种极其压抑的、如同野兽在喉间低吼的“嗬嗬”声,时断时续。
寝室内没有开大灯,只有王浩书桌上的一盏充电台灯散发着惨白的光晕。灯光下,王浩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频率微微抽搐着。他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眼白部分被密密麻麻的猩红血丝爬满,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闪烁着一种非人的、狂躁而迷茫的光。汗水浸透了他廉价的T恤,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脊背上不正常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肌肉线条。
他的右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左臂小臂,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留下五道深可见肉的血痕。然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指依旧在用力地抠抓着,仿佛要撕下那块皮肤!在他左手小臂的内侧,靠近腕关节的地方,赫然印着一小片已经干涸发暗的污渍——那形状,像极了几滴溅落的、粘稠的……暗红色眼泪!这正是他昨天傍晚路过中心花园时,因好奇靠近观察“哭泣雕像”,不慎被风吹落的“泪痕”溅到的地方!
此刻,这片暗红色的污渍周围,皮肤正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色,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污渍中心,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已经形成,正极其缓慢地向外渗出粘稠的、如同融化沥青般的黑色液体。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腥腐烂气味,混杂着王浩身上浓烈的汗臭,在狭小的寝室内弥漫。
“嗬……嗬……”王浩的喉咙里持续发出压抑的嘶吼,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对面林熵空荡荡的床铺。眼神中充满了困惑、恐惧,还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无法理解的愤怒和怨恨!
“林熵……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来……”
“超市……出事……你也出事了吗……”
“为什么……留我一个人……”
“好难受……好痒……里面……有东西在动……”
“都怪你……都怪你……”
破碎、混乱、充满负面情绪的呓语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抓挠左臂的力量越来越大,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黑色的粘液顺着小臂流淌下来,滴落在廉价的地板革上,发出“嗤嗤”的轻微腐蚀声,冒出缕缕带着甜腥味的黑烟。
同寝室的另外两个室友,一个戴着降噪耳机沉浸在游戏世界里,激烈的枪炮声掩盖了王浩的异响。另一个则蒙头大睡,发出响亮的鼾声。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刻意忽略了王浩这几天来的“反常”——从最初的亢奋话多,到后来的沉默易怒,再到今晚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和自残。
王浩的意识在极度的生理痛苦和混乱的精神污染中沉浮。左臂伤口的麻痒和灼烧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虫子在皮肤下、血管里疯狂地钻行、啃噬!眼前开始出现闪烁的、扭曲的光斑,耳畔除了自己的嘶吼,似乎还听到了若有若无的……笛声?那笛声飘渺、诡异,不成调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撩拨着他心中那股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毁灭欲望和……饥饿感!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僵硬而踉跄,撞倒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打游戏的室友终于被惊动,烦躁地扯下半边耳机,头也不回地骂道:“王浩你他妈有完没完?大半夜发什么神经?要死啊!”
蒙头大睡的室友也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吵死了……”
王浩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转过身,布满血丝的双眼在台灯惨白的光线下,直勾勾地盯住了那个骂他的室友的后背。那眼神里,困惑和恐惧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如同看待一块新鲜肉食般的……贪婪!
“饿……”一个含混不清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滚出,带着浓重的湿气。
“饿你妈个头!冰箱里有合成膏!自己去啃!别烦老子!”打游戏的室友不耐烦地吼了一句,重新戴好耳机。
王浩没有动。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室友的后颈,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吞咽着疯狂分泌的口水。左臂伤口渗出的黑色粘液滴落得更快了,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油亮的污迹,散发出更浓烈的甜腥恶臭。他感觉自己的胃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扭曲,一种源自细胞最深处的、对鲜活生命能量的极致渴望,如同野火般烧毁了他残存的所有理智!
“肉……新鲜的……”
他低吼一声,身体以一个完全违反人体力学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诡异角度,猛地向前扑去!目标直指那个毫无防备、背对着他的室友的脖颈!
* * *
铁幕,绿十字B-9监护室。
时间仿佛凝固在腕表屏幕跳入黑色的那一瞬。
刺耳的、代表最高级别畸变确认的警报声撕裂了医疗部虚假的宁静,如同丧钟般在走廊里疯狂回荡!监护室内红光爆闪,将林熵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和汩汩流血的左臂伤口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
“目标079确认熵化畸变!污染指数95.1%!启动‘红莲’协议!清除!立刻清除!”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广播无情地宣告。
楚月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看着林熵左臂上那恐怖的伤口和喷涌的、混杂着黑液的血液,看着他腕表上那死寂的黑色95.1%,她知道,一切都晚了!雷罡的枪口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不——!”她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嘶喊,不是阻止,而是绝望的本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监护室厚重的合金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不是滑开,而是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般,整扇门向内凹陷变形,铰链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
雷罡的身影如同死神般出现在门口!他全身覆盖着厚重的黑色特种作战装甲,流线型的全覆盖头盔护目镜反射着室内疯狂闪烁的红光,如同深渊的凝视。他手中那把造型狰狞的“熵能抑制步枪”枪口,没有丝毫停顿,在门被撞开的瞬间,已然喷吐出致命的怒火!
砰!砰!砰!砰!砰!
五道刺目的、呈现诡异暗蓝色的流光,如同从地狱射出的审判之矛,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它们的目标,并非林熵的头颅或心脏,而是他那条流淌着黑液、伤口狰狞的左臂!以及以他为中心,半径两米内的所有空间!
雷罡的战术冷酷而高效——既然目标已确认畸变,首要任务就是摧毁污染源(左臂疤痕),并阻断其可能爆发的范围性能量冲击!
噗!噗!噗!噗!噗!
五声沉闷的、如同重锤击打湿透皮革的声响几乎不分先后地炸开!
三发熵灭弹精准无比地命中了林熵左臂的伤口区域!恐怖的蓝色冰焰瞬间爆开,疯狂地燃烧/冻结侵蚀!伤口周围的血肉、筋骨,连同那些渗出的黑色粘液,在这极致的低温与熵能抑制因子的双重作用下,瞬间碳化、龟裂、崩解成冒着寒气的黑色冰渣!深入骨髓的剧痛让林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向上弹起!
另外两发熵灭弹则射在林熵身体两侧的地板上,爆开的蓝色冰焰形成两道交叉的、不断散发着极寒气息和能量抑制力场的冰墙,瞬间将林熵与扑过来的楚月隔开,也将可能爆发的能量冲击限制在最小范围!
“目标左臂污染源已摧毁!抑制力场展开!”雷罡冰冷的报告声透过面罩传出。他身后的清道夫精锐士兵鱼贯而入,枪口牢牢锁定被冰焰覆盖、痛苦翻滚的林熵,以及被冰墙阻隔、脸色惨白的楚月。
“生命体征急剧下降!左臂组织大范围坏死!”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楚月被冰墙散发的刺骨寒气逼退两步,看着冰焰中林熵痛苦挣扎的身影,看着他那条几乎被炸断、覆盖着黑色冰晶的左臂,心如刀绞。污染源被摧毁了,畸变进程似乎被强行中止了,但这样的“救治”,与直接杀了他何异?而且,腕表屏幕上,那个黑色的95.1%依旧顽固地亮着!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林熵因剧痛而几近昏厥的意识深处,那来自天海大学雕像的悲泣声并未停止,反而因为王浩陷入危机而变得更加尖锐、更加绝望!这绝望的悲鸣,如同最后的催化剂,与他自身对王浩安危的极致担忧、对自身遭遇的滔天愤怒、以及对左臂被毁的刻骨痛楚,轰然混合!形成一股前所未有的、纯粹由负面情绪驱动的、狂暴的意志洪流!
这股洪流,没有涌向被炸毁的疤痕“接口”(那里已被熵灭弹暂时冻结、破坏),而是……疯狂地涌向了他唯一还能控制的、流淌着滚烫鲜血的——右手!
嗡——!!!
没有任何光球爆发!但以林熵染血的右手为中心,一股无形却磅礴到令人窒息的能量力场猛地扩散开来!这力场并非净化,也非混乱,而是一种纯粹的、扭曲空间的排斥力!
轰!!!
那两道由熵灭弹制造的、散发着极寒气息和强大抑制力场的蓝色冰墙,在这股无形力场的冲击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即轰然爆碎成漫天飞舞的、冒着寒气的蓝色冰晶!阻挡楚月的屏障消失了!
更恐怖的是,这股力场并未停止!它如同狂暴的飓风,席卷了整个监护室!沉重的医疗监测仪被掀飞,狠狠砸在墙壁上,爆出大团火花!合金墙壁发出刺耳的扭曲呻吟!靠得最近的两名清道夫士兵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闷哼一声,连同他们身上的厚重装甲一起,狠狠倒飞出去,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雷罡首当其冲!他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前的装甲上!饶是以他强大的体魄和装甲的防护,也被撞得踉跄后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全覆盖头盔下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这力量……不是灵能!更像是……空间规则被强行扭曲产生的排斥效应?!
“空间扭曲?!目标能力异变!开火!自由射击!摧毁他!”雷罡厉声怒吼,瞬间判断出更大的威胁!枪口再次抬起,致命的蓝色流光喷涌而出!其他士兵也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然而,就在子弹即将触及林熵身体的瞬间!
林熵那只染血的右手,五指猛地张开,向前虚虚一按!
嗡!
他面前的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发生了诡异的、肉眼可见的扭曲折叠!射来的熵灭弹,在触及这片扭曲空间的刹那,轨迹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偏折!如同被无形的透镜折射,擦着林熵的身体,狠狠射在了他身后的合金墙壁和医疗设备上,爆开大团大团的蓝色冰焰!
“空间偏折护盾?!这不可能!”一名清道夫士兵失声惊呼!这超出了他们对灵能畸变体的认知!
林熵此刻的状态极其诡异。他半跪在冰焰与血泊中,左臂无力地垂着,覆盖着黑色的冰晶和碳化的血肉,伤口边缘还在诡异的蠕动,仿佛有活物在冰下挣扎。但那只染血的右手却高高举起,五指微微颤抖,掌心前方的空气如同沸腾般不断扭曲、折叠!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痛苦、愤怒、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每一次空间扭曲的发动,都伴随着他身体剧烈的颤抖和嘴角涌出的更多鲜血!腕表上的污染指数,在95.1%的黑色背景下,细微的数值竟然开始……上下剧烈波动?!(95.1%…94.8%…95.3%…94.5%…)
楚月被这惊变惊呆了!她看着林熵那只操控着空间之力的右手,看着他那在死亡线上诡异波动的污染指数,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熵灭弹摧毁了作为“锚点”的疤痕,但林熵以自身强烈的负面情绪和意志为驱动,强行扭曲空间规则的能力……似乎短暂地压制了熵能的侵蚀?或者说……这种能力本身,在更高维度上,干扰了熵能污染对他身体的判定?!
“停止射击!”楚月用尽全身力气嘶喊,“他的污染指数在波动!这种能力可能在抑制熵化!活捉他!这比清除更有价值!”她必须赌!赌这万分之一的研究价值能换回林熵一命!
雷罡的动作因楚月的嘶喊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疑。他也看到了监测仪上那剧烈波动的污染指数(虽然屏幕已经碎裂大半)。活捉一个能操控空间之力的畸变体?风险巨大到无法估量!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僵持瞬间!
林熵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盯住了楚月!他用那只操控着空间之力的、染血的右手,艰难地、却异常坚定地指向监护室天花板的某个角落——那里,一个隐蔽的监控探头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王……浩……”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满是血腥味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和……恳求!随即,他眼前一黑,强行维持的空间扭曲力场瞬间崩溃!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向前重重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只染血的右手无力地垂下。
监护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仪器残骸发出的电流嘶嘶声,冰晶融化的滴答声,以及林熵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
雷罡的枪口缓缓垂下,覆盖头盔下的眼神复杂难明。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左臂几乎报废、却展现出匪夷所思空间能力的林熵,又看了一眼天花板上那个监控探头。
楚月瞬间明白了林熵的意思!他用最后的力量,不是攻击,不是自保,而是指向监控,喊出“王浩”!他在示警!...王浩,恐怕已经……出事了!而且情况危急!
“雷队长!”楚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断,“立刻封锁现场!目标079污染指数波动异常,能力前所未见!具有极高研究价值!我要求立刻进行最高等级医疗救护!同时,”她指向那个监控,“我需要天海大学D区417寝室,王浩的实时监控画面!立刻!这可能是新的重大污染事件线索!”
雷罡沉默了几秒。林熵展现出的空间能力和污染指数的诡异波动,确实超出了常规处置范畴。而新的污染事件线索,优先级同样极高。他对着通讯器,声音低沉:“毒蛇小队,控制现场。目标079转入红区医疗单元,最高监护等级。联系总部技术组,调取天海大学D区417室……实时监控。”
命令下达,士兵们迅速行动。楚月不顾满地狼藉和冰晶,扑到林熵身边,将强效止血凝胶和生命维持针剂注入他颈侧静脉。她的目光扫过他几乎被摧毁的左臂,落在他那只染血的、刚刚操控了空间之力的右手上,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王浩……畸变体?
铁幕的冰冷囚笼暂时保住了林熵残破的身躯,但风暴,已然在天海大学的夜色中降临。
* * *
天海大学,D区417寝室。
时间倒回几分钟前。
王浩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在背对着他、戴着耳机打游戏的室友后颈上。那裸露的皮肤在屏幕光线下,散发着一种令他灵魂战栗的、鲜活生命力的诱人气息。左臂伤口处传来的麻痒和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彻底吞噬了残存的人性。
“肉……新鲜的……”
一声含混的低吼从喉间滚出,王浩的身体以一个完全违反人体力学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诡异角度,猛地向前扑去!速度快得只在惨白的台灯光线下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嗯?”打游戏的室友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恶风,下意识地想要转头。
太晚了!
王浩那只沾满自己血污和黑色粘液的右手,如同捕食的螳螂刀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室友的脖颈!五根手指的指甲,不知何时已变得乌黑、尖锐、如同弯曲的钩子!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轻响!温热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满了王浩扭曲狰狞的脸和室友面前的电脑屏幕!
“呃……”被打游戏的室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难以置信的闷哼,身体猛地一僵,头无力地歪向一边,颈椎已被瞬间抓断!鲜血顺着王浩乌黑的指爪汩汩流淌,滴落在地板上,与他自己留下的黑色污迹混合在一起,发出更加浓烈的甜腥恶臭。
“啊——!!!”直到这时,那个被撞椅子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另一个室友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的尖叫!他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手脚并用地向门口逃去,裤裆瞬间湿透!
王浩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锁定了新的猎物。他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沾满鲜血的狞笑,随手将手中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如同破麻袋般扔在地上。粘稠的血液和黑色的组织液顺着他乌黑的指尖滴落。
“跑……跑……”逃跑的室友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手脚发软地扑到门边,疯狂地拧动着门把手!但门把手纹丝不动!不知何时,门锁内部似乎被某种粘稠的黑色物质从里面堵死了!
“不……不要过来!救命啊!”室友绝望地用身体撞击着门板,发出沉闷的巨响。
王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沉笑声,如同破旧风箱在漏气。他没有立刻扑过去,而是站在原地,身体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剧烈抽搐!左臂伤口处,那个渗着黑液的小黑点周围,灰败的皮肤如同沸腾般鼓起一个个巨大的水泡!水泡迅速破裂,流出更多粘稠的黑液!他的脊背怪异地佝偻隆起,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粗大的蟒蛇在疯狂蠕动、纠缠!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嘣嘎嘣”脆响,身体正在被强行拉长、扭曲!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以他身体为中心,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一种诡异的、如同高温下的气流般的视觉扭曲!他脚下的地板革,无声无息地溶解、塌陷下去一个边缘不规则的浅坑,仿佛被无形的酸液腐蚀!旁边的书桌、椅子,靠近他的部分也出现了不自然的弯折和撕裂!
“呃……呃啊啊啊!!!”王浩猛地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痛苦和某种释放感的终极咆哮!
在这咆哮声中,他完成了最后的异变!
佝偻的身躯膨胀到接近两米五,四肢变得细长而反曲,覆盖着一层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如同昆虫几丁质般的青黑色硬壳。左臂彻底异化成一把巨大、弯曲、覆盖着锯齿状骨刺的骨质镰刀,镰刀的刃口处还不断滴落着腐蚀性的黑色粘液。右臂则萎缩成一条覆盖着吸盘的、末端是锋利骨刺的触须。他的头颅被拉长变形,如同一个巨大的蝗虫头部,口器裂开,露出满口交错的、匕首般的獠牙,滴淌着腥臭的涎液。最令人胆寒的是他的双眼——只剩下两点针尖大小的、猩红色的光芒,如同地狱的入口。
而在他身体周围,半径一米左右的空间,呈现出一种持续不断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视觉扭曲!任何进入这个区域的物体,无论是飞溅的血滴,还是掉落的书本,都会被瞬间扭曲、撕裂、或者如同陷入泥沼般速度骤减!
空间扭曲者!一级畸变体!代号:“相位猎手”!
“嘶——!”完成畸变的王浩(或者说,占据了王浩躯壳的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猩红的复眼瞬间锁定了那个在门边绝望哭喊、撞门的室友!它那条覆盖着吸盘的触须右臂猛地扬起,带着一股腥风,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室友的面前!触须末端的锋利骨刺,闪烁着死亡的寒光,狠狠刺向室友惊恐放大的瞳孔!
“不——!!!”室友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哀嚎。
就在骨刺即将刺穿眼球的瞬间!
轰!!!
417寝室厚重的金属门,连同被黑色粘液堵塞的门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轰开!整扇门向内凹陷,扭曲变形!
刺眼的强光手电筒光束如同利剑般刺入弥漫着血腥和甜腥恶臭的黑暗寝室!光束精准地锁定在刚刚完成畸变、正欲行凶的“相位猎手”身上!
“EMB!清道夫!目标确认!一级畸变体‘相位猎手’!自由开火!格杀勿论!”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如同死神的宣告!
砰!砰!砰!砰!砰!
五道致命的、暗蓝色的熵灭流光,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瞬间跨越空间,狠狠轰击在“相位猎手”那覆盖着青黑色几丁质硬壳的庞大身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