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母家妖族被屠。
夫君景行为了保全我和儿子性命,将我们送去仙界照顾身体不好的荷月公主。
公主脾气极差,遇见要跪,吃食要精确温度,有一点不满便用鞭子抽打。
每每我苦不堪言时,景行便心疼地安慰我道:“你姑且再忍忍,我定会救你出去。”
有日,我丢了东西折返。
却见景行带着儿子和公主相互依偎,像极了恩爱的一家人。
我听见儿子稚嫩的声音说道。
“父君,你都把她全家斩杀了,什么时候让妖族那个贱人也去死,明明我的亲生母亲是荷月公主才对。”
景行冷漠回应:“不着急,现在妖族还剩下一些嘴硬的老弱病残,等我从她的口中把妖族密宝挖出来再动手。”
我站在门口,没有哭没有闹,只是擦干净眼泪,转身拿走了景行关押妖族的大牢令牌。
几年后,妖族那个最天赋异禀首领杀回来了。
1.
刺骨鞭抽在我身上,仅一下便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这鞭子连仙界几千年的上神都挨不住几下,更别说现在修为被封住,和普通人毫无二致的我。
而抽打我的,是我曾经深爱多年的丈夫,景行。
荷月嫌弃得看着地上的血泊,拿着手帕捂着口鼻,眼中是止不住的得意。
手指娇滴滴地扯了扯男人的袖子:“阿行,扶盈只是不小心将汤放冷了些,如此惩罚是不是太过了些?”
景行看向我,语气不屑:“她本就是卑贱之躯上来赎罪,伺候公主自然要本本分分,可她明知公主体弱,还是将冷的汤端来,居心何在!这点惩罚她应得的。”
接着,又是一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身上。
我痛苦地惨叫出声,连同灵魂都要被扯开般。
“扶盈,你可知错。”
恍惚间,男人冷漠至极的声音响起。
我扯出一抹悲凉的笑:“我何错之有?”
这时,乘风突然跑过来,朝着我的伤口故意扔出石头,厌恶地开口。
“死到临头了还不悔改!我亲眼看见了!你故意将冷掉的汤药端给了荷月公主!这样恶毒的人,不配做我的娘亲!就应该被打死!”
听着儿子稚嫩尖锐的声音,我原本已经僵硬的心又开始钝痛。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我含辛茹苦,放在心尖的养育孩子。
乘风当时分明在场!
他亲眼看着荷月是如何让我徒手端着沸腾的碗跪下伺候。
看着我的十指被烫的泛起一圈又一圈的白泡,双膝被磨出血丝。
分明是荷月故意拖着,等到汤药冷却,可最后却反咬一口指责是我的问题。
而我心爱的儿子,从头到尾只是冷眼旁观。
甚至在此时,还义正言辞地站出来让他的父亲打死我。
何其恶毒残忍。
荷月轻轻地笑了笑,拉住乘风的小手。
“小孩子见不得血,我便先走了,阿行你处理完了一起吃顿饭吧。”
说完,荷月带着乘风离开。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孤寂的风声中,只剩下我和景行。
突然间,我的内心升起一丝希冀。
我幻想着景行对我或许还有有一丝感情的,哪怕他有一丝不忍,都会对我手下留情。
可惜,破风的声音将幻想无情击碎。
一共整整5鞭,我的全身没有一处好肉,景行也没有丝毫的留情,几乎鞭鞭染血劈骨。
一颗泪从眼眶滑落,我笑了。
我笑自己的愚蠢,居然爱了这样的男人千年,甚至甘愿为此赴汤蹈火。
既然他从未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那我也不需要再有奢望了。
2.
意识朦胧时,我正躺在床上。
衣服和伤口粘在一起,清理起来极其麻烦。
“你忍一下。”
景行浅浅的声音响起,下一秒,他用力将我身上带血的布料扯下。
我差点痛死在床上,连呼吸都要停止。
见我如此痛苦,景行的声音居然带上了一丝紧张,动作也不知所措起来。
他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泪,温柔安慰。
“不疼扶盈,我来替你上药,没事了。”
这熟悉的一幕,仿佛我们之间从未变过。
我和景行是年少是认识。
当时,他失去记忆,奄奄一息的躺在妖族的地界,被我父皇母后发现,并捡回家。
从那之后,我们便形影不离。
年少时,我哭爱耍刀弄剑,常常带着景行游历四界。
每每受伤时,少年都会无奈的叹息,转而温柔的替我包扎伤口。
他总心疼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而我也总笑嘻嘻地抱住他道:“有你在的话,我受再多的伤也没事。”
再后来,父皇母后老去,我继承皇位,嫁给景也,携手和他一起守护妖族。
可惜,时过境迁。
现在我的满身鞭伤,皆来源于他。
当初那个说要保护我一生一世的少年,也爱上了别人。
身体被一股暖流包裹。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景行将我半抱在怀中,给我渡着内力。
“扶盈,你不要怪我。”
“妖族本就落魄,我必须要取得荷月的信任,所以不得不对你下手。”
“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这百年间,这样的话我听过无数遍。
之前的每一次,我都会善解人意地点头,只求着他能快些带我离开这座牢笼。
可一年又一年,我始终未能离开。
而他,也从未想着带我走。
“景行,你有想过带我离开吗?”
我问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闻言,景行的身体微微僵硬。
还没等他回复,门突然被打开,乘风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父君,我来照顾她吧。”
3.
景行一听是荷月找他,迫不及待地便走了。
我看着面前的乘风,心中苦涩。
他长得和景行很像,九分相似的容貌,甚至连不爱我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我明明记得,在很多年前,他还会软糯糯地牵着我的衣角,要娘亲抱。
“喝药。”
乘风将药递过来,似乎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
“这真的是药吗?”
我冷冷地看着这碗汤药发问,脑中不自觉回忆起前几日听到的话。
那日,我因端上的糕点甜了些许,被公主责罚去菩提树下罚跪。
走到一半时,我发现腰间的香囊不见了。
那是景行曾亲手为我缝制的,这些年我失去所有,也从未丢失过它。
顿时,我慌了心神,转头回公主府准备寻找。
可就是那时,我看见了让我目眦尽裂的一幕。
景行正带着儿子和荷月依偎在一起。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仿佛他们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我听见儿子稚嫩的声音道。
“父君,你都把她全家斩杀了,什么时候让妖族那个贱人也去死,明明我的亲生母亲是荷月公主才对。”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因为她受了多少白眼!我真的恨透她了!”
景行冷漠回应:“不着急,现在妖族还剩下一些嘴硬的老弱病残,等我从她的口中把妖族密宝挖出来再动手。”
“荷月现在身体虚弱,如果没有妖族密宝,恐怕要日日被病痛纠缠。”
荷月揉了揉乘风的脑袋:“这些年是娘亲对不起你。”
“当年,你父君为了医治我的身体,需要盗取妖族密宝,潜入妖族做卧底,为了不暴露你,我只能将你冰封起来和扶盈那个贱人的孩子做掉换。”
“现如今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却还要因为她受人白眼。”
说完,她落下柔弱的泪花。
乘风看见这一幕心疼不已:“这怎么能怪娘亲呢!都是那个贱人的错!”
景行也开口,语气含着滔天的怒意。
“她确实该死,不过我可不会让扶盈像她的父皇母后那样轻松的死去。”
“扶盈曾是妖族最具有天赋的接班人,如此高傲自命不凡,我偏要封了她的内力,送她来天庭被折辱奚落。”
“到如今,她都没发现,自己日日夜夜喝的汤药,就是封印她内力的根本,真的蠢的可怜。”
顿时脑中似滑过晴天霹雳。
我就这样静静站在门口,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
“什么声音?”
男人冷冽的声音响起,目光锐利地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
我扭头,跌跌撞撞地转身狂奔,什么也顾不上。
直到回到破旧的柴房,将门合上,我才终能微微喘息。
我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中。
父皇母后......
泪水止不住落下。
我无力地跌倒在地下,心脏处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苦。
当年,妖族被屠,父皇母后游历四届,明明没有在妖族。
可景行却亲手拿着剑将他们斩杀!
可他难道忘记了!
自从将他捡回去,父皇母后便待他如亲子!从未有过亏待,甚至最后将半个妖族交付他手中。
我族做错了什么?!
他怎么能!怎么能!
还有乘风,这个我从小到大一直养育的孩子。
从小到大,我为了他,几乎付出自己的生命。
哪怕妖族被屠时,我也在拼劲全力护他!
景行赶到时,我奄奄一息,可护在我身下的乘风却只是一脏了衣服。
所以,这么多年,我为父子两付出的一切,我全族为他们付出的一切,都是泡影吗?他们都看不见吗?!
果真是父子,心都冷到这种地步。
孩子......
既然乘风不是我的孩子,那我原来的孩子在哪?
脑子思绪万千,突然,喉间穿来腥甜,一口血喷出。
乘风没来得及躲开,血脏上他的衣角。
顿时,乘风怒目圆睁,举起剑就朝着我劈过来。
“你居然敢弄脏我的衣服!这是娘亲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真是无情。
看见我吐血,第一反应居然是挥剑。
我丝毫不躲,眼神含恨,语气愤然。
“你唤她为娘亲,那我呢?从小将你养育至现在的我呢?算什么?”
“这件衣服是她送你的礼物!可是你手上握的剑,是我送你的礼物!是我取下身体最硬的龙鳞打造而成的!你还记得吗!”
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态度怒斥乘风。
或许乘风被我的态度震惊到了,剑悬停在离我心脏一寸的距离。
许久,他用剑隔断自己的衣服,转身。
“自从来到上天庭,我便因为你处处被人耻笑,你不配做我的娘亲。”
“你自诩是妖族的首领,可是连妖族都护不好,简直是废物,哪里比得上荷月公主。”
“是吗?”
可如果不是景行和仙族里应外合,妖族又怎么会背腹受敌,沦陷的如此之快。
乘风没再回复,转身便走。
待房间再次归于安静,我凄然的冷笑。
既然他不愿认我这个母亲,我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这一世,就当养了一个白眼狼吧。
许久,我恢复了些力气,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屋外走进去。
我剩下的族人还被关押在牢中。
我要救下他们,重振妖族,让景行父子付出代价!
4.
大牢的令牌在景行的书房中。
当初妖族被屠,景行骗我,将我和乘风送去上天庭,保全性命。
而他则留在妖族保护残余的势力。
这些年来,也依旧住在妖族,那个我和他曾经的家。
所以,想要救族人,我必须要回到妖族。
可现在,我内力被封,连小小的公主府都出不去,又怎么能回妖族呢?
思来想去,我最终找到了荷月。
我求她恢复我的灵力,随后我便去跳诛仙台,永远离开景行。
她轻轻挑眉,犹豫不决,但很快,她又松开了眉毛。
我想,她应该也想到了。
一旦跳下诛仙台,凭我现在这具亏损百年的身体,活不下来的。
于是荷月便拿出一颗药丸。
“三日后,你的内力自然能恢复。”
拿到药丸后,我便从荷月的房中出去。
却不料迎面遇到景行,他脚步匆匆,额间渗出细汗。
是因为担心我吗?怕荷月在房中为难我?
我张口,刚要回一句不用担心,便被景行打断。
他用力扯住我的胳膊,刚好按压在伤口处。
随后转身将荷月护在身后。
“你来荷月房中做什么?那日的鞭子全是我抽的!你有什么仇什么怨,都来找我发泄便好!荷月什么都没有做!”
那一瞬间,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
原来,他不是关心我。
而是在关心荷月,他怕我害她。
多么可笑,我一个身患重伤的废人,是如何伤害的了她?
我面无表情,收起所有的情绪。
“我是来伺候公主殿下日常的。”
景行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崩紧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荷月笑盈盈地牵住景行的手:“你呀,就是关心则乱,我的身体哪里有那么虚弱。”
景行眼眸闪过担忧,丝毫没有隐藏他和荷月的亲昵。
“即使现在好转些许,但还是要好好休息。”
我满身伤痕,景行离开时未曾挂念一句。
荷月每日接受天地灵力滋补,却被他关系担忧。
我还真的是又瞎又傻,这百年居然真的信他只是在获取荷月的信任。
如此明显的偏爱,到今日才发现。
眼眶微微发热,我不想看见他们两人打情骂俏,沉默的离开。
即将出公主府时,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呼唤。
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便将我圈住,搂入怀中。
带着些微凉的寒气。
“抱歉,我不是有意那样说你,只是你的性格我太了解,吃不了一点亏,凡是别人伤害过你,就算鱼死网破也要报复回去。”
“现在我已经完全取得公主的信任,我怕你做傻事,毁了我们的计划,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对上他带着期望的眼眸,我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百年来,我真的听过太多太多理解他的话。
我信任他一次又一次,直到现在,我累了。
“景行,我早就不是之前的我了。”
“那个妖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公主,早就消失了,我没有家了,没有父皇母后当后盾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
“你总是觉得我睚眦必报,可那是之前的我,现如今,我不敢也不能。”
闻言,景行心疼地摩擦着我的手。
“没事,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说完,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包药粉,轻轻洒在我的伤口处。
这一刻,他仿佛和年少时的景行重合。
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他如何恨我,我恐怕真的会被他温柔的表面所糊弄过去。
“扶盈,最多再五日,我处理完一切,便带你离开。”
“到那时,我们重新回到妖族,带着乘风一起,过上以前的日子,不离不弃,永世不分离。”
既然他愿意演,我也愿意配合。
反正,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谎言罢了。
许久,我笑了笑,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
“好,五日之后,我等你带我走。”
5.
说来也巧,乘风的寿宴三日后就要来了。
往年都是我精心准备,今年却无一个人询问过我。
当我知道时,已经被带去宴会厅中。
乘风看见我时,不悦的表情几乎立刻展露。
他拉着荷月的手,不满的嘟囔:“娘亲,你怎么让她来丢人现眼?”
四周人皆穿的华丽非凡,而我则粗布麻衣。
周围传来隐隐约约的嘲笑。
“这就是乘风那个妖族的娘?好低贱的模样。”
“乘风居然有这个娘,那他身体内不就有妖族的血,这种人凭什么和我一同在仙界修行!”
“所以人家认了公主当娘啊,不过即使这样,也还是改不了他为半妖的事实。”
乘风听见这话,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怒火一冲而上。
接着,他抽出剑,怒不可遏地指向我。
“她不是我娘!我也不是半妖!你给我滚!谁让你来我的生辰宴上的!滚!”
他似乎真的被气疯了,居然胡乱的挥舞起剑来。
我拼力躲闪,可剑还是没有丝毫留情地刺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摸到一个酒盏便要砸去。
这时荷月冲过来大喊。
“乘风!万不可伤人性命。”
剑被打偏一寸,刺入我肩膀的位置。
而我的酒盏砸上荷月。
景行便时这时赶到,看见这一幕,连忙抱住荷月,连眼神都没有分给我。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难受?”
荷月惨白着脸,摇摇头。
“我没事,只是乘风不小心上了扶盈。”
景行这时才像是想起我来。
肩膀处的血染湿衣物,我抖着声音。
“景行......”
可突然,一股威压朝着我席卷过来。
我的双腿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
是景行施的法。
我的双眼睁大,不可置信。
“你罚我下跪?”
景行冷冷:“你伤害公主,破坏乘风生辰宴,理应受到惩罚。”
“这一剑,是乘风罚你,这一跪,是我替公主罚你!”
他的偏袒毫无犹豫。
四周顿时响起叫好的声音,都在称赞景行的铁面无私。
乘风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嘲讽道:“你也配和我的娘亲比,这辈子父君都不会看你一眼的。”
接着,他转身变了一副面孔,软糯糯地牵着荷月和景行的手。
“娘亲,父君,我们去过生辰,让她在这里慢慢跪着吧。”
我看着他们三人亲昵又和谐的背影,死死攥着手指,闭上眼睛。
在忍忍,马上我身体的灵力便能全部打开。
马上......我就能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周围的嘲讽谩骂都仿佛听不见。
我只是悄悄地运着内力为自己调息。
突然,我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睛。
远处,两个仙娥端上来三个灵丹。
荷月染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这三枚仙丹,皆是上古龙族所出,世间唯三,千金难求,今日娘亲便将它赠与你。”
这三枚仙丹身上的气息,太熟悉了。
其中两枚是父皇和母后,那最后一枚......
即使我和他从未相见,可是我也知道,那是我的孩子!
是我的亲生孩子!
汹涌的怒火在身体蔓延,瞬间,我冲破体内术法,直直站起。
乘风腰间的剑似乎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出鞘归于我手。
第2章
6.
场面在瞬间变得混乱无比。
我疯狂地冲去想要抢夺灵丹,却被景行一脚踹出。
“你疯了吗!你何时恢复的内力!”
他大怒。
我不屑地擦干净嘴角的血:“我疯了?我看真正疯了的是你!你当真觉得我看不出这三枚灵丹是谁!”
“景行!那是我的父皇母后!也是从小将你捡回妖族,对你如亲子的父皇母后!你怎么这么狠心?”
景行的表情在瞬间似乎滑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掩盖下去。
“扶盈,你休要胡闹,妖族本就犯下弥天大错,你父皇母后死后被制作成仙丹,也算是偿还孽债。”
呵?偿还孽债?
“我的父皇母后一生守护妖族,维系三界安宁从未失职,犯下过最大的错,便是将你这个狼性狗肺的东西捡回家。”
我提着剑,毫不留情地再次冲去。
这一战,我几乎是拼劲全力,没有一丝一毫的手软。
景行不知为何,处处躲闪,却迟迟不肯动手。
“你不要胡闹了!如此动用内力,你还要不要命了?”
害我家破人亡,沦落至此,他居然还问我要不要命了?
最终,天兵来到将我团团围住。
我本就受伤,现在强硬动用内力已是强弩之末,此时被天兵拖着扔入天牢。
景行悄悄来看过我,让我再等等他,只需要两日,他定来带我出去。
对此,我置之不理,全当空气。
傍晚时,荷月来了。
我被天兵拖着,血迹从天牢一直蔓延到诛仙台。
“罪人扶盈!今日发落!入诛仙台!”
我被扔到诛仙台的边上。
看着那无数人恐惧的黑洞,我的心中只有解脱。
腿被打断,我只能一点一点地爬过去,眼角含泪,嘴中不停安慰:“回家......父皇母后,回家,我带你们回家。”
终于,我闭上眼睛。
离开前的最后一秒,我似乎听见景行撕心裂肺地呼喊。
“扶盈!不!不要跳,不要离开我。”
扭头看去,他正不管不顾的朝着我冲过来。
荷月正惊慌失措地让众人拦住他。
景行的眼中还含着绝望的眼泪,红丝布满眼眶。
如此着急,恐怕是因为没能亲手杀了我吧。
不过从此以后,他也不能杀死我了。
我满意地笑出声来,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景行,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我满足地栽倒下去。
景行的双手就差一丝便能拉住我。
他被按倒在地,绝望地嘶喊着我的名字。
诛仙台的风犹如利刃一般,将我撕扯的不成样子。
自古从诛仙台跳下的神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从未有人能完好的落在地上。
所以,我必死无疑。
突然,一阵金光从我的身体涌现。
而我,恰好要的就是这份必死无疑的局面。
景行不是一直在找妖族密宝,起死回生,重塑肉身之法来救荷月吗。
这份秘宝,一直都藏在历代妖族首领心口。
景行,我这辈子的命,就当年少时欠你的。
下辈子,我们恩情不再,两不相欠。
7.
再次醒来时,我的肉身已然重塑,恢复到了鼎盛的时期。
感知到充沛的灵力后,我马不停蹄地回到妖族。
昔日热闹繁华的街道,到处都是腐烂的尸骨,破碎的墙壁。
离别时,我没有仔细看过。
现下扫过,只觉得那日的所有还历历在目。
我缓缓走入宫殿。
景行还真的是从未亏待自己。
屋外人间地狱,屋内则繁华如曾经。
打开书房,看见熟悉的场景,我仿佛还能看到景行在桌前抱着我作画,乘风拿着风筝,求着我们去放风筝。
那些美好,终究过去了。
没有找多久,我便拿到了大牢令牌。
再次见到族人时,我几乎热泪盈眶。
就如景行所说,如今的妖族,真的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王婆婆看见我后,先是惊喜,随后又颤抖着干枯的手将我往外推。
“首领,你快走,快走吧,不用管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东西,我们的命不值钱的。”
被王婆婆一提醒,刚刚还欣喜的妖族也纷纷将我朝外推搡起来。
甚至还有孩子,拉扯着我的手。
“首领,你快走吧!我们死了就死了,可你是妖族最厉害的首领!只要你在!我们妖族就还在!”
看着孩子眼底细碎的亮光,我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这么多年,我居然真的信了景行的鬼话,在上天庭被羞辱了那么久!
想到景行,滔滔不绝的恨意席来,我站起来,握住王婆婆的手。
“今日,我是来带你们离开的!我们一起,重振妖族,报仇雪恨!”
景行,乘风,荷月,你们准备好了吗?
8.
我带着妖族离开的消息很快便传递到了上天庭。
景行醉醺醺地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像死了般。
在听到消息后愣了片刻,随后居然笑起来。
“她没死,我就知道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说着,他便要冲出房间。
迎面而来的荷月拦住他,一如既往的柔弱模样。
“景行,你要去哪里,再过几日便是我们的成亲之日了。”
景行原本兴奋的脸瞬间冷淡下去。
片刻,他跪下:“公主,我们之间没有可能,我不会和你成亲的。”
荷月似乎被如此生疏的称呼伤到,语气都隐藏不住地拔高:“因为扶盈那个贱人!因为她?你爱上她了?”
景行皱眉,这一刻,他没有再逃避自己的内心:“是,我爱她,荷月,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当年,我渡雷劫时,公主以命相护,助我成仙,这份恩情我永不忘怀。”
“所以我为了报答你,不惜潜入妖族做卧底,双手沾上了永远洗不去的鲜血,杀害太多无辜之人,甚至辜负了扶盈。”
“如今,我为你重塑的肉身已成型,这份恩情我已经全部报答完全。”
“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景行说完就要走,可荷月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接着,门便被用力的合上。
她将所有的柔弱全部卸下,表现出真正的面目。
“如今,你还觉得一切都回得去吗?”
“景行,你未免也太自负了,你可是亲手屠了她的全族,杀了她父母!甚至将她的亲生孩子换成乘风!你觉得她能原谅你?”
“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们回不去了!”
景行闻言,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
“不会的,不会的......她怎么会知道,而且我杀她父母,完全是因为你同我说,她的父母是危害人间的大妖!”
荷月笑了笑,捏住景行的脸:“那自然是我骗你的啊。”
“她父母同你生活那么多年,他们是不是大妖你难道真的不清楚吗?只是因为妖族的密宝藏匿在妖族首领身上,你不敢去赌扶盈的命,所以只能杀害她的父母!”
说着,她的语气沾染上怨毒:“从那时你就处处护她!舍不得杀死她了!”
“承认吧,景行,这辈子你都和她回不去了,血海深仇!再次见面,只能是你死我活!”
景行的双眼红肿,呼吸急促。
他看着面前这个表面柔弱的女人,咬牙切齿:“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利用我对你的愧疚做如此之事?”
“我就是因为知晓你的性格,所以才忍着思念和痛苦,不敢去见扶盈!甚至亲手用刺骨辫......可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
他悲痛欲绝,几乎要站不住。
荷月听后冷淡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再告诉你一件事。”
“我的身体其实也并不是为你扛下雷劫,生乘风而受损。”
“乘风其实不是我的孩子,当年我们也并未发生夫妻之实,乘风只是我一抹魂魄捏造出来的。”
“而我的身体也因为少了这一魄从此虚弱,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将乘风冰封,因为只要他活着!就一直消耗我的魂魄!”
“若不是你在妖族,受那个该死的妖女引诱,我本该直接杀死乘风的!他应该死的!是你害了自己亲生孩子!又害了乘风!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景行被气到一口鲜血直直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屋外突然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乘风站在门口,眼泪落下。
“真的是这样吗?娘亲......”
荷月厌恶地瞥他一眼:“不要喊我娘亲!你算什么东西?”
乘风彻底无力,整个人软在地上,号啕大哭。
“你不是我的娘亲!你这个毒妇!不是我的娘亲!”
荷月对此只是冷淡一笑:“是你们父子二人伤透了扶盈的心,如今又来找我哭诉,真的可笑。”
说完,她转身,只留下一句。
“等你何时想明白,我们再成婚。”
门被关上,景行又呕了一口血,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似乎要把五脏六腑咳出。
乘风哭着扶住景行道:“夫君,娘亲是不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景行无力地倒在地上。
许久,他凄惨之际地发出绝望的笑。
“是啊,永远回不来了。”
9.
时间一过数十载。
都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我在凡间带着残存的妖族潜心修炼,这些年两耳不闻窗外事,时机总算到达。
现在去找景行和荷月报仇,也不算晚。
这次复仇,我只想杀了景行他们。
所以,我只带了几名实力不错的人前往上天庭。
人才落脚,我便听到景行和荷月要成婚的消息。
还真的是薄情寡义,我才死多久,就忍不住在一起了吗?
想起诛仙台诀别时那一眼,我内心嗤笑。
果然,人和白眼狼终究是不同的。
这场婚礼举办的热闹非凡。
毕竟是仙界公主,仙帝仙后肯定是要细心置办。
看着用灵鸟羽毛打造出的华美轿子,一点一点飞过来。
而最前方身穿新郎服饰的景行,正挂着笑容,好不威风。
这一刻,我的恨意席卷。
只是微微动手,下达指令。
这个新婚礼物,可是我准备了数年。
我的剑出的极快,景行毫无防备,仓皇躲闪。
在看见我的脸时,他眼底划过惊喜。
“扶盈......”
他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似乎像是不敢相信。
看着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我简直要吐了。
“别喊我的名字,你没有资格!”
景行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嗫嚅着:“我好想你,扶盈,这些年没有一刻不想的。”
终于,我的剑刺穿他的肩膀,我含着泪大喊。
“我也想我的父皇!想我的母后!想那个我从未见过一面的孩子!想我族千千万万人名!”
他眼中的希冀消散:“你果然还是知道了。”
剑拔出,鲜血低落。
乘风这时冲出来,哭着咆哮:“娘亲!不要伤害父君。”
他拉住我的衣角:“娘亲,原谅父君吧,我们三个不是一家人吗?你原谅父君,我们回妖族,我们好好的回妖族不好吗?”
我直接甩开袖子,将乘风一脚踹开,没有丝毫的心软。
“你怎么还有脸提妖族?回家?我和你哪里有家?”
“是啊......是我毁了你的家。”
景行说完,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他朝着我扑过来。
我下意识以为他要反击,举起剑。
这一剑,刺穿他的胸口,贯穿他的身体。
鲜血喷洒在我的脸上,温热一片。
景行用尽一切力气抱住了我。
“扶盈......扶盈。”
“我将荷月杀了。”
闻言,我一颤。
“这些年来,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肯定会来复仇,可是荷月是公主,即使犯下滔天罪行,仙帝仙后也不会处死她的。”
“所以,我替你动手,扶盈,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说完,他期待的看着我,仿佛希望我说点什么。
可惜,我只有蓦然。
剑被抽回。
我站立:“景行,我此生不原谅你。”
他的光散了,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这时,天边突然传来响彻三界的血书。
上面详细的记录了荷月和景行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屠杀妖族。
也写到景行自愿被扶盈斩杀。
我看着血书,内心平静。
天帝下令传我去天庭。
他说对不起我,问我想要什么补偿。
我要了父皇母后,以及孩子的灵丹。
最终,我带着这三枚灵丹,和其他几人平安返回妖族。
我给三人立碑,跪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王婆婆走过来,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孩子。”
躺在王婆婆怀中,我的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这时,有人问了一句。
“首领,你接下来想做什么呢?”
我笑了笑。
“不知道,可能会去游历人间吧。”
“向之前那样嘛?”
“对,向之前那样。”
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不会再有少年替我包扎伤口。
而我,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