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亲第三日,夫君徐琛说要带我回门。
我满心欢喜随他回了娘家。
可家中大门刚开,管家一句姑爷还没叫出口,就被徐琛一剑捅死。
随后徐琛更是当着我的面,屠我满门,用捏造的罪状污蔑我叛国。
后来我才知,他早已和滦平公主私定终身。
与我成婚,也不过是公主爱喝我家的糖水,想将商铺归为己有。
我被囚于狱中临死之际,夫君将认罪书和我爹娘的头颅一并扔到我面前。
“素鸢,你也配爱上我?你连滦平公主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我看着莫须有的罪状,苦苦向他求情。
可他满眼冷淡,只是叫人剁了我的手指,在罪状书上画押。
直到我被埋在土坑里时,他也从未看我一眼。
再睁眼,我重生了。
重来一世,我不再求饶,只是让人快马加鞭给大将军送信:
“哥,家危速回。我即刻入狱,愿哥哥能为咱家洗刷冤屈。”
后来,只听闻堂堂护国将军雨夜疾行,血洗冤狱,
只为我一人。
1
“据查实,苗家通敌叛国,现打入牢狱,秋后问斩。”
“现将苗家所有家产,归由滦平公主打理。”
听到这话时,我才意识到,我重生了。
重生到了我蒙冤入狱的前一刻。
下人见我痴傻的模样,忙提醒我道:“小姐,那徐琛简直就不是东西!我们苗家向来本本分分,何来被扣上了叛国的帽子!更何况,将军一心卫国,铮铮铁骨......”
我闭上眼,深呼了口气。
府上的人都乱成了一锅粥,逃的逃,伤的伤,事情眼看着就要成定局。
“小姐,后院有一口枯井,或许能躲过搜查!”
我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
“你速去给将军送信,就躲在枯井里。还有,将店铺账本转入地下。把我爹娘送出府。”
“我骨头硬,不碍事的。”
下人愣了愣,眼神暗了暗,立我而去。
于是,我从暗处主动走出,顿时吸引了视线。
外面,我那夫君徐琛正搂着滦平公主,眼里含情。
见到我,目光又变得锐利起来:“好你个苗素鸢,竟然敢在眼皮子地下做些不干净的东西。你对的起你哥吗?”
“要不是滦平公主暗中查明这一切,告诉我这些,恐怕我今日还和你同流合污。”
我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将眼前这对狗男女撕成两半。
我哥是护国大将军,屡次击退来犯,立下赫赫战功。
他从小就十分呵护我。
人人都说,堂堂鬼面将军,竟然还会在我面前撒娇。
如果他知道,他所护的那些高官权臣,却随意污蔑清白人家,杀烧抢虐,定会百倍偿还,为我出气。
我被押到了狱里。和我关在一起的,还有我身边最亲信的下人们。
滦平公主和徐琛也跟了上来。
我下意识地将我的丫鬟小玉护在身后。
她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也算是我的闺中好友。
如今她整个人的背上都是伤痕,嘴唇发白的可怕。
看见滦平公主走来,下意识地以为是能救命之人:
“求你,求你饶我一命!我家中还有老人,弟妹才到上私塾的年纪......”
她缓缓跪下,爬到滦平公主面前,连连磕头。
血线在地上拖了长长一道。
我的内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疼痛。
滦平公主只是瞥了她一眼,抬起脚用力踢在小玉的下腹:
“哪里来的杂碎,别弄脏了本宫的衣物!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
小玉面露痛苦之色,捂住肚子直冒冷汗,不一会就两腿伸直了。
明明前一秒她还在我面前,下一秒已天人永隔。
我如梦初醒,爬到小玉身边,撕心裂肺地喊道:
“小玉!小玉你醒醒,你千万不能死啊......”
徐琛站在一旁,冷不丁开口:
“素鸢,你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担心别人的安危。”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商女。要不是公主多买了几壶你家的糖水,我又怎么可能和你同床共枕?”
“你倒好,这才几天就对我如胶似漆。真是一条发情的狗。”
说完,他指了指我的周围。
我这才发现,那些和我一同入狱的家仆,全都断了气。
“怕了吗?赶紧把这认罪书签了。这样,你还能少受点苦。”
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可看着眼前的认罪书,我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认了,
这顶帽子我就戴实了。
我苗家,将会永生永世受人指责谩骂。
更何况,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他们还不敢轻易动我。
2
滦平公主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
她走到我面前,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
“贱狗!没想到你城府这么深!”
“我看你铺子里的银子,都是被骗来的吧。虽说是我将罪证放在你家铺子,可看你这样子,说不定还真的有这回事呢!”
我摸了摸脸,热热的。
两道明晃晃的血痕刻在我的脸上。
从身体各处地方传来的疼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徐琛见我这幅模样,也软声下气劝我来:
“素鸢,这罪你就认了吧。你认了好歹还能活条命。”
“不过是一个苗家而已。公主只是想名正言顺地和我成婚。你能成全我,我也自然能让公主留你一命。”
我看着他凑近来的脸庞,心里莫名感到一阵恶心。
我还记得与他那天成婚时,他脸上难掩的喜悦。
和他花间烛下共饮杯酒,彻夜缠绵......
我原以为是上天赐予我这段良缘,让我觅得一个老郎君。
为我打点铺子,洒扫庭除。
却半分都未料到,他只是为了污我清白,毁了整个苗家。
拿我这个投名状,求圣上恩赏,与公主喜结良缘。
实在可笑。
我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沫。
“呸......好一对狗男女。”
“我既没犯错,就不会认!倒是公主,身为万人之上,私下里竟干着这些勾当!”
“若是圣上明察,你觉得你们的脑袋还保的住吗?”
“我哥抵御外敌,一生报国,是圣上信任之人。这点,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
啪!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家伙!满嘴污言秽语,今日我非得给你教训不可!”
沾了盐水的鞭子,重重地打在我的背上。
我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震碎。
徐琛执鞭而立,冷冷地看着我,眼中没有半分异色。
“苗素鸢,这罪,你不认我也要打到你认!”
身上一鞭又一鞭,连给我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我快要晕过去时,我迷迷糊糊听见俆琛说道:
“奇了怪了,明明上次,她还会满嘴求饶。怎么这一次,骨头变得这么硬了?”
“来人!再给我把苗家里里外外都搜一遍!一处都不能落下!”
我嘴角微勾。
原来,徐琛他也重生了。
不过,那给将军送信的下人,恐怕早就已经脱身了。
恐怕要不上数日,我哥就会带着人马回来。
3
俆琛吩咐人又去我家搜了一圈。
什么人也没搜出来。
“主子,苗家已经成一片废墟了。什么活物都没剩下。您大可放心。”
我听到这句话,心里暗暗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我快一步。
徐琛听到这话,只是眉毛上挑,目光死死盯着我。
似乎在怀疑,我身为一介女子,为何到这个关头,连一点求生意志都没有。
我只是,身上担负的东西太多了。
若是今日我栽在这里,哪怕是咬舌自尽,那我苗家全家上上下下岂不是白被屠戮?
我苗家年年按时交纳苛税,在街坊邻居也落得个好名声。
当年哥哥英勇参军,正是因为看到我把苗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他这才放心上战场。
不然,若是我生活上还过得一穷二白,他又怎会放心离我而去?
就在这时,一侍女走到滦平公主面前,耳语了几句。
“公主,苗家商铺那里围了好多人,他们好像对于苗家被灭的消息很不满......”
“再这样下去,恐怕这事就要戳穿到圣上那里去了!眼下,还是让这贱女人尽快认罪可好,也好有个交代。”
公主丝毫不避讳我在现场,反而轻蔑道:
“呦,素鸢,看来你这笼络人心的功夫还真有两下子!不过你放心,太子妃和我交好,我暂时还能蛮住一段时间。”
“可是你啊,苗素鸢,你就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了?除非那位大将军千里迢迢回来看你,不然你别想出去这四方牢笼!我就不信你这副媚骨,还能撑到第七天!”
俆琛站在一旁,一副讨好模样:“苗素鸢,认了吧。你怕是不知道,在这牢里被活活折磨死的,不说一千,也有一万了。”
“你现在给公主磕个头认个罪,还能在这世上逍遥快活后半生。总比现在强。”
我咬紧牙关,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我只感觉到自己的神经都快要被麻痹。
先是两条腿感受不到知觉,再是手臂......
见我没反应,他让人端来一碗黑水。
“公主,这事儿就不劳您亲自动手了。这些脏活累活,以后由我来干。”
“等这贱人死了,认了罪。我们就成婚。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他瞥了我一眼,随即在公主脸上轻轻点了一下。
公主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坐在一旁搬起蜜饯,细细观赏起来。
我心如死灰。
我看见,那碗里的黑水里,是蛊虫。
能让我骨质变松,血液流干,直到变成一副躯壳。
4
俆琛缓缓走到我面前,死死抵住我的下颚。
眼睛里对虫子的害怕是掩盖不住的。
我拼死抵抗,双手胡乱挥舞着,可却被他拿绳子绑在椅后,令我不得动弹半分。
“素鸢,只要你认罪,一切都好说。”
“来,听话,把这蛊虫就着水吞进去。”
我双眼猛地瞪大,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驱动的虫子慢慢滑入我的口腔。
那种滑溜的感觉,顿时让我脑海里升起一股凉意,让我浑身发冷。
我能感觉到,蛊虫在我体内窜动。
在我的鼻腔里,耳道里......
我再也无法忍受,浑身搔痒到滚到地上。
俆琛见状,上前扒掉了我的衣服,还有我身上平常戴的一些玩意儿。
瞧见地下的我,低头看都未曾看一眼。
哥哥,我多么想再见你一面啊。
你说你会一直保护我,直到永远。
小时候我被同窗欺负,你二话没说找上那户人家,顶着别人家众多家仆,硬是把那臭小子揍了一顿。
最后鼻青脸肿的回来,还笑着问我:“素鸢,解气了吗?不解气,我明天就把那小子绑过来。”
这些年,我身为女子做生意,本就屡步维艰。
要不是有你镇着,我哪有这么容易?
你就是我的底气。
我忽然感到,后背传来火烧一样炽热。
余光中看见,不知何时,滦平公主绕到我身后,手里拿着的烙钳,直往我的后背上贴。
“啧啧啧,这么好的一副蝴蝶骨!真是可惜,长在了你这个贱人身上。”
“难怪俆琛虽假意与你成婚,可还是和你行了床笫之事。原来是这媚骨的原因啊!”
“今日我就要烫掉你的皮,好好看看这蝴蝶骨!说不定还能收藏起来!”
“把我惹急了,就在圣上眼皮子底下,我也敢动你!”
不由分说,烙钳再次贴在了我的肌肤上。
我痛得几乎叫不出声来。
这些苦,这些痛,我现在只有对哥哥说了。
苗家人一生都本分做事,现在却都得了个枉死的下场。
凭什么?
就凭公主陛下一人之上,可以随便践踏我们这些蝼蚁的生命吗?
我不知道自己被折磨了几天,只知道自己在一片混沌中失去了知觉。
等到醒来时,自己的身旁又多了一批囚犯。
比起他们身上浓浓的血腥气,我在中间显得不太起眼。
“这就是苗家女苗素鸢吗?怎么现在沦落到跟我们这些死囚在一起!”
“除非她哥赶回来,不然她死定了。趁现在,还能让兄弟们快活一把!”
我听着这些,只是眼神无力地望着外面。
昏暗无光的台阶处,此时竟然真的出现一个人影。
第2章
5
是我哥风宸!
可那句哥哥哑在了嗓子里,一个和我声线极像的人却率先迎了上去:
“哥哥,你真的赶回来了啊!”
我看向那女子,终于知道,为什么俆琛要取下我随身携带的东西了。
随着那个女子俏生生的出现在我哥面前,俆琛和滦平公主不知道也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
那女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和我极为相仿。
连饰品都是从我身上扒下来的。
我知道,是俆琛和滦平公主找来的我的替代品。
哥哥从沙场赶回来,许久未见我,看着眼前面容有点奇怪的我,一时也确认不下来。
“哥哥,苗家最近被山贼洗劫一空。家仆也都死干净了。要不是有俆琛和公主陛下帮我,将我藏在狱里,恐怕我现在还在被追杀呢!”
“既然哥哥回来了,我也就安心了。我们这就为你接风洗尘,边吃边聊。”
哥哥打量着面前的那个“我”腰间的配饰,眼神一凝,随即恢复正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刚凯旋归来,与公主同伴,这身衣服怕是有失颜面。还请给我点时间。”
公主和徐琛相视一笑,率先迈出了狱门。
哥哥也随即迈了出去。
我疯了似的往铁栏杆上撞,想要引起哥哥的注意,却没有成功一次。
狱里嘈杂无比,大多都是将死之人。
我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就连说几个字都要咳上好几句。
可哥哥,我是你最亲的人啊!
即使小时候我调皮,让你蒙眼,在五十个女子中辨认出我。
你仅仅靠气味和握手的触觉,就能辨认出我。
现在,你是怎么了?
我的心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地坠下来,直到跌入湖底,再也飘荡不起来。
我多么想瞬间拥有巨大无比的力气,将这眼前的铁栏杆掰开变形,
冲上前一把抱住哥哥的腰,感受着他极具安全感的臂膀。
正当我死心时,哥哥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我的身影。
我几乎以为这是幻觉。
直到哥哥从人群中锁定了我,走到了我的面前,扒在栏杆面前看我,颤抖道:“素鸢,是哥哥来晚了,是哥哥来晚了......”
6
哥哥说,他已经将这牢狱里看守的狱卒都迷晕了。
眼下,十分安全,是个逃跑的机会。
哥哥一刀砍烂牢锁,将我背在背上。
摇摇晃晃地走出,像极了小时候我调皮受伤,他背我回家。
我问哥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只是说,那女子的香囊,是佩戴在她的左腰处。
可我寻常是喜欢戴在右腰的。
就算多年未见,可感觉骗不了人。
滦平公主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就算重生而来,她作了第二手冒充我身份的准备,可还是被哥哥一眼拆穿。
哥哥将我驮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我已经虚弱到奄奄一息。
他找来水,混着药丸让我服下,我心里才稍微舒服一点。
就在以为我已经脱离危险时,所处的屋子,再次被人包围了起来。
是滦平公主和俆琛。
哥哥见来势汹汹,起身护在我面前,面露凶光。
“风宸将军,你知不知道现在持刀向公主,可是死罪!”
“你效忠于朝廷,可你妹妹私下里和敌寇暗通款曲,商铺里的银子流水般往外送!已经犯下滔天大罪。”
“皇天在上,就算你今天执意要护着你妹妹,结果也不会有半分改变。”
哥哥只是冷哼一声:“就凭一张空嘴?真把人当傻子吗?外人不知我妹妹的品行,我这个当哥哥的还不知道吗?”
俆琛从怀里掏出一个契子。
那就是伪造的证据。
哥哥眼神一凝,抽出刀剑对空将其砍成了碎片。
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先前埋在心底的那些委屈,在此刻全都涌现心头。
“哥哥,你就这么信我?”
他回头对我笑:“我是你哥,我不信你还信谁?”
碎片纷纷扬扬落下,俆琛和滦平公主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好!好气魄!不愧是听了就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我今日倒要看看,到了圣上面前,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镇定自若!”
“来人!把他们带到圣上面前!”
哥哥的眼里没有显露出丝毫畏惧。
他紧紧地将我护在身后,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伤害到我。
“素鸢,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哥哥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会给你,给苗家讨个说法的。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伤我三分,我必还以七分!”
7
殿外。
俆琛和滦平公主带着众护卫,将我和哥哥团团围住。
经由人禀报,圣上终究是露了面。
想来,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圣上也是听到了一点风声。
公主一见到圣上,便走到他身边,语气里满是委屈:
“圣上,臣女心中属实委屈。以往臣女不懂事,如今臣女无意发现苗家之女苗素鸢有暗通款曲之嫌,便斗胆替圣上审问,分忧。”
“是臣女不懂规矩。可臣女一心为国,这番心意,还望圣上明鉴。”
“此时太子妃也知情,若是不信,可将太子妃也唤来问话,一问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圣上不怒自威,眼神盯着我哥看了许久,最终才开口:
“风宸,你来说说。”
“回禀陛下,令妹自小生性善良,勤学上进。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倒是公主陛下污蔑令妹与敌军暗通款曲,不知是通的何方?”
公主语塞一时,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最近外敌来犯,说不定就是将军前不久碰上的呢!你在外杀敌,苗素鸢却暗地里支持敌军。要不是这样,你为何去边关如此之久?恐怕是已经发现了苗素鸢做的勾当,正毁掉证据呢!”
我心如擂鼓。
滦平公主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可真有一副好嘴皮子。
想到这里,我斗胆上前,启禀圣上:
“圣上,苗家是我一手创办起来的。家大业大,全京城最好的算盘手,都在我这里。在下敢拿性命担保,从苗家商铺流出的每一两银子,都能找到记录。”
“那账本,至今还存在地下库房里。并没有被毁坏。圣上大可派人去查。”
听到这话,俆琛的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苗素鸢,你可不要信口开河!但凡说错一句话,都会让你掉脑袋的!”
“还有风大将军,包庇也是死罪!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今日也能给你砍下来!”
我看着他如炬的目光,并没有半点退缩。
“圣上,我在边关抵御外敌多年,圣上有目共睹。在下立下的战功,都是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
“若是今日让我和令妹受人污蔑,那死去的几百万英灵,永生不得安息!”
“况且,圣上在我军里一直安插......”
哥哥识趣地闭嘴,跪在地下,朝着圣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求圣上明察!”
都言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如今,哥哥也是为我跪了下来。
朝中许多大臣见状,也都齐齐跪下来,求情:“圣上,风将军一心护国。苗素鸢虽是商女,可咱家夫人都说,素鸢人面心善,路遇街乞,施舍糖水。还请圣上明察!”
滦平公主见势不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
“好你个贱女!何出此狂言,蒙蔽圣心!看本公主今日不把你的嘴扇烂!”
我跪下地上,没有抬头看她。
可身体下意识的害怕,抖个不停。
身上并未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觉。
反而是公主陛下发出惨叫。
“你......啊啊啊啊!你个贱民,也敢对本公主出手!今日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抬眸,看见哥哥的剑上滴着血。
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的那截断指上。
俆琛见公主受伤,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冲到公主面前,眼泪断线似的掉下来:“公主!公主没事吧!快传太医!”
“苗素鸢,你和你哥蛇鼠一窝!简直是不可理喻!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报应?
我苗家从头到尾,光明磊落,何来报应一说!
“圣上,风将军这是要谋反啊!狼子野心,竟敢在圣上眼皮子底下杀人。未来这把刀,说不定就架到您脖子上了!”
哥哥一瞥,将刀又架在俆琛的脖子上。
仿佛全然没有听见过他在讲什么。
就在这时,许久未开口的圣上终于发声:
“来人,将俆琛和滦平公主打入大牢!七日后发配至蛮荒。”
“任何人不得从中干涉。否则,一律按违抗皇命斩之。”
8
我和哥哥相视一眼,才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
俆琛和滦平公主顿时瘫在了原地。
对着圣上大吼道:“圣上,圣上这又是何意!此等乱臣贼子,当诛不可留啊!还望圣上明察!”
滦平公主爬到圣上脚边,求情道:“圣上,我好歹也是您从看着成长的。圣上对我的话,一点儿也不相信吗?”
圣上猛捶扶手,随后又叹口气:
“朕的护国将军,朕还不知道吗?倒是你们两个,玩弄手段,污蔑忠臣,不即刻上断头台,已经是开恩了。”
“边关连年战乱,风将军的亲信里,也有我的人。比起你们,朕知道的还要多。你们说征战之久,是狼子野心。可他是朕的心腹。要反,早就反了。”
“都给我退下吧。”
滦平公主像是被一道霹雳击中,愣在了原地。
圣上的手眼通天,一国之事,他尽收眼底。
谁黑谁白,一眼便知。
这些手段对他来说,未尝没见过。
圣上走前,对我哥说了一句话:“风儿啊,是朕让你受苦了。如果心中这口气还咽不下去,就去做吧。朕不会怪你的。”
9
再次见到滦平公主和俆琛,是在囚车上。
他们俩蓬头垢面,黯淡无光。
身上也有不少伤痕。
听人说,是我哥在狱里使的手段。
烙刑,水牢......
各种极刑全都用上,把滦平公主和俆琛两人
所做的那些腌臜事全都记录了下来。
有了证据后,哥哥从两人的府宅里搜出了成箱成箱的金银财宝。
一部分分给曾经受到过压榨的百姓们,一部分充当国库。
押解囚车,是由他亲自押送的,没人敢从中救人。
如今战乱已定,天下太平。
他也有这个功夫。
直到半路上,囚车忽然停了下来。
风将军一挥手,其他小卒都识趣地离开。
只留下他和公主、俆琛二人。
一双大手将他们两人抓了出来。
“风将军,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二人一马吧?我们知道错了。将军要是要金银,我可以把全部家当都呈给您。”
“您要是缺女人解乏,我在青楼也养的有一批女子,活儿都是个顶个的好,包您满意!”
话还没落音,我哥他就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顿时血肉横飞,门牙都飞出了几颗,滚了几米远。
“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妹妹对你的描述,还是太过于轻了。”
“我妹被你耍的团团转,还被你玷污了清白。你就是这么对我妹的?”
“我平时都舍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你还对她用刑!老子今日非剁了你不可!”
公主看见如此惨状,吓得花容失色,慌乱地喊着:“不要,不要啊!”
“他是我的夫君,我们说好要白头偕老,一辈子的!”
“将军,小女求您放我们一马。您若是满意我这副身子,便可拿了去。我可是吃了许多宫中秘药,保养的可好了!”
她解开束缚,直接在我哥面前坦露。
可我哥一眼都没看,只是骂道:
“哪里来的腌臜货!要我说,公主还真不如青楼女子,别到时候服侍人没服侍好,反倒被嫌弃......”
“滚去一边儿!”
哥哥一脚将她踹开,拿出我的帕子擦了擦手,眉头才舒展开来。
“我听说,这条路野兽很多。要不要我抓几只陪你们玩玩儿?”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拖来一只受伤的小虎。
在地上挖了好大一个坑,将两人和小虎一起甩了下去。
“我看这虎都饿了好几天了?跟你们正合适。”
“对了,它马上就要醒了。你们得抓紧点。”
“我妹妹经历过的绝望,也要让你们也尝尝滋味!”
说完,我哥便放声大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扔下两人之前,他故意将坑的高度挖至一个半人的高度。
一人勉强可以逃脱,可两人想要逃脱,时间上可就来不及。
不凑巧的是,公主的腿已经被他打断了。
10
小虎醒来后,一眼就盯上了两人。
健全的俆琛慌不择路,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可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脚被人拖住。
“徐琛,不要丢下我啊!”
“我那么爱你,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吧?”
他的表情已经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徐琛慌了神,一个劲地想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可却发现无济于事:“你个贱人!赶紧放开!谁要陪你一起死啊!”
老虎已经苏醒,正盯着两人看,露出血盆大口。
公主回头一瞥,顿时吓得下面露出一片湿润。
“我的亲娘啊!我还不想死在这里,老天爷你看看我啊!”
于是,手抓的更紧了。
直到公主被咬断了半条腿,手上的劲没有松下半分。
徐琛一咬牙,将自己的衣物撕烂,双腿不停地朝土坑内侧拍打,
公主的整个身形顿时就摇摇欲坠起来。
整条手臂都划满了血印子。
直到俆琛成功爬出来的那一刻,公主已经被老虎吞没了。
11
我哥押解回来后,和我一起去看了被毁坏的苗家。
曾今而时一起坐上的秋千,如今连木板也没见一块。
苗家以前热热闹闹,人丁兴旺的盛景,也在眨眼之间,化为泡沫。
看到这一切,哥哥眨了眨眼,泪水湿润了眼眶:“妹妹,咱爹咱娘可曾活下来?”
我心头一紧。
爹娘是个苦命人,本该到了享福的年纪,却成了痴傻,寻遍了全城的名医,也没有寻求到解决之法。
本以为苗家兴旺,能护他们一辈子。
可没想到这场灾难,还是降临到苗家头上了。
见到我眼尾发红,哽咽的模样,哥哥更心疼了,一把把我搂在怀里:“素鸢,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没保护好别人。如果不是你让人给我传讯,恐怕等我回来是,只能对着尸骨空流泪了。”
“你很聪明,也比我想象的冷静。不愧是我的妹妹。”
他拿粗糙的手擦干我脸颊上的泪,又像是扮鬼脸似的逗我笑。
后来,苗家的糖水铺又重新开业。
我当起了老板娘,整天守在店里,势必要让每一位老百姓都对我家的糖水满意。
苗家人太苦,我不想他们的生活也那么苦。
我和哥哥买了一间小屋子,虽然不大,但有哥哥在身边,十分安心。
如今战事已平,哥哥可以暂时在我左右了。
我想,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就连皇后娘娘,也曾托人来我家的糖水,让我受宠若惊。
某天我问哥哥:“你和圣上是不是有什么渊源?为何他叫你叫得那般亲切?”
哥哥只是回我:“我和圣上也算是从小就认识。以前都是习武之人。我答应过他,要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哪怕现在,他是圣上,我是臣子。”
“信任的种子,早就从多年前埋下了。”
我莞尔一笑。
原来是这样。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还是肿的可怕。
在狱里,俆琛对我施展的夹板之刑,还在我的手上留有印记。
就连脸上的疤痕,怎么去也去不掉。
不过,现在也没人嫌弃我了。
给侍女小玉上了几柱香后,用过晚膳,我和哥哥出去散步。
却迎面撞上了俆琛。
他竟然还能一个人活着回来,实在是奇迹。
看见我家的铺子还开着,连滚带爬过去,掏出脏兮兮的银子说道:“我家娘子最喜欢喝糖水了。给我......给我来一份。”
哥哥放开了我的手。
我笑了笑,随即走到店里伙计面前,替他说道:“不好意思,不卖。”
“有生意做,为何不卖?”他有点气愤。
“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俆琛抬头一看,辨认出是我后,吓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不买了不买了,我家娘子不爱喝糖水。”
“你怎么看着很眼熟?难道你就是我找了多年的娘子?”他忽然变得疯疯癫癫地,抓起我的手来。
哥哥看见了,上来帮我解围:“滚。你再多摸一下,就要了你的手!”
徐琛识趣的放开了。
“娘子呢?我要找我娘子,她叫苗素鸢!她对我可好了!”
哥哥气得一脚把他踹在了街上。
自此,俆琛成了街上的流乞,逢人便问娘子的下落。
直到被冻死的前一刻,他嘴里还在呼喊我的名字。
可徐琛啊,我不是你的娘子。
滦平公主才是。
更何况,她是亲手被你害死的。
你要找,就去地狱找找吧。
你们俩在九泉之下,一定能开启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