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暗中的尖叫声像刀子般刺入姜云的耳膜。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防护服上的应急灯自动亮起,在弥漫的尘埃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光柱。四周人影幢幢,人们像无头苍蝇般在黑暗中冲撞。

"保持冷静!"姜云大喊,声音在混乱中几乎被淹没。他抓起掉落在地上的扩音器,"所有人注意!向D区紧急通道移动!不要推挤!"

红光闪烁的紧急指示牌指向右侧通道,但人流却向四面八方散开。姜云挤过人群,爬上翻倒的储物柜,让自己高出人群一头。"看这里!"他将扩音器调到最大音量,"D区通道是最近的避难路线!老人和孩子优先!"

他的声音终于穿透了恐慌。几个安全部队成员也反应过来,开始组织人群有序撤离。姜云跳下来时,正好看到林娜拽着一个吓呆的小女孩挤过人群。

"指挥中心已经转移到底层,"林娜简短地说,将小女孩推向撤离队伍,"总督命令所有技术人员立即前往B3安全区。"

"你先走,"姜云指向通道,"我得确保这层所有人都撤离了。"

林娜犹豫了一瞬,随即点头:"十分钟后防护门会自动封闭,别耽搁。"她转身汇入人流,军人的本能让她顺手扶起了一位跌倒的老人。

姜云逆着人流前进,应急灯扫过每一个角落。大部分区域已经空无一人,但当他拐进一条辅道时,听到了微弱的啜泣声。循声找去,他发现一个小男孩蜷缩在通风管下方,最多不过六七岁。

"没事了,"姜云蹲下身,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我带你去找妈妈,好吗?"男孩只是摇头,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偶。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姜云不再犹豫,一把抱起男孩冲向主通道。

他们刚拐过转角,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从上方传来。姜云本能地将男孩护在身下,抬头看去——走廊顶部的强化玻璃外,殖民地的穹顶正在崩塌。

那景象如同噩梦。巨大的透明板块在红色尘暴中分崩离析,像糖玻璃般脆弱。每一块碎片在下落过程中都被尘埃包裹,形成燃烧般的尾迹。更可怕的是那些尘埃本身,它们如同活物般从裂缝涌入,在走廊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蓝紫色荧光。

"别看。"姜云遮住男孩的眼睛,感觉到小小的身体在自己怀中颤抖。他看了看时间——距离防护门关闭只剩四分钟。

起身时,姜云的探测器突然发出警报。他低头查看,发现空气中的微粒浓度正在急剧上升,而且这些微粒带有与农场样本相同的能量特征。

"该死。"他加快脚步,同时调整防护面罩的密封等级。男孩的普通棉布口罩对这种微粒毫无防御作用。姜云毫不犹豫地扯下自己的备用过滤面罩给男孩戴上。

主通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闪烁的红灯和飘散的尘埃。当他们终于到达D区通道口时,防护门已经开始缓缓闭合,只剩不到半米的缝隙。

"等等!"姜云大喊,同时将男孩举向前方。一双有力的手臂从门缝中伸出,接过了男孩。姜云侧身滑入门缝的瞬间,一声金属疲劳的呻吟从头顶传来——通道顶部的支撑梁开始弯曲。

"趴下!"

有人拽了他一把。防护门轰然闭合的刹那,姜云看到原先站立的位置被一根坠落的钢梁砸得粉碎。尘埃从缝隙中渗入,在灯光下如同无数细小萤火虫。

"太险了。"苏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拿着生物探测器,"这些微粒...它们在腐蚀金属。"

姜云接过男孩,发现他正被一位哭泣的妇女紧紧抱住——想必是孩子的母亲。他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看向四周。这个避难所是殖民地早期挖掘的地下仓库,现在挤满了惊魂未定的民众。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汗水的味道。

"伤亡情况?"姜云低声问苏月。

"还不清楚,"她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有道裂纹,"东区损失最严重,很多人没来得及..."她没说完,但姜云明白了。

一阵骚动从入口处传来。李振总督在秦风的护卫下走进避难所,老人脸上有一道血痕,制服沾满灰尘,但步伐依然坚定。人们自发让出一条路,有人开始鼓掌,很快演变成一片掌声。

总督抬手示意安静:"所有人员已经转移到地下安全区。"他的声音沙哑但有力,"生命支持系统运转正常,我们有足够的补给坚持两周。"

掌声再次响起,但姜云注意到总督没有提及穹顶的损失程度,也没有解释尘暴为何会如此异常。他悄悄查看探测器——避难所内的微粒浓度虽然低,但仍在缓慢上升。这些微粒正在穿透殖民地的多层防护。

"姜修复师。"总督走到他面前,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需要你的专业意见。王博士的团队正在评估损失,但我更相信你的判断。"

姜云直视老人的眼睛:"阁下,这不是普通尘暴。它在针对我们。"

总督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变得锐利:"解释。"

"那些微粒...它们表现出智能行为模式。就像..."

"就像某种免疫反应。"一个声音插入。高雷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旁,这位沉默寡言的机械师很少主动发言,"我在外层检修时看到它们...那些尘埃会避开某些区域,集中攻击特定目标。"

姜云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注意到了?"

高雷只是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扭曲的金属片:"这是东区护盾发生器的残片。看腐蚀模式。"

在应急灯下,金属片表面呈现出规则的树状纹路,就像...就像姜云在农场看到的植物叶脉。

总督深吸一口气:"跟我来。我需要你们三人在两小时内准备一份完整报告。"他顿了顿,"殖民地能否幸存,可能就取决于我们能否理解这场尘暴的本质。"

当姜云跟随总督走向临时指挥中心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避难所拥挤的人群。在昏暗的灯光下,没有人注意到空气中的微粒正悄然形成一个个微小的漩涡,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人类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