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林晚棠在一片混沌中醒来。
鼻尖先是萦绕着清苦的艾草香,混着松木香,像山涧清晨的气息。
紧接着是细微的捣药声,“咚咚”地响在不远处,规律而安心。
她想动,却发现后背传来牵扯般的疼痛,身下是柔软的棉褥,盖着带着阳光味道的薄被。
费力睁开眼,入目是简陋的木质屋顶,梁上挂着几串晒干的草药,在风中轻轻晃动。
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不远处的药案前,背对着她,正专注地研磨着什么。
“水……”她喉咙干得冒烟,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那人闻声回头,手中的捣杵“咚”地一声落在石臼里。
是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一二岁,穿着青布长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纤细,却有层薄茧。
他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发梢还沾着几片草药碎屑。
最引人注目的面纱之上的眼眸,墨玉般温润,此刻正带着一丝讶异望着她。
“醒了?”他起身走近,脚步声很轻,像怕惊扰了她。
他弯腰时,长衫领口微开,露出锁骨处一片苍白的皮肤,似乎久病初愈。
他伸手想扶她,却又在半空中顿住,像是怕碰疼她,最终只是虚虚地悬在她肩侧:“别动,你后背的伤口还没结痂。”
林晚棠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地问道:“我……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男子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声道:“你被我发现时已经昏迷了。
至于你是谁,你似乎失去了记忆。这里是落云山脉深处,我的医庐。”
男子看着她眼中的茫然无措,沉默片刻,转身从药罐里倒出一碗汤药:“先喝了这个,凝神静气。”
汤药呈深褐色,散发着浓重的苦味。
林晚棠本能地皱眉,却见他忽然吹了吹汤匙边缘,耳尖微微泛红:“有点烫,小心。”
他将汤匙递到她唇边,动作自然又温柔,指尖的温度透过瓷勺传来,带着一丝微凉。
林晚棠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那股莫名的恐慌竟渐渐平息了些。
她顺从地张开嘴,喝下那碗苦涩的汤药,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他脸上——
“谢谢你……”喝完药,她小声道谢,目光扫过屋内。
这是间不大的医庐,除了药案和她躺着的木榻,墙角还堆着几个药篓,里面装满了各种草药。
窗外是茂密的树林,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男子收拾着药碗,轻声道:“你且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不必多想。”
他的声音像山涧清泉,流淌过林晚棠混乱的心湖。
男子温和地回答,“或许你身上有什么信物能寻其身份?”
她将玉佩取下,递给裴知许看了看:“只有这个……”
裴知许仔细看了看,也只看到玉佩上的“晚棠”二字。
只是将玉佩递还给她:“这玉佩看起来颇为珍贵,或许等你恢复记忆,便可知晓。你且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不必多想。”
他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流淌过林晚棠混乱的心湖。
她点了点头,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无比亲切,仿佛是认识了很久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救了自己,也许是因为他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那我……我该叫你什么呢?”她歪着头,像个好奇的孩子。
裴知许看着她澄澈懵懂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杂质,只有纯粹的依赖与信任。
他微微一顿,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你若不嫌弃,叫我知许便可。”
“知许……”林晚棠小声地念着这个称呼,脸颊微微泛红,心中却莫名地觉得欢喜,“好,知许!”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身上,一室静谧,只有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
与此同时,南安郡王府。
萧逸尘正翘着二郎腿,在暖阁里逗弄一只雪白的波斯猫。
他身着月白锦袍,墨发用玉冠松松束起,明明生得面如冠玉。
偏要做出一副纨绔模样,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听着心腹暗卫“影一”的汇报。
“禀大人,暗探打听到魏临渊,己失踪近两月,无人知寻下落。”影一垂首道。
萧逸尘指尖一顿,猫儿不满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他挑眉,语气漫不经心:“哦?魏临渊那老狐狸也有今天?”
影一奉承道:“还得是咱大人,按中掉包了魏相出游的烈马,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不死也残了。”
魏临渊是王爷扳倒朝堂的最大政敌,他若死了,局面将大大不同。
“砰!砰!砰!”
萧逸尘猛地抬眼,那双平日里对着王爷总是盛满温顺的桃花眼,此刻却隐有不悦。
门“哐当”一声被拽开,黑衣暗卫连滚带爬地扑进来,膝盖在青石板上磕出闷响,
声音抖得不成调:“萧、萧统领!王……王爷在醉仙楼遇袭了!
不知道什么人动的手,暗器淬了毒,现在……现在下落不明啊!”
“咚。”
萧逸尘缓缓站起身,月白的广袖垂落,遮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
他一步步走向暗卫,每一步都像踩在碎冰上,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丝丝寒意,突然蹲下身,指尖如铁钳般掐住暗卫的下颌,“再、说、一、遍。谁干的?”
暗卫被掐得眼球暴突,喉间嗬嗬作响,血沫混着字句喷出来:“属下、属下,愚钝未能查...”
他拇指狠狠碾过暗卫的喉结,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暗卫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身体软软瘫倒在地,瞳孔里还凝固着未散的恐惧。
萧逸尘松开手,看着自己指尖沾着的一点血渍。
忽然用袖口细细擦拭,嘴角的笑意越发温柔:“废物,连王爷都护不好,
王爷最讨厌血腥味了……你们怎么能让她见血呢?”
他喃喃着,忽然猛地一脚踹在桌案上,檀木桌“轰”地碎裂,笔墨纸砚溅了满地。
他冲进内室,一把拽下墙上的长剑,剑鞘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镜中映出他的脸,平日里温顺无害的少年,此刻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好你个三皇子给我家王爷来阴的……”他舔了舔唇角,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不知是刚才用力过猛咬破了嘴,还是心里的血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