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清棠站在沈宅雕花铁门前时,晨雾还未散尽。

她穿着月白色针织衫,外面套着同色开衫,发尾用珍珠发圈随意束着,看起来比昨日拍卖会上更显柔弱。

王阿姨攥着她的胳膊,指尖微微发颤:“小姐,要不咱们改日再来?昨儿老夫人房里的管家说,林小姐一大早就把您原先的房间锁了。”

“无妨。”沈清棠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林婉儿半小时前刚发的动态还挂在热搜上,九宫格照片里是她十六岁生日宴的旧照,配文:“有些人连自己的东西都拿不稳,还要劳烦傅先生当搬运工呢~”

她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眼尾却浮起笑意。

傅司寒今早特意让赵秘书送来的保温桶还在车里,玫瑰小米粥的甜香透过塑料袋钻出来,熨贴着她因原主旧疾发闷的胸口。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沈宅的桂树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从前她常坐的石凳上落满枯叶,廊下的锦鲤池结着薄冰,连鱼影都瞧不见了。

“沈小姐。”管家弓着背站在台阶下,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林小姐说您的房间......”

“我自己看。”沈清棠打断他,脚步却在跨进门槛的瞬间顿住。

一阵钝痛从心口蔓延开,像有人攥着她的肺叶轻轻绞动。

她扶着雕花门框,喉间泛起腥甜——原主从小到大在这里受的冷待、林婉儿故意打翻的药碗、沈父摔在她脚边的退学通知书,那些被压在记忆深处的负面情绪,竟随着这方熟悉的空气涌了上来。

“小姐?”王阿姨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沈清棠眼前泛起黑雾,恍惚看见石凳旁那株老梅树的影子,像极了前世师父临终前倒在她怀里时,身后那片血色梅海。

她栽倒的瞬间,听见王阿姨的尖叫,听见管家慌乱的脚步声,却感觉有股温热的力量托住了她的腰——不,不对,傅司寒此刻应该在傅氏开会,赵秘书跟着去了......

意识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再睁眼时,沈清棠站在一片薄雾里。

脚下是松软的黑土,前方一汪灵泉泛着幽蓝,泉边散落着几颗灰扑扑的种子。

她指尖发颤地蹲下身,捡起其中一颗——种子表面的纹路,和前世师父用命护住的那本《古药经》里,记载的“千年紫灵芝”种子分毫不差!

“师父说过,这东西可续命疗伤,稳固根基......”她喉咙发紧,前世为了寻这颗种子,他们师徒在雪山里躲了三个月,最后师父被追兵射中,血染红了半片雪地。

沈清棠迅速挖开土坑,将种子轻轻埋入。

灵泉水沾到指尖时,她清晰地听见空间里的时间流速——外界的一秒,在这里是三秒。

种子破土的声音像春蚕食叶。

她盯着那抹嫩白的芽尖,看着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最后在她掌心托住一朵泛着金光的紫芝,菌盖边缘还凝着露珠。

“成了。”她低笑出声,指尖抚过紫芝表面的褶皱,前世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原主的身体本就被林婉儿长期调换的补药拖垮,方才在老宅触发旧疾,反倒是激活了空间的契机。

泉边还剩几颗种子,她认出是“青玉草”和“九叶参”,都是古医门用来调理内息的圣药。

沈清棠摘了片青玉草,浸入灵泉,看着草叶在泉水中舒展成翡翠色。

喝下去的瞬间,她感觉有团暖意在胃里炸开,顺着血脉流遍全身。

原主遗留的虚弱感像被风吹散的雾,连方才心口的钝痛都消了大半。

“阿棠!阿棠你醒醒!”

王阿姨带着哭腔的呼唤穿透空间。

沈清棠深吸口气,缓缓睁开眼——她正躺在老宅客房的红木床上,王阿姨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手背。

“王姨......”她声音发哑,伸手摸了摸额头,“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阿姨抹着眼泪,“我刚给张医生打了电话,他说马上来!”

话音未落,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张医生提着医药箱冲进来,指尖搭在她腕上时,眉头渐渐皱起:“奇怪......脉象比昨天更平稳了,怎么会突然晕倒?”

沈清棠倚在枕头上,眼尾泛红:“可能是低血糖......早上急着出门,没吃早饭。”

张医生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检查了瞳孔,最后叹口气:“既然查不出问题,就多休息。要是再犯,得去大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他收拾医药箱时,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是傅司寒让人送来的粥,还温着。

等张医生离开,王阿姨把门窗关好,压低声音:“小姐,我刚才去您原先的房间看了,门锁被林小姐换了新的。不过我在老夫人房里找到了檀木匣,就藏在佛龛后面的暗格里。”

她从怀里掏出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包,打开来是个雕着缠枝莲的檀木盒。

沈清棠指尖颤抖着打开盒盖,母亲的银簪还在,半封信纸微微发黄,上面是原主歪歪扭扭的字迹:“妈妈,今天林妹妹说......”

“收起来吧。”她轻轻合上盒子,“我们明天再来。”

次日清晨,沈清棠裹着件藏青色呢子大衣出现在“百草堂”门口。

这家开在巷子里的中药铺,是她上辈子在古籍里见过的百年老店,现任老板孙伯是少见的坚持用古法验药的手艺人。

“小姑娘,要点什么?”孙伯从柜台后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尖。

沈清棠从随身的帆布包里取出个小纸包,推过去:“青玉草,三钱。”

孙伯打开纸包的瞬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捏起一片草叶,凑到鼻端轻嗅,又用放大镜仔细查看叶脉:“这草......这草的灵气比野山参还足!你从哪儿弄来的?”

“家传的。”沈清棠垂眸,指尖摩挲着帆布包的边缘,“孙伯要是信得过,就按市价收?”

孙伯二话不说,直接掏出计算器:“市价的三倍!不,五倍!就这品质,我卖给同仁堂的老周,他能当镇店之宝供着!”

数着银行卡到账的短信提示,沈清棠走在晨雾里,嘴角终于扬起真正的笑意。

这是她在现代社会的第一桶金,足够她在傅氏医院附近租间带独立厨房的公寓,也足够她买几台恒温培养箱——空间里的药草需要慢慢扩种,不能太显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婉儿的新动态:“听说有人晕倒送医?身体这么差,傅先生再宠着也没用吧~”配图是她昨天在老宅门口被王阿姨搀扶的照片,角度特意选得她脸色苍白如纸。

沈清棠刚要关掉页面,另一条消息弹出来——傅司寒的微信:“赵秘书说你又没吃早饭?”

她盯着对话框里跳动的“正在输入”,突然笑出声。

转身走进便利店买了盒牛奶,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现在在喝。”

几乎是秒回:“等我。”

半小时后,傅司寒的黑色迈巴赫停在便利店门口。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松了两颗,看见她手里的牛奶时,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张医生说你需要补充蛋白质。”

赵秘书从后座探出头,手里提着保温桶:“傅总让厨房熬了鲈鱼粥,还有现磨的芝麻糊。”

沈清棠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

余光瞥见赵秘书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挑眉:“赵秘书有话要说?”

“傅总让我安排您下周三的全身体检。”赵秘书推了推金丝眼镜,“私立医院的VIP通道,全程保密。”

沈清棠垂眸搅着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昨晚她在傅司寒的营养剂里加了颗“净脉丹”,那是用空间里的九叶参炼的,能让他的体检报告漂亮得像教科书。

而她的体检......沈清棠望着车窗外渐起的晨雾,指尖轻轻抚过颈间的长命锁。

原主的病弱是最好的伪装,等那些药草批量成熟,等她在傅氏医院的第一间诊室挂牌,林婉儿的嘲笑,沈父的后悔,都会变成最锋利的刀刃,扎回他们自己身上。

“好。”她抬头看向傅司寒,眼尾微挑,“听傅先生安排。”

傅司寒望着她眼底流转的星子,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声音低得像叹息:“以后,都听你的。”

赵秘书在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默默把体检单上的时间又提前了两天。

她跟着傅司寒三年,从未见过他对谁这样——连看份文件都要不时摸手机,刚才在会议室,他对着沈清棠的牛奶照片,嘴角就没下来过。

晨雾渐散,阳光透过车窗照在沈清棠腕间。

那里戴着串檀木佛珠,是她今早从檀木匣里取的,原主母亲的遗物。

佛珠内侧刻着“平安”二字,被岁月磨得发亮。

她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梧桐树影,在心里轻轻说:“妈妈,我会让沈家,让所有人,都记住沈清棠这个名字。”

而此刻的傅氏集团顶楼,赵秘书正对着电脑敲下邮件:“沈小姐体检安排:下周二上午九点,傅氏医院VIP3层,所有医生提前调班。”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的手机弹出新消息——林婉儿的粉丝群里,有人在讨论“沈清棠的病到底有多严重”。

赵秘书冷笑一声,关掉页面。

她跟着傅司寒经历过最残酷的战场,自然看得出来——那个能在拍卖会上从容拆穿骗局的姑娘,那个晕倒后还能笑着安慰王阿姨的姑娘,哪里是病弱?

她分明是,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让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