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伪君子”三个字,裹挟着何雨柱那淬了冰的嘲弄,如同三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易中海的心脏,又狠狠剜在在场每一个打着小算盘的人脸上!

风,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檐下那盏昏黄油灯的光,在易中海骤然扭曲、褪尽血色的脸上疯狂跳动。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夯了一下,猛地往后踉跄半步,一只手死死捂住心口,喉头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另一只手指着何雨柱,剧烈地哆嗦着,指关节绷得发白,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是一种被当众撕下所有遮羞布、赤裸裸暴露在寒风中鞭挞的极致羞辱和暴怒!

围观的邻居们,更是如同被集体扼住了喉咙,死寂!绝对的死寂!只剩下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窗棂纸的“沙沙”声,和易中海粗重混乱的喘息。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塞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傻柱…他疯了?!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对一大爷说话?!还是当着老太太尸骨未寒的面?!

整个四合院,仿佛被这石破天惊的三个字冻成了一块巨大的冰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达到顶点,易中海喉咙里那口憋住的咆哮眼看就要冲破而出,化为最恶毒的咒骂和权威反扑的瞬间——

“嗷——!!!”

一声凄厉、嘶哑、怨毒到不似人声的干嚎,如同厉鬼的尖啸,猛地撕裂了凝固的夜空!这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和不顾一切的凶狠,狠狠撞碎了前院所有的死寂!

一道臃肿的黑影,如同出膛的炮弹,裹着刺鼻的廉价头油和常年不洗澡的酸腐味儿,以完全不符合其体型的狂暴速度,从人群后面猛冲出来!是贾张氏!

她那张刻薄的老脸此刻完全扭曲,三角眼里燃烧着骇人的绿光,死死盯着屋内灯光下老太太那无声无息的佝偻身影,目标明确无比——不是人,而是老太太身上可能藏着的东西!她根本无视堵在门口的何雨柱,更无视了地上冰冷的死亡,肥胖的身体带着一股蛮牛般的冲劲,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枯树枝般的手爪,竟直直地、恶狠狠地朝着老太太遗体腰间的棉袄口袋抓去!

“老绝户…老绝户的东西…是我们贾家的!棒梗…棒梗出来了还要娶媳妇…房子…钱…都是我们贾家的!拿来!”

那贪婪的嘶吼,如同地狱刮上来的阴风,瞬间吹散了易中海被骂懵的震惊,也吹得所有邻居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抢…抢死人的东西?!还是在灵前?!这…这贾张氏是真疯魔了!

就在贾张氏那肮脏的指甲尖几乎要触碰到老太太冰冷棉袄的刹那——

“砰!!!”

一声闷响,如同沉重的麻袋砸在夯土地面上!

何雨柱甚至没有完全转身。他只是左脚闪电般向后撤了半步,身体微微一侧,右臂如同钢鞭般向后猛力一抡!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精准、狠辣、带着千钧之力,结结实实地横砸在贾张氏那肥硕臃肿、正全力前冲的腰腹之间!

“呃啊——!”

贾张氏那凄厉的嚎叫瞬间变成了短促的、被硬生生打断的痛呼!她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城墙,巨大的反震力让她那肥胖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噗通!”

贾张氏如同一个被丢弃的破麻袋,重重地摔在门外冰冷的、积着薄雪的地面上,滚了两滚,震起一片雪沫和灰尘。她蜷缩着,双手死死捂住被砸中的腰腹,虾米一样弓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痛苦抽气声,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那张刻薄的老脸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怨毒彻底扭曲变形。

“我的腰…我的腰断了…傻柱…傻柱杀人啦!老贾啊…东旭啊…你们睁开眼看看啊…傻柱打死人啦…抢我们贾家的东西还打人…没天理啊…” 凄惨的干嚎再次响起,这一次是纯粹的撒泼打滚,试图用音量激起“公愤”。

然而,这一次,周围的邻居们只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更多的是惊惧和嫌恶,看向贾张氏的目光如同看着一团肮脏的垃圾。易中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暂时忘了自己的羞怒,看着地上翻滚哀嚎的贾张氏,眉头拧得更紧,脸上写满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烦躁。

何雨柱缓缓转过身,重新正对着门口。他看都没看地上哀嚎的贾张氏,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掸开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剑,缓缓扫过门外一张张惊魂未定、神色各异的脸,最终,定格在易中海那张青白交错、惊怒交加的脸上。

他的嘴角,再次缓缓向上勾起。那笑容,在昏黄摇曳的油灯光线下,在身后冰冷死亡气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森然,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嘲弄。

“都听见了?” 何雨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贾张氏杀猪般的干嚎,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冷冽刺骨,“贾张氏的话,就是你们这些‘邻居’、‘长辈’心里想的,对吧?”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三大妈躲闪的眼神,扫过其他邻居尴尬低下的头。

“聋老太太刚闭眼,尸骨未寒。易中海,你,第一件事,是质问我为什么不送医,是不是耽误了?是不是有责任?紧接着,就迫不及待地问老太太临终交代,问‘房子’!” 何雨柱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易中海的心上,“现在,贾张氏更是等不及了,直接上手来抢死人身上的东西!这就是你们四合院的‘尊老’?这就是你易中海主持的‘公道’?!”

易中海被他当众揭穿心思,尤其那句“问房子”更是戳到了最阴暗的角落,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得更厉害,想要反驳,却感觉一股腥甜之气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晃了一下,全靠扶着门框才没倒下。

何雨柱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屋内,看着老太太在昏黄灯光下安详却又冰冷的侧影,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太太临终前,神志清醒得很。她拉着我的手,只交代了一件事。” 他顿了顿,成功吸引了门外所有人屏息的、贪婪的、紧张的目光,连贾张氏的干嚎都诡异地低了下去。

“她说,她清清白白一辈子,没欠这院子里任何人!她的东西,干干净净,是她自己的!她爱给谁,就给谁!”

话音落下,死寂再次降临,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易中海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不甘和急切:“她…她给谁了?!东西呢?房契呢?!”

贾张氏也挣扎着抬起头,三角眼死死盯着何雨柱,满是贪婪的血丝。

何雨柱缓缓抬起手,在易中海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在贾张氏贪婪的注视,在所有邻居屏息的凝视中,伸进了自己棉袄的里怀。他动作沉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郑重,从贴身的衣袋最深处,掏出了那个小小的、褪色的红布包。

红布包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易中海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呼吸变得无比粗重!他认得那布!老太太常年揣在怀里装要紧东西的布包!他下意识地就想扑上去!

贾张氏更是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给我!那是我们贾家的!”

何雨柱却看都没看他们。他当众,在老太太冰冷的遗体旁,在无数道灼热贪婪的目光聚焦下,一层层,缓慢而清晰地,解开了那个褪色的布疙瘩。

红布展开。

他首先拿起的,是那张折叠整齐、泛黄发脆的薄纸。他将其展开,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昏黄的灯光下,“房契纸”三个字和下方详细的房屋坐落、结构描述清晰可见。他特意将纸张转了方向,让落款处那行歪歪扭扭的铅笔字——“百年后,赠予柱子(何雨柱)。聋婆子手书。”——以及旁边那个模糊却无比刺眼的红色指印,正正地对着门口所有人!

“嘶——!”

清晰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是房契!真的是老太太那间正房耳房的房契!上面白纸黑字(还有红指印)写着给傻柱!

易中海如遭五雷轰顶!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粉碎!他死死盯着那行铅笔字和指印,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扶着门框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失落、被愚弄的狂怒和计划彻底破产的绝望,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筹谋了那么久…他自认为是老太太最信任的人…结果…结果这房子…竟然落到了他最看不起、刚刚还当众羞辱了他的傻柱手里?!

紧接着,何雨柱又从红布包里拿起那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

五枚泛着内敛银光、边缘磨损的袁大头,静静地躺在油纸上,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厚重的光泽。

“大洋!”有人失声低呼。

贾张氏的眼睛彻底红了!那贪婪的光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出来!她忘记了疼痛,挣扎着就要再次爬起来:“大洋!是大洋!老绝户藏着的!是我们贾家的!傻柱!你还给我!还给我贾家!”

何雨柱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将房契纸仔细折好,连同五枚银元,重新用红布郑重包起,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再次将其放回了自己里衣最贴心的位置。

这个动作,如同最响亮的宣言,宣告着所有权,也宣告着终结。

“看清了?”何雨柱抬眼,目光如寒潭深水,扫过门外每一张震惊、贪婪、失落、嫉妒的脸,最终定格在易中海那张由青白转为死灰、眼神涣散的脸上,“房契,大洋,老太太亲手交到我何雨柱手里的。白纸黑字,红指印。清清楚楚。”

“她的身后事,我自会料理,用不着你们这些‘孝子贤孙’操心。” 他语气里的讽刺如同冰锥,“现在,都给我——”

“滚!”

最后一个“滚”字,如同平地惊雷,裹挟着何雨柱压抑了一整晚的冰冷怒火和凛冽杀气,轰然炸开!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一种直透骨髓的寒意和不容抗拒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在门外每一个人的心上!

堵在门口的邻居们被这股气势所慑,下意识地齐齐后退一步,脸上露出惊惧之色。三大妈更是吓得一哆嗦,差点绊倒。

“你…你…” 易中海指着何雨柱,身体筛糠般抖得厉害,那口气终于再也憋不住,喉咙里“咯”的一声怪响,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头!他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所有的算计、威严、不甘,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噗——!”

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毒瘤被挤破,猛地从易中海口中狂喷而出!星星点点,溅落在门口冰冷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一大爷!”

“易师傅!”

惊呼声炸响!

易中海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顺着门框滑了下去,直挺挺地栽倒在贾张氏旁边,人事不省。只有那微微抽搐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暗红的血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和讽刺。

贾张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忘了嚎叫,呆呆地看着旁边吐血昏死的易中海。

整个前院,彻底乱了套!惊呼声,哭喊声(三大妈吓的),叫嚷着“快抬人”、“掐人中”、“送医院”的嘈杂声瞬间淹没了寒风。

而何雨柱,只是冷漠地看着门外这出骤然上演的闹剧。他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身后是昏黄灯光下老太太冰冷的遗体,身前是混乱惊惶的人群和昏死吐血的易中海、瘫软在地的贾张氏。

寒风卷着雪粒子,穿过混乱的人群,吹动他额前的短发。

他缓缓地,一步踏回屋内。

“哐当!”

一声巨响!

破旧的木门被他从里面,用尽全力,狠狠地摔上、栓死!巨大的声响,如同一个冰冷而决绝的休止符,彻底隔绝了门外所有的喧嚣、贪婪、算计和丑态。

昏黄的豆油灯焰在玻璃罩里猛地一跳。

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和一位老人永恒的沉睡。

门外,是沸反盈天的混乱,和两个贪婪者(一个昏迷一个瘫软)的狼狈倒伏。

油灯昏黄的光晕,将何雨柱沉默伫立的侧影,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像一尊守护着最后净土的冰冷神祇。他抬手,轻轻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红布包紧贴着肌肤,传来沉甸甸的冰凉触感,也传来一股支撑着他脊梁的、来自逝者的力量。

混乱的拍门声和哭喊声被厚实的门板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他走到老太太冰冷的遗体旁,拿起那块准备好的、干净的湿布,重新坐下,动作轻柔而专注地,开始为老人擦拭脸颊和双手。

粗糙的布面拂过老人冰冷松弛的皮肤,拂过那些深深镌刻着岁月风霜的皱纹。灯光下,老太太灰败的脸上,似乎残留着一丝奇异的平静,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洞悉一切的解脱。

何雨柱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冰冷的布,冰冷的手,冰冷的空气。但在这极致的冰冷和死寂中,一种无声的、沉重如山的意志,却在他沉默的擦拭中,无声地凝聚、升腾。

这院子欠下的,老太太没能清算的。

现在,轮到他了。

就从这扇紧闭的门开始。

屋外,阎埠贵家紧闭的西厢房窗户后面,一张惊魂未定、写满算计的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死死盯着东厢房那扇紧闭的门,也盯着外面混乱的人群——是三大妈。她刚才被何雨柱的气势和易中海吐血吓得不轻,没敢往前凑,此刻眼神却飞快地闪烁着。房契!大洋!老太太真给傻柱了!还立了字据按了手印!这消息…这消息太要命了!

她猛地缩回头,转身扑向里屋的炕边,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邀功的急切,对着炕上刚刚被外面巨大动静惊醒、正茫然睁眼、嘴角还歪斜流涎的阎埠贵低喊道:

“老阎!老阎!醒醒!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啊!”

“老太太…老太太没了!”

“房子!老太太那间正房耳房!房契!还有大洋!白花花的大洋!好几块!”

“全…全给了傻柱!”

“易中海当场气得吐血昏死过去了!贾张氏被傻柱打趴下抢东西,现在还在外面地上嚎呢!”

“乱了!全乱了!”

阎埠贵那因为中风而混沌迷茫的眼睛,在听到“房子”、“大洋”、“给了傻柱”这几个字眼时,如同被强电流猛地击中!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爆发出骇人的、近乎贪婪的精光!他那只还能勉强动弹的手,猛地抓住了三大妈的胳膊,抓得死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急切而含混不清的嘶鸣,整个身体都因为巨大的刺激和无法表达的急切而剧烈颤抖起来!

算计了一辈子,抠门了一辈子的阎埠贵,在这巨大的、关于房产和硬通货的冲击下,他那被中风击垮的理智,似乎被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贪婪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