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瑾做好早餐,去敲主卧的门,只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朝里面的人交代了一句:“莎莎,早餐好了哦,洗漱好就快出来吃吧。”
浴室里。
孙応莎关掉了水龙头,水流声戛然而止。她走到洗手台前,没有看那团湿布,只是慢慢抬起头,看向镜中,雾气散开了一些,勉强能映出她平静的脸。
眼睛带着被热气熏过的红,她的目光无法控制地移向洗手台角落那团湿透的绣布,水已经浸透了它,沉甸甸的,颜色也深了许多。
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她低头,发现是刚才搓洗时太过用力,指甲边缘的皮肤被搓破了一点,渗出极细微的血丝。
她没在意,只是下意识去抓那块绣布。
门外,客厅里传来贺瑾收拾餐具时轻微的碰撞声,那声音像惊雷在她耳边炸开,她触电般缩回手,匆匆洗了把脸就走了出去。
见她出来,贺瑾将一杯牛奶放在桌上,抬头看去,他微微一怔,“莎莎,你……昨晚没睡好吗?”
他的目光落在孙応莎脸上,那里有无法忽略的痕迹,眼下淡淡的青影,眼睑微微浮肿,连带着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被抽空了力气的疲惫。
“做了个梦。”孙応莎几乎是立刻回应,声音干涩,她甚至没抬眼看他,视线低垂,专注的吃着盘子里刚刚出锅的煎蛋。
贺瑾的心沉了一下,这个回答太快,太轻飘,像一层薄纱。
“什么样的梦?”贺瑾将面包推过去,继续追问,声音依旧放的很轻,但目光紧紧锁在她低垂的侧脸,试图捕捉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波动。
孙応莎吃煎蛋的动作顿住,叉子尖悬在蛋黄上方,微微颤抖,沉默了几秒后,她随意说了句:“没什么。”
显然是不想多说。
贺瑾清楚的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的红血丝,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无奈只得作罢,最后干巴巴说了句:“快吃吧,上训快迟到了。”
过了会儿。
孙応莎一口气将牛奶喝完,淡淡说了句:“吃饱了,我先去北体了。”
她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仿佛身体沉重不堪,也没有再看贺瑾一眼,径直走向客厅,拿起训练包就往门口走。
手指触到门把上,她突然回头,对着那个独自坐在餐桌旁的人,不轻不重说了句:“我的房间不需要打扫,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东西。”
直到门锁紧扣的声音响起,整个房子陷入宁静。
“好。”贺瑾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独自坐在餐桌旁,看着对面盘子里被吃的干干净净的鸡蛋,又看了看自己推过去、无人问津的面包。
窗外阳光正好,却丝毫照不进这片凝固的空间。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冷却后的油腻气息。还有昨夜未散尽的、潮湿的秘密味道,以及一种名为隔阂的、冰冷而沉重的东西,无声的蔓延开来。
贺瑾心里很清楚,成为禁区的不是她的房间,而是那块被他扔掉的“十字绣”会一直横亘在她们之间,比那冷掉早餐更加令人窒息。
而他只能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感受着那无声的拒绝,如同昨夜听着那压抑的啜泣,束手无策。
在昆明的日子像浸了水的旧报纸,沉重而缓慢地掀过几页,王㞮钦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大半张脸都躲进阴影里,只剩线条清晰的下颌微微绷着。
他身边,祁默正举着手机,镜头似乎要怼到路边一家卖烤乳扇的招牌上,嘴里还念念有词:“……来云南啊,一定要尝尝烧乳扇,啧,好吃的嘞!”
还有那只在脚边打转的的狗牙儿,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它日渐频繁的碰瓷戏码。
“你不是说带我来古镇感受云南风采吗?”王㞮钦的声音从帽檐下闷闷地透出来,带着点无奈:“就这?”他抬手指了指长街,“满大街的烧乳扇?”
祁默放下手机,扭头看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哎呀,跟我走就行了,来云南不仅要吃烤乳扇还要吃过桥米线。”
俩人挤过喧嚣的人流,在一家老字号店铺临河的露天位子坐下,木桌木凳,漆色斑驳。
两碗巨大的青花瓷海碗端上来,碗口还蒸腾着汹涌的白气,浓郁滚烫的鸡汤散发着一种醇厚的香气,瞬间盖过了周遭所有的味道。
祁默麻利地把薄如纸片的生肉片、鹌鹑蛋、雪白的鱼片和各种五颜六色的配菜一股脑倒进汤里,滚烫的鸡汤瞬间把它们烫熟。
他挑起一筷子雪白的米线,吹了两口、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烫的直吸气,却很满足:“嘶!就是这个味道,爽!”
王㞮钦学着他的样子,动作却斯文很多,滚烫的米线裹着鸡汤的鲜美滑入喉咙,他紧抿的唇角终于松弛下来,透出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微风徐徐吹来,碗里袅袅升腾的热气模糊了四周的喧嚣,仿佛在这嘈杂的古镇里辟出了一方安静的天地。
喝完最后一口汤,祁默眼睛发亮,直勾勾地盯着街对面一家门面不大,但门口排着长队的糕点铺子——是鲜花饼。
“那家鲜花饼挺不错的。”他翻出手机里之前收藏的探店视频,然后推到王㞮钦面前,意有所指,“本地人强烈推荐,性价比也挺高的,还可以邮寄。”
王㞮钦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对面的铺子,点点头:“确实不错!那就买点吧!”
鲜花饼铺子门口弥漫着甜蜜的烘焙香气,祁默带着他挤进人群,面对十几种味道的鲜花饼俩人犯了难,老板娘倒是很大气,看着俩人笑呵呵地:“都尝尝看,喜欢哪个口味就买哪个。”
“你尝。”王㞮钦朝他扬了扬下巴。
祁默皱着脸,指着喉咙的位置,委屈道:“刚米线吃太饱了,都到这了。”
看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王㞮钦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久违的轻松,一大早就被这家伙拉出来到处逛,似乎……也不赖。
最后王㞮钦随意挑选了好几个口味,付了款,老板娘笑盈盈地问:“是快递还是现在带走呢?”
“快递。”祁默选好口味,大咧咧从柜台拿起纸笔,开始龙飞凤舞地留地址:“爸妈家两盒,老姑家两盒……好像我舅挺爱吃这个的,多给他一盒!”
王㞮钦没接话,安静地在一旁翻看手机上的收货地址。他微微低着头,帽檐压的更低了些,在心里盘算着要寄给爸妈,北体的同事以及任嘉泽那小子,还有河北……的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