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闯者,死。”
小龙女的声音如同玉笛余韵,清越、冰冷,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却在死寂的石室里激起无形的寒流。那四个字,不是威胁,不是宣告,而是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终年不化的古墓寒冰。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清越奇异的笛音再次从她唇边的玉笛中流淌而出,音调陡变!不再是之前的束缚与威慑,而是变得尖锐、急促,充满了冰冷的杀伐之意!
“嗡——!”
悬停在半空、如同金色死亡阴云的玉蜂群,瞬间被这充满杀意的笛音点燃!振翅的嗡鸣声陡然拔高,汇成一片刺耳欲聋的金属风暴!原本焦躁盘旋的蜂群,如同接到了最终指令的杀戮机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化作两道金色的洪流,一股更加凶猛地扑向李莫愁,另一股则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冲僵立原地的陈实!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当头罩下!陈实甚至能看清那冲在最前面的玉蜂,尾部那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毒针!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重伤的虚弱而完全僵硬,连抬起手中那根沉重的柜腿长矛都做不到!
“啊!”李莫愁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充满了痛苦和狂怒!更多的玉蜂突破了她的防御,毒针狠狠刺入她的手臂、肩颈!那霸道的蜂毒带来的不仅是钻心的剧痛,更有一种可怕的麻痹感,让她本就混乱的内息如同沸水般翻腾,眼前阵阵发黑!她再也顾不得形象,狼狈地就地翻滚,宽大的杏黄道袍疯狂挥舞,试图驱赶这索命的金色幽灵,却收效甚微。她一边闪躲格挡,一边厉声嘶吼:“小龙女!你敢!我是你师姐!”
小龙女置若罔闻。她静静地立在石室入口,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玉笛横吹。跳跃的火光在她清丽绝伦却冰冷如霜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那双清澈的眸子映照着石室内混乱的杀戮,却如同深潭古井,不起一丝波澜。师姐?擅闯禁地者,皆是死物。她的世界,只有古墓的规则。
眼看那致命的金色洪流就要将陈实彻底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即将被蜂群嗡鸣和死亡恐惧彻底碾碎的瞬间,一股强烈到极点的求生本能,混合着穿书者对于“剧情”和“目标”的极致执念,如同火山般在陈实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轰然爆发!
*九阴真经!*
*寒玉床!*
*活下去!*
这三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他所有的恐惧和麻木!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强行冲开了喉咙的禁锢!
“九!阴!真!经!”
他用尽残存的所有生命力,从胸腔深处、从撕裂的喉咙里,爆发出这嘶哑、扭曲、却如同濒死野兽般凄厉绝望的四个字!声音在狭窄的石室内疯狂回荡,甚至短暂地压过了玉蜂的嗡鸣!
这石破天惊的嘶吼,如同在平静的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笛音,戛然而止。
那如同金色死亡潮水般扑向陈实的玉蜂群,在距离他面门不足一尺的地方,硬生生悬停!高速振翅带起的劲风吹拂着他脸上冰冷的汗水和污血。它们悬停在空中,焦躁地盘旋着,金色的复眼似乎锁定了目标,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束缚,发出更加刺耳的“嗡嗡”声,如同被激怒的金属蜂群。
而扑向李莫愁的那股蜂群,也因为这突兀的停顿和笛音的中断而攻势一缓。
李莫愁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向后翻滚,脱离了蜂群最密集的攻击范围,狼狈不堪地靠在一处冰冷的石壁凹陷处,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陈实,又猛地转向石室入口的小龙女,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这蝼蚁般的江湖郎中,怎么会知道“九阴真经”?!
石室入口处,小龙女那万年不变的冰封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聚焦,落在了那个浑身浴血、拄着拐杖、一条腿被树皮捆扎得不成样子、如同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男人身上。不再是之前的漠然扫视,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的、仿佛要穿透他灵魂的审视!
古墓派最大的隐秘!连她师傅临终前都语焉不详、只留下只言片语的至高武学!这个气息奄奄、不通武功的陌生闯入者,怎么会知道?!
笛音虽止,但玉笛依旧抵在她淡粉色的唇边。整个石室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玉蜂群悬停的嗡鸣、李莫愁粗重痛苦的喘息、陈实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呼吸,以及火折子燃烧发出的微弱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陈实心头,几乎让他窒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小龙女那道目光的重量,冰冷刺骨,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冻结、剖析。他死死攥着拐杖,指甲深深抠进粗糙的木柄,掌心被木刺扎出的伤口再次渗出血丝,用这微不足道的痛楚刺激着自己即将溃散的意识。
他赌对了!但也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最危险的境地!
小龙女的目光,缓缓从陈实身上移开,落在了不远处那张散发着幽幽寒气的巨大寒玉床上。那目光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仿佛在确认着什么。随即,她的视线又转向了靠在石壁边,被玉蜂叮咬得狼狈不堪、眼中怨毒与惊疑交织的李莫愁。
最后,她的目光回到了陈实身上,停留在他那条被粗糙树皮死死捆扎、早已被血水浸透的左腿上。
“你,” 小龙女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如冰,却不再只是宣告死亡,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留下。”
她的目光随即扫向李莫愁,没有丝毫温度:“你,出去。”
“出去?!”李莫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瞬间炸起,不顾身上的剧痛和麻痹,嘶声道,“小龙女!你休想!这寒玉床本就是我的!还有他…” 她怨毒地指向陈实,“他知道‘九阴真经’!他必须跟我走!”
小龙女对李莫歇斯底里的嘶吼恍若未闻。玉笛再次凑近唇边。
“呜——” 一声短促、尖锐、充满警告意味的笛音响起!
悬停在陈实面前的金色蜂群猛地一振!而围攻李莫愁的蜂群则瞬间再次活跃起来,嗡嗡声大作,毒针直指,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你!”李莫愁气得浑身发抖,肋下的伤口因为激动再次渗出血迹,蜂毒带来的麻痹感也阵阵袭来。她死死盯着小龙女,又怨毒地剜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陈实。寒玉床近在咫尺,九阴真经的秘密触手可及!她不甘心!绝不甘心!
但此刻,她重伤在身,内息紊乱,蜂毒加剧,面对这诡异莫测的玉蜂和实力未知、但明显掌控着玉蜂的小龙女,硬拼无异于自寻死路!
“好!好!好!”李莫愁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怨毒,“小龙女,今日之辱,贫道记下了!还有你!”她死死盯着陈实,那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小贼!你最好祈祷别落到我手里!”
撂下狠话,李莫愁不敢再停留。她恨恨地看了一眼寒玉床和陈实,又怨毒地瞪了一眼门口那抹冰冷的白色身影,猛地转身,强提一口真气,身形踉跄却速度极快地朝着来时的通道退去,杏黄道袍在昏暗中一闪而逝。
笛音再次响起,变得柔和了一些。围攻李莫愁的玉蜂群如同金色的潮水般退去,重新没入通风孔洞。悬停在陈实面前的那股蜂群也盘旋着,如同金色的旋风,最终也飞回了孔洞之中。
石室内,只剩下摇摇欲坠的陈实,冰冷如霜的小龙女,以及那幽幽散发着寒气的巨大石床。
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陈实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意志死死撑着拐杖才没有倒下。他看着石室门口那抹白色的身影,看着她缓缓放下玉笛。
小龙女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冰冷依旧,却似乎少了些之前的纯粹杀意,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和…探究?
石室内死寂无声,唯有寒玉床散发出的幽幽寒气,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着每一寸空气,也缠绕着陈实摇摇欲坠的意识。小龙女那句冰冷的“你知道‘九阴真经’?”如同无形的冰锥,悬在他的头顶。
陈实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断骨的剧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着脸上的污血和尘土,带来冰凉的刺痛。他知道,此刻一个回答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李莫愁的威胁犹在耳边,但眼前这个清冷如仙、视人命如草芥的少女,才是真正掌控生死的阎罗。
“是…一本…破册子上…提过…” 陈实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风箱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带着痛苦的颤音。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迎向小龙女那两道毫无温度、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目光。在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他捕捉到了一种极致的纯粹,一种对世事近乎无知的漠然。
*单纯…不谙世事…* 穿书者的认知如同闪电划过混沌的脑海。这是她最大的弱点!也是自己唯一的生路!
“一本…祖传的…破医书…” 陈实艰难地补充道,左手极其缓慢、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伸向怀里。这个动作再次引发了全身伤口的抗议,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栽倒。他强忍着,终于将那本边角卷曲、纸张发黄发脆的《跌打损伤备急方》掏了出来,册子上还沾着他自己的血污和泥土。
“就…就是这本…” 他将册子微微举起,让那昏黄的火光能勉强照亮封面歪歪扭扭的字迹,“里面…语焉不详…只提了一句…‘终南古墓…藏有玄功…九阴真经…’ 还有…这寒玉床…能‘活死人肉白骨’…” 他刻意模仿着册子上那种模糊不清、语焉不详的语气,将最关键的信息点出,却又不给出任何具体位置或线索,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充满诱惑的谜团。
小龙女的目光落在了那本破旧的册子上。她的眼神依旧冰冷,但陈实敏锐地察觉到,那冰封的表面下,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她并未伸手去接,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真伪,而非书中的惊天秘密。
“玄功…九阴真经…” 小龙女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纯粹杀意,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师父临终前模糊的只言片语,与这本沾满血污的破册子上的记载,似乎指向了同一件东西。这让她冰冷的逻辑出现了一丝裂痕。
陈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必须再加一把火!
“在下…只是个…走投无路的…江湖郎中…”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嘴角再次溢出暗红的血沫,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剧烈地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散架,“被欧阳锋…和李道长…追杀…误入此地…只为…求一线生机…”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卑微,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纯粹的、被卷入风暴的、毫无威胁的可怜虫。
“这册子…也是…祖上传下…当个念想…实在…不知…那玄功…具体…” 他喘息着,话语断断续续,将“无知”和“偶然”演绎得淋漓尽致。同时,他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仿佛随时会倒下,目光却“无意”地、带着一丝对生存的极度渴望,死死地投向石室中央那张散发着致命寒气的巨大玉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溺水者渴望空气般的声音。
“寒…寒玉床…” 他嘶哑地挤出这几个字,眼神中充满了对那“活死人肉白骨”传说的、毫不掩饰的、近乎贪婪的求生欲,“冷…好冷…血…止不住…”
他赌的就是小龙女对“九阴真经”线索来源的困惑,以及对他这个“蝼蚁”状态最直观的判断——一个半死不活、不通武功、只靠一本破书知道点皮毛、对寒玉床充满本能渴望的废物,根本不具备任何威胁,更不可能有能力去寻找或染指那至高武学。留下他,或许能问出更多关于册子来源的信息,或许…只是如同留下一件待处理的物品。
时间仿佛凝固了。火折子的光芒在寒玉床的幽光映衬下显得更加微弱。玉蜂在通风孔洞中发出细微的嗡鸣,如同背景的低语。
小龙女的目光,在陈实濒死的惨状、那本破旧的册子、以及散发着幽幽寒气的寒玉床之间,缓缓移动。
终于,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决定物品去留般的漠然:
“你,留下。躺上去。”
没有解释,没有询问伤势,更没有同情。仿佛只是在安置一件需要冷冻处理的物品。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陈实紧绷的神经!成了!他赌赢了第一步!但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将他撕裂的剧痛和铺天盖地的眩晕!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连人带拐杖和沉重的柜腿长矛,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断腿处传来骨头错位的可怕脆响,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鸣。
冰冷的气息靠近。
一双素白如玉、不染纤尘的手,抓住了他破烂肮脏的衣襟。那双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力量却出乎意料地大。陈实感觉自己像一袋破烂的垃圾,被毫不费力地拖行着,粗糙的地面摩擦着背部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剧痛。他勉强掀开一丝眼皮,模糊的视野里,是那抹飘动的白色裙裾和冰冷的地面。
他被拖到了那张巨大的寒玉床边。
彻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冰针,瞬间刺穿了他破烂的衣衫,狠狠扎进皮肤!那寒意之盛,远超想象,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小龙女双手用力一抬,将他如同丢一捆柴禾般,抛上了那光滑如镜、冰冷刺骨的寒玉床面!
“呃啊——!”
接触的刹那,陈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仿佛全身的皮肉都被瞬间撕掉,直接贴在了万载玄冰之上!那极致的冰冷瞬间麻痹了神经,但下一瞬,断骨处、贯穿的伤口深处、以及被蛤蟆功掌风波及的内腑,所有潜藏的、被强行压抑的剧痛,如同被这极寒彻底引爆!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体内疯狂搅动、切割!冰火交织,痛不欲生!
他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光滑冰冷的玉床上徒劳地挣扎扭动,却无法逃离这酷刑般的床榻。每一次抽搐都带来更剧烈的疼痛,冷汗瞬间浸透全身,又在接触到玉床的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濒临崩溃。他模糊地看到小龙女那张清丽绝伦却冰冷如霜的脸,在寒玉床散发的幽幽白光映衬下,如同冰雪雕琢的玉像。她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观察物品反应般的漠然。
她似乎对他的痛苦毫不在意,只是确认他躺在了指定的位置。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他那条被杉木皮粗糙捆扎、此刻正因剧痛而疯狂抽搐的左腿上。血水早已浸透树皮和布条,在冰冷的玉床上洇开一小片暗红,迅速凝结。
小龙女微微蹙眉。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因为那肮脏的血污和粗糙的固定方式,玷污了她古墓的“物品”,而且显然效果极差。
她俯下身,素白的手指如同最灵巧也最无情的工具,开始动作。没有言语,没有解释。她直接解开了陈实腰间充当腰带的破布条,然后是捆扎伤腿的麻绳。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种解剖般的精准。
当那被血水、脓液和泥土混合药泥糊得一团糟的伤口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接触到寒玉床散发出的极致冰寒时,陈实再次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般的痛嚎!那贯穿小腿肚的狰狞血洞边缘的皮肉,因为极寒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剧烈的收缩感带来新一轮撕裂般的灼痛!
小龙女仿佛没听见。她伸出那冰冷的手指,直接按在了伤口边缘!
“呃!” 陈实痛得眼球暴突,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又被彻骨的寒意和剧痛压了回去。
小龙女的手指在他伤口附近按压了几下,似乎在检查骨头的情况。每一次触碰都如同被冰锥狠狠刺入!陈实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崩碎。
检查完毕。小龙女起身,走到石室一角一个同样由寒玉雕琢而成的柜子前,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东西。她取出一个同样是寒玉材质的小盒,一个装着某种清澈液体的玉瓶,还有几卷干净洁白的布带。
她回到床边,打开玉盒,里面是一种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色泽如同初雪般纯净的膏状物——玉蜂浆!她用一根玉片剜出一些,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涂抹在陈实那狰狞的伤口上!
“嘶——!”
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混合着奇异的清凉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伤口处的皮肉仿佛在燃烧,又仿佛被极寒冻结!陈实痛得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
小龙女依旧面无表情。她似乎对这种反应司空见惯。涂好玉蜂浆,她又拿起玉瓶,将里面清澈冰冷的液体(可能是某种寒泉或药液)倒在伤口上冲洗。最后,用那干净洁白的布带,以一种极其精准、对称、甚至堪称艺术的手法,将伤口重新包扎固定。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仿佛在处理一件需要修复的古董,而非一个活生生、正在承受酷刑的人。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看着在寒玉床上因剧痛、寒冷和玉蜂浆药力而不断抽搐、意识模糊的陈实,如同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安置妥当。
“不准乱动。” 冰冷的声音落下最后一道命令。
小龙女不再看他,转身走向石室角落一处更深的阴影。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寒玉蒲团。她盘膝坐下,将玉笛横放在膝上,闭上双眼,气息瞬间变得悠长而冰冷,仿佛与这古墓的寒意融为一体,进入了某种深沉的调息状态。
石室内,只剩下陈实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喘息和抽搐声,在寒玉床幽幽的白光和刺骨的冰寒中,显得格外凄厉和渺小。
剧痛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汐,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堤坝。极致的寒冷从身下的玉床源源不断地渗透进来,仿佛要将他由内而外彻底冻结成冰雕。玉蜂浆涂抹在伤口上,带来一种奇异的、冰火交织的灼烧感,似乎在与蛤蟆功的毒劲和伤口深处的腐败激烈交战,每一次交锋都让他痛得浑身痉挛。
他像一条被钉在冰砧上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冰碴,扎得肺腑生疼。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寒冷中沉浮,时而清晰得能感受到每一根骨头断裂处的摩擦,每一丝肌肉纤维的撕裂;时而又模糊混沌,坠入光怪陆离的噩梦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在剧痛和寒冷的极致折磨下,一种深沉的疲惫感如同黑色的淤泥,渐渐将他淹没。抽搐的频率降低了,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试图睁开,都耗尽仅存的力气。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之际,他模糊的视线,仿佛被某种冥冥中的力量牵引,艰难地、一点点地向上挪移。
寒玉床散发出的幽幽白光,朦胧地照亮了石室上方。穹顶并非完全光滑,而是呈现出一种天然的、如同钟乳石般的嶙峋结构,在幽光下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凹凸不平的阴影……
突然!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在穹顶某处极其不起眼的凹陷里,在几道天然石棱交错形成的阴影之下,借着寒玉床那微弱幽光的折射角度……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不是壁画,不是雕刻!
是……字!
极其古老、极其深奥、笔画如同刀凿斧刻般嵌入岩石深处的……篆文!
那些文字的结构繁复而玄奥,笔画间隐隐流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韵律!它们被巧妙地隐藏在天然的石纹和阴影之中,若非此刻他躺在这特定的位置,以这种濒死的仰视角度,加上寒玉床幽光那恰到好处的折射,绝无可能发现!
*九……阴……*
意识深处,两个模糊的篆文形状,与他脑中关于《九阴真经》开篇的描述……轰然重合!
是它!真的是它!《九阴真经》!就在这墓室穹顶之上!
狂喜如同炽烈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痛苦和寒冷!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强行撑开了他沉重的眼皮!他死死地、贪婪地、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将目光死死钉在那片隐藏着旷世秘密的穹顶阴影之中!
然而,这极致的激动和强行凝聚的心神,如同回光返照,瞬间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精力。眼前的光影开始剧烈晃动、旋转,那好不容易看清的玄奥篆文迅速变得模糊、扭曲,最终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噬。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石室角落那抹白色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