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冰冷的石室,死寂无声。唯有寒玉床幽幽的白光,如同亘古不化的冰霜,无声地笼罩着两个濒临破碎的生命。

陈实躺在刺骨的玉床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濒死的鼓点。强行记忆穹顶《九阴真经》的玄奥文字,如同榨干了灵魂最后一丝力气,巨大的虚脱感混合着失血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浪潮,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不行…撑不住…要昏过去了…*

绝望的念头刚升起,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阴毒的剧痛猛地从断腿的伤口深处炸开!那感觉,如同无数只烧红的毒蚁突然苏醒,在骨髓和筋肉里疯狂噬咬、钻动!是欧阳锋蛤蟆功的毒劲!被寒玉床的极致冰寒和玉蜂浆的药力短暂压制后,此刻在他心神激荡、身体防御降到最低谷的瞬间,如同潜伏的毒蛇,骤然反噬!

“嗬——!” 陈实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光滑冰冷的玉床上疯狂扭动、弓起!断腿处的白布瞬间被暗红发黑的污血浸透,一股带着腥臭的灼热气流仿佛要从伤口喷薄而出!眼前彻底被血红和黑暗交替占据,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这彻底沉沦的边缘,脑海中那些刚刚烙印下的、如同天书般繁复玄奥的古老篆文,突然像被投入滚油的冰水,剧烈地翻腾、碰撞起来!

“凝神内视…导气归元…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

“损有余而补不足…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九阴真经总纲与疗伤篇的精义,如同破碎的星辰,在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无序地旋转、闪烁。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天地至理,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壁,无法理解,无法触及。

*理解不了…根本不懂…* 巨大的挫败感几乎将他吞噬。空有宝山,却不得其门而入!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被剧痛和毒劲撕碎的最后一刹那,那翻腾的文字碎片中,一个极其简单的意象,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点,骤然清晰起来!

“气…如丝…引…归…窍…”

没有复杂的行功路线,没有玄奥的阴阳转化,只有这最原始、最本能的意象——引气如丝,归于窍穴!

这是疗伤篇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入门引导!是给毫无根基的凡人吊命续气的法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理性的思考!陈实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将全部残存的精神意志,疯狂地灌注到这个最粗浅的意象之中!

*引气…如丝…归窍…*

他不再试图理解那些玄奥的总纲,不再奢望化解蛤蟆功的剧毒,他只想活命!只想把体内那如同沸油般乱窜、即将炸裂的最后一点生机,强行凝聚起来,导引到身体深处某个能容纳它的地方!

精神意志高度凝聚!如同无形的钻头,狠狠刺向体内那狂暴混乱的痛楚之源!没有章法,没有路线,只有一种最纯粹、最野蛮的意念——*导引!归窍!*

“呃啊啊——!”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强行撕裂又粗暴缝合的剧痛,混合着一种奇异的牵引感,瞬间席卷全身!他感觉身体内部那些濒临崩溃的脏器、那些被毒劲侵蚀的经络,似乎被无数根无形的、坚韧至极的丝线猛地勒紧、拉扯!剧痛被强行凝聚,不再无序扩散,而是被一股野蛮的意志力,强行拖拽着,朝着小腹丹田的位置狠狠贯入!

“噗!” 又是一口污血喷出,颜色暗红发黑,带着蛤蟆功特有的腥臭!但这一次,喷出血后,那如同万蚁噬心、烈火焚身的毒劲爆发感,竟然诡异地减弱了一丝!虽然剧痛依旧撕心裂肺,但那种身体即将从内部爆裂开来的毁灭感,被强行遏制住了!

成了!这最粗浅野蛮的“导气归窍”,竟然真的暂时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巨大的疲惫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陈实瘫软在冰冷的玉床上,浑身被冷汗和污血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的破布。意识模糊,眼皮重逾万钧,只能勉强维持一丝微弱的光感。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石室角落。

小龙女的情况,比他更糟!

她软软地靠在冰冷的寒玉柜旁,原本素白如雪的衣裙,前襟已被大片的暗红冰晶覆盖,那是她内腑受创喷出的淤血凝结而成。那张清丽绝伦的脸,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嘴角不断有带着细小冰晶的血沫溢出。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被冰霜冻结,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周身紊乱狂暴的霜气虽然已经溃散,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死寂的冰寒,正从她体内缓缓散发出来,仿佛生命之火正在被极寒一点点吞噬。

她的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破风箱般的、令人心悸的艰难嘶声,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看不见。那根玉笛,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却绝望的微响。

重伤垂死!内息彻底失控反噬!经脉脏腑遭受重创!比陈实此刻的状态凶险百倍!若无外力介入,神仙难救!

石室陷入了真正的死寂。只有两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血腥气的喘息,在幽幽的寒光中交织。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着一切。

陈实模糊的视线,艰难地扫过小龙女那凄惨的模样,又掠过掉落在她脚边不远处的那本染血的《跌打损伤备急方》,最后,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穹顶那片阴影中的古老篆文。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算计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入他混乱的意识。

*她快死了…*

*但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她死了…李莫愁立刻就会知道…这古墓…将是我的葬身之地…*

*而且…只有她…知道离开这活死人墓的机关…*

*更关键的是…她若死了…我如何解释那册子上的“线索”?如何解释我知道“玉女心经”?李莫愁可不会给我说话的机会…她会直接搜魂炼魄!*

巨大的恐惧和生存的欲望交织。

*救她…必须救她!*

*用…九阴真经的疗伤法门?*

*可我自己…也才刚刚用最野蛮的方式吊住一口气…连动一根手指都难…如何救她?*

*那疗伤篇…我只记下了最粗浅的“导气归窍”…而且刚才那一下…差点把自己弄死…*

*强行用在走火入魔、内息彻底暴走、经脉重创的她身上?这和直接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巨大的矛盾和风险让陈实心神剧震。

然而,另一个更加冷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不救她,她必死无疑,我也必死!救她,九死一生,但尚有一线生机!*

*而且…这或许是唯一能让她彻底放下戒备、甚至…欠下救命之恩的机会!*

*风险越大…回报才可能越大!*

*九阴真经…总纲…阴阳相济…损补之道…疗伤篇…导气归元…*

*虽然只懂皮毛…但…她此刻内息狂暴如沸水…寒玉床能将其冻结…那…我是否可以…用这最粗浅的“导气”法门…引导寒玉床的寒气…去“冻结”她失控的内息?就像…刚才册子上胡诌的那样?*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黑暗!虽然依旧疯狂,却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可行性?

赌!用命去赌这最后一线生机!

陈实艰难地凝聚着涣散的精神。他不再去看小龙女,而是将全部残存的意志力,再次投向身下的寒玉床!感受着那源源不断、深入骨髓、仿佛要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气!

*引气…如丝…*

*这次…不是引自己的气…*

*是引…这寒玉的…气!*

*导引它…进入她的身体…去…冻结!*

目标转换!对象转换!难度陡增百倍!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一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废人,妄图引导外力去救一个走火入魔的绝顶高手?

但陈实没有选择!他如同最疯狂的赌徒,押上了最后的筹码!

精神意志再次凝聚,比刚才更加专注,更加不顾一切!他想象着自己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一端连接着身下那浩瀚冰冷的寒玉床,另一端…艰难地、颤抖地延伸向石室角落那个散发着死寂冰寒的身影!

*引…寒…气…如丝…*

*去…冻结…*

这纯粹意念的尝试,如同蚍蜉撼树!寒玉床的寒气浩瀚如渊,冰冷死寂,完全不为所动!而小龙女体内失控的内息虽然狂暴,却如同被层层玄冰包裹的火山,他的意念根本渗透不进去!

巨大的精神消耗如同无形的磨盘,碾压着陈实残存的意识。他感觉脑袋像要炸开,眼前金星乱舞,黑暗不断侵蚀着视野。身体因为过度凝聚精神而再次绷紧,断腿处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

失败了吗…?

就在绝望即将彻底吞噬他的刹那——

嗡!

身下的寒玉床,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凝练、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极致寒气,如同被无形的意念稍稍扰动了一丝,不再是均匀地散发,而是…似乎朝着陈实意念延伸的方向,极其微弱地…偏移了一缕!

与此同时,石室角落,昏迷濒死的小龙女体内,那如同被玄冰包裹的狂暴内息,似乎因为这缕来自寒玉床本源、被意念稍稍引导的极致寒气靠近,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如同沸水遇到了一滴真正的万载玄冰?

有效!虽然微乎其微!但真的有一丝效果!

陈实心中狂震!来不及欣喜,巨大的精神反噬和身体的剧痛已经将他彻底淹没!他眼前一黑,最后一丝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模糊地“看”到,石室角落,那个如同冰雪玉像般濒死的少女,覆盖着白霜的长长睫毛,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无边的黑暗,粘稠、冰冷、沉重。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坠落感。然而,在这片混沌的深渊底部,一点微弱的、执拗的星火始终未曾熄灭,那是求生意志最后的锚点。

*引…寒气…如丝…冻结…*

这个念头,如同刻入灵魂的烙印,在彻底沉沦的虚无中,机械地、顽强地重复着。

冰冷,是意识回归的第一个信号。不是之前那种冻入骨髓的寒意,而是一种更纯粹、更本源、仿佛灵魂本身都被浸透的冰凉。紧接着,是剧痛。断骨的闷痛,伤口撕裂的灼痛,蛤蟆功毒劲蛰伏的阴痛…如同被唤醒的恶兽,再次撕扯着每一根神经。

“呃…” 一声破碎的呻吟从干裂的唇间溢出,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陈实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依旧是那片幽幽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寒玉白光,冰冷地映照着石室冰冷的轮廓。身体的剧痛和虚脱感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死死禁锢在光滑刺骨的玉床之上。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狂喜,而是巨大的茫然和疲惫。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急切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投向石室角落。

小龙女!

她依旧软靠在冰冷的寒玉柜旁,姿势与他昏迷前几乎一样。素白的衣裙前襟,那大片暗红冰晶凝结的血污触目惊心。苍白的脸庞如同透明的寒玉,嘴唇毫无血色,嘴角那蜿蜒而下的血痕已经凝固,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暗褐色。长长的睫毛覆盖着薄薄的白霜,一动不动。

死寂。

一种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死寂笼罩着她。

失败了?她…死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陈实的心脏!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如果她死了…李莫愁…古墓机关…还有自己那无法解释的“全知”…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的瞬间——

“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短促、如同冰屑摩擦般的咳嗽声,突兀地在死寂的石室中响起!

声音来自那个角落!

陈实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死死地盯住小龙女!

只见她那覆盖着白霜的长睫毛,极其细微地、如同蝶翼破茧般,颤动了一下!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微张开,随着那几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咳嗽,一丝极淡的、带着冰晶的白色寒气,从她唇齿间溢出!

她没死!还活着!

巨大的庆幸感瞬间冲垮了恐惧!陈实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几分!但紧接着,更深的疑惑和一丝奇异的感知涌上心头。

小龙女的气息依旧微弱到了极点,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混乱、濒临溃散?虽然依旧微弱,却多了一种…凝滞?一种被强行镇压后的、冰封般的沉寂?

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试图去感知她体内的情况。这并非主动的探查,更像是一种濒死状态下的、对同类的本能感应。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联系感”,如同无形的冰丝,从身下的寒玉床蔓延出来,一端连接着他自己残存的生命力(或者说,他强行导引寒气后留下的精神印记),另一端…竟然若有若无地缠绕着角落里那个濒死的冰寒身影!

是那缕被他意念强行引导过去的寒气!

它…还在起作用?!

陈实心中剧震!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将全部残存的感知力,都投入到这缕微弱的“联系”之上。

模糊的、断断续续的“画面”和“感觉”涌入他混乱的意识:

小龙女体内,那原本如同失控冰河般狂暴冲撞、撕裂经脉的内息,此刻…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纯粹、仿佛源自万载玄冰核心的极致寒气…强行“冻结”了!不是压制,不是疏导,而是最原始、最彻底的冰封!

那缕被他意念牵引过去的寒玉床本源寒气,如同最精准的冰锥,在她内息失控爆发的核心节点——心脉附近,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却坚不可摧的玄冰屏障!狂暴的内息冲击在这层玄冰屏障上,如同怒涛拍击冰山,只能徒劳地激荡起一些冰屑,却无法再撕裂她脆弱的经脉和脏腑!

冰封!真正的冰封!

这粗暴到极点、也危险到极点的“疗法”,竟然真的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将她从彻底爆体而亡的边缘,拉入了另一种形式的“冻结”状态——生机被玄冰封存,狂暴被强行镇压!

代驾…是什么?

陈实模糊地“看”到,那缕侵入她心脉的极致寒气,如同最顽固的毒瘤,不仅冻结了狂暴的内息,也在缓慢而持续地侵蚀着她本身的生命精元!她的体温比之前更低,气息更加微弱凝滞,如同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这冰封,如同饮鸩止渴,只能暂时延缓死亡,却无法根除反噬,更在不断消耗她仅存的生机!时间一长,她要么被这寒气彻底冻毙,要么在冰封解除的瞬间,被积蓄已久的反噬之力撕得粉碎!

这…根本不是治疗!这是用最猛烈的毒药,暂时麻痹了致命的伤口!

巨大的风险和更深的绝望再次攫住了陈实。他赌赢了第一步,暂时保住了她的命(或者说,暂时阻止了她立刻死亡),但局面却变得更加复杂和凶险!他等于亲手在她体内埋下了一颗更致命的定时炸弹!

就在这时——

“呃…”

石室角落,一声更加清晰的、带着极致痛苦和冰冷困惑的呻吟响起。

小龙女那双紧闭的凤眸,猛地睁开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毫无波澜的、视万物为尘埃的冰冷!此刻,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涛骇浪!极致的痛苦(内息被强行冻结带来的撕裂感和寒气侵蚀的剧痛)、难以置信的惊愕(自己竟然没死?体内那狂暴的反噬之力竟然被…冻住了?)、以及一种被彻底冒犯、被异物入侵的滔天怒意和冰冷杀机!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凝聚了万载寒冰的实质利刃,瞬间刺穿了石室冰冷的空气,狠狠地钉在了寒玉床上那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男人身上!

是他!

昏迷前那缕微弱却坚韧的意念…那强行引导而来的、侵入她心脉的极致寒气…是他做的!

这个蝼蚁!这个躺在她的寒玉床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废物!竟然…竟然敢用如此粗暴、如此亵渎的方式,侵入她的身体?!

巨大的屈辱感和被侵犯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冰冷的心湖中爆发!比之前任何一次杀意都要炽烈!她猛地想要抬手,想要将这个玷污了她古墓、更玷污了她身体的闯入者彻底抹杀!

然而——

“噗!”

她身体刚一动弹,那股强行冰封住她狂暴内息的极致寒气瞬间被引动!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巨石,原本稳定的玄冰屏障剧烈震荡!心脉处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仿佛被无数冰锥同时刺穿的剧痛!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这次不再是暗红,而是带着刺目冰晶的鲜红!身体剧烈一晃,再次重重撞在寒玉柜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那双冰冷的眸子,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焰和杀机,死死地、如同要将陈实千刀万剐般,钉在他身上!

“蝼…蚁…” 从她紧咬的、毫无血色的齿缝间,挤出两个带着血腥气的、冰冷刺骨的字眼,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滔天的恨意和屈辱。

陈实被她那充满毁灭气息的目光锁定,感觉血液都要被冻结成冰!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完了!弄巧成拙!她不仅没有感激,反而因为那粗暴的“侵入”而彻底暴怒!现在她虽然重伤无法动弹,但那眼神明确地告诉他——只要她恢复一丝行动力,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怎么办?!

巨大的危机感和求生的本能疯狂刺激着他的大脑!解释?说自己在救她?在她看来,那侵入心脉的寒气,和谋杀、亵渎无异!求饶?只会让她更加鄙夷和愤怒!

必须转移她的注意力!必须给她一个无法立刻杀自己的理由!一个比杀自己更重要的目标!

陈实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他的目光,在巨大的恐惧和压力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了石室穹顶那片隐藏着无上奥秘的阴影!那些深深刻入岩石、笔画古朴玄奥的古老篆文!

九阴真经!

这是唯一的筹码!唯一能让她暂时压下滔天杀意的诱惑!

“玄…功…” 他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带着一种濒死之人回光返照般的、对神秘事物的最后一丝“敬畏”和“困惑”,嘶哑地开口,目光却死死地盯着穹顶那片阴影,“那…那上面…好像…有字…”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石室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小龙女那燃烧着滔天怒焰和杀机的冰冷目光,极其明显地凝滞了一下!如同沸腾的岩浆被瞬间泼入了一瓢冰水!

她的视线,顺着陈实那“无意”间仰望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目的性地,投向了石室穹顶那片她从未在意过的、嶙峋的阴影区域!

寒玉床幽幽的白光,以一种极其巧妙的角度折射上去。

就在那片特定的凹陷处,在几道天然石棱交错形成的阴影之下…那些深深刻入岩石、笔画繁复玄奥、隐隐流动着天地至理韵律的…古老篆文,清晰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九…阴…”

两个古老而深奥的篆文形状,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了小龙女的意识深处!与她所知的那本破册子上的模糊描述…与师傅临终前语焉不详的低语…轰然重合!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比之前任何情绪都要强烈的冲击,席卷了她冰冷的灵魂!震惊、难以置信、狂喜、贪婪…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无上武学奥义的极致渴望!

所有的杀意!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愤怒!在这旷世秘典赤裸裸呈现于眼前的巨大诱惑面前,被强行、粗暴地压了下去!如同被更大的冰山瞬间镇压的火山!

她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都牵扯着心脉被冰封的剧痛,却无法阻止她贪婪地、死死地盯住那片穹顶!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岩石融化!

“是…是它…” 她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激动,冰冷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了其下对力量最原始的渴求!

陈实躺在冰冷的玉床上,看着小龙女那失态的模样,心中紧绷的弦终于微微松动了一丝。赌对了!九阴真经的诱惑,暂时压倒了她的杀心!

但危机远未解除!她此刻重伤无法动弹,但一旦她恢复一丝行动力,或者…一旦她发现穹顶的真经残缺不全(陈实只记下了部分总纲和疗伤篇),或者…一旦她意识到自己体内的“冰封”隐患…杀机随时会以更猛烈的姿态反扑!

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用命换来的喘息之机!

身体的剧痛和寒冷如同附骨之蛆,蛤蟆功的毒劲在之前精神透支后,又开始蠢蠢欲动。他艰难地、再次将残存的精神力集中,不是去引导寒气,而是…内视!

脑海中,那些强行烙印下的九阴真经疗伤篇文字再次浮现。

“凝神内视…导气归元…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

这一次,不再是野蛮的意念牵引。在经历了强行引导寒玉床寒气、精神意志被极限压榨后,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他对这最粗浅的“导气归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感悟?

如同盲人第一次触摸到阳光的轮廓。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玄奥的总纲,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沉入这最基础的疗伤法门。精神意志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小心翼翼地探入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内部。

剧痛依旧,毒劲蛰伏。但这一次,他的“意念”不再像无头苍蝇般乱撞,而是带着一丝微弱的、源自九阴真经疗伤篇的指引,艰难地、尝试着去“梳理”那些狂暴混乱的痛楚之源,去“归拢”那散乱如沙的、最后一点生命精元,缓缓导向丹田那如同枯井般的所在。

缓慢,艰难,每一次意念的移动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带来新的剧痛。但…似乎…真的有一丝微弱的暖流(或者说,是痛楚被梳理后的平息感),在体内极其缓慢地滋生、流淌?

与此同时,石室角落。

小龙女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钉在穹顶的古老篆文上,贪婪地记忆、揣摩着每一个笔画。心脉处那被外来寒气冰封的剧痛和隐患,似乎暂时被她抛在了脑后。然而,她周身那死寂的冰寒气息,却随着她对真经的专注凝视,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与身下寒玉柜的寒气…产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共鸣?仿佛那侵入她体内的寒玉床本源寒气,与她本身修炼的至阴内功,以及这古墓无处不在的极寒环境,正在发生着某种缓慢而诡异的…融合?

石室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平衡。一个在生死边缘挣扎自救,一个在重伤垂危中攫取至宝。幽幽的寒光笼罩着两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寒气、无上武学的诱惑,以及更加深沉、更加致命的无声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