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美人说,事情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皇上赐了刘昭仪一支孔雀金步摇,她自然不会放弃炫耀的机会。
晨会刘昭仪戴了步摇前来招摇,趁贵妃不在,众妃捧场的迎合几句。
刘昭仪更加得意道:“本宫也没想到,几朵荷花而已,怎么就入了皇上的眼。皇上赏赐这么贵重的首饰,倒让本宫诚惶诚恐,不知道下回该送什么给皇上好了。”
行至殿门口的林舒听到这话,脸上抹出一丝轻蔑的笑。
她还想要下回?
侍女连翘适时地出声:“贵妃娘娘驾到。”
里面的声音立马消失不见,众妃慌忙下跪。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林舒拖着绣着大朵牡丹的裙摆,慢悠悠地走到主位上,她的美眸冷冷地扫过刘昭仪发髻上摇晃的孔雀金步摇,撇了下嘴角,“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
等大家坐好,一个小宫女端着一个玉壶春瓷花瓶进来。
满屋的人看着这个插着荷花的瓶子,有的欣赏,有的疑惑,有的好奇,只有刘昭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了起来。
宫女把花瓶放在林舒手边的红木桌子上,刚挨着桌板,林舒柔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放本宫眼前做什么?物归原主,这不得还给刘昭仪?”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的看向刘昭仪,露出了然的神情。
原来是刘昭仪送给皇上的花,看样子是被贵妃撞见了。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嗤笑,刺耳不已,刘昭仪的视线定死在自己的鞋子上,荷花的余香从身畔传来,她只觉屈辱万分。
她送给皇上的东西,竟被贵妃截了来羞辱她!
林舒微笑着说:“刘昭仪,你费尽心思摆好的花,不看看么?”
刘昭仪低头不语。
林舒讥讽之味更甚,“本宫真的很疑惑,你刘氏大富大贵之家,难道不教女儿插花的吗?好好的荷花被你摆成这样,也敢拿到御前去邀宠,真是丢人。”
明里暗里之间,把刘昭仪及其母家一道贬低了。
刘昭仪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可以忍受贵妃骂自己,但为何贵妃要带上她的家人?
她无法忍下这一口气,抬头直视林舒道:“贵妃娘娘,臣妾不知哪里惹你不快,你要如此针对臣妾。”
“本宫针对你?”林舒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有脸说这话。
平日里刘昭仪一副甘为犬马的样子,她对她也算不错,没想到她和其他妃嫔一样,时时刻刻准备着邀宠,要来抢她的皇上!
“你明知昨夜是本宫侍寝,你还巴巴地送花,你的心思需要本宫挑明吗?”
“一瓶花而已,臣妾只是想尽一个妃妾的本分,哄圣上开心。贵妃的意思,难道臣妾等人今后不能踏入千秋殿半步吗?贵妃未免太霸道了!”
霸道?
林舒冷笑。
她为什么不能霸道?
皇上都说了,她可以占着他,一个小小的昭仪,凭什么来指责她?
林舒狠狠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本宫霸道又如何?你能拿本宫怎么样?狐媚的东西,凭你也配上千秋殿的龙床?”
这一声中气十足,直直地敲着每一个妃嫔的心灵。
贵妃独宠,她们可以安慰自己是因为自身不够好,所以圣上不喜欢,送些东西去千秋殿不过是希望皇上不要忘了自己。
结果贵妃的意思是,她们这些名正言顺的妃妾反成了不三不四的狐媚?她们该守活寡?
这是什么道理?
柳妃蹙起眉头,“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闭嘴,本宫没和你说话!”
柳妃呆住了,“你!”
刘昭仪是江南富商的千金,没进宫前是父母娇养着长大的掌上明珠。进宫三年,靠着皇上断断续续的宠爱,一路晋升到昭仪,这比大多数妃嫔要顺风顺水,自是认为比旁的人更高一等。
如今被林舒指着鼻子骂狐狸精,她如何能忍下去。
胸中的怒火烧掉了所有理智,刘昭仪高声道:“后宫妃嫔是为了皇家繁衍子嗣而存在,如果臣妾不配,贵妃配的话,您独承雨露,为什么迟迟没有诞下皇嗣?”
众人听见此话,倒吸一口气,连坐在她身边的徐妃都忍不住扯了下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谁不知道,贵妃她失去了一个孩子。
刘昭仪说完就后悔了,可覆水难收,她不知所措地站起来,正要下跪请罪,一个杯子猛地砸了过来。
她吓得花容失色,侧身躲过,茶杯磕在扶手上,四分五裂地碎开来。
林舒狰狞着一张脸,骇得在场的妃嫔从位置上起来,“请贵妃娘娘息怒。”
息怒?
林舒漂亮的眼睛里一半是怒火,一半是怨气。
她一一扫过底下的妃嫔们,她们相貌各有千秋,心思却出奇的统一,那就是跟她一起争夺皇帝的宠爱。
在这场拉锯战上,她遥遥领先,她们争不过,就用无嗣来羞辱她!
她为什么无嗣?
还不是因为吴美人那个狠心的毒妇,她不过与之发生过几次口角,没想到她报复心竟如此重,用带麝香的香囊害死她的孩子。
不,她怀疑吴美人是受了姜拂的指示,她位份低,一定是当时还是宸妃的姜拂逼迫她做的。
一定是的。
即便姜拂没做,太医说了,心力交瘁也是失去孩子的重要原因,要不是她的隆宠让她整日伤心难过,孩子怎么会没?
孩子无端没了,这难道是她的错吗?她不想生吗?
她何其无辜!
一向温柔贤淑的徐妃小心翼翼地说道:“贵妃,刘昭仪性子急躁,说话没有分寸酿下大错,您罚她闭门思过吧。”
当下这种情况,闭门思过是最好的结果了。
林舒拉开一个残忍的笑,“思过?”
刘昭仪的身子抖得快要跪不住,她低着头,眼里蓄满了恐惧的泪水。
林舒一步步朝刘昭仪走去,她伸出纤细的玉手抚了抚女人头上金色的流苏,“本宫看你是日子过得太好了。”
言罢,她用力扯下金步摇,镀金雕刻的孔雀翎毛划伤了她的手,她感受不到痛,将东西恶狠狠地摔在地上,怒喝道:“把刘昭仪拖下去掌掴,本宫没说停,死了也继续打!”
一语出,殿内一片死寂,刘昭仪痛哭道:“不……不要……贵妃娘娘……臣妾知道错了……您饶了臣妾吧。”
连翘挥挥手,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把刘昭仪拖了下去。
柳妃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太荒谬了,刘昭仪是四品宫妃,生死由皇帝、太后定夺,林舒一个贵妃,怎可随意打杀?
她抬起脸,正要为其发声,跪在身边的徐妃掐了下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院子里很快传来响亮的“啪啪”掌掴声,混杂着刘昭仪的号哭,本该充满欢声笑语的厅堂,此刻犹如坠入地狱。
与刘昭仪交好的陈贵人吓得直往后缩,生怕贵妃迁怒到自己身上;与她交恶的王昭仪心有戚戚,她与刘昭仪同为昭仪,这个位份她一直很满足,今天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她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些,爬上贵妃的位置,今日也无需坐在这里瑟瑟发抖了。
林舒听着越来越小声的哭泣,好不容易被安抚的情绪再次反弹,她急需一个发泄口,几乎是刹那,她就挑好了人选。
“平日里是本宫对你们太宽松了,导致你们分不清什么叫做上下尊卑。今天,本宫就好好教一教你们,日后对本宫该用何等的礼数。”
“来人,去把姜采女给本宫好好地请过来。”
她手一推,仍旧绽放着靓丽光泽的花朵变成了地上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