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
鹿鸣的意识漂浮在一片虚无中，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他记得自己摔下山沟，记得骨头断裂的剧痛，记得...那双眼睛。那双从石碑中浮现的、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灵的眼睛。
"我在哪？"他想问，却发不出声音。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点微光，像遥远的星辰。那光芒逐渐扩大，形成一条蜿蜒的光带，在虚空中勾勒出复杂的纹路。鹿鸣认出来了——那是他掌心新出现的契约印记的放大版。
"汝名......鹿鸣......"
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回荡。每个音节都带着古老的韵律，仿佛穿越了无数时光才抵达这里。
"吾乃......渊......"
光带突然收缩，化作一条细线刺入鹿鸣的眉心。剧痛让他想要尖叫，却依然发不出声音。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在意识中炸开：
——一片无边的荒野，天空中悬浮着巨大的水晶宫殿；
——无数形态各异的灵兽在宫殿周围翱翔，其中一只似龙似龟的巨兽格外醒目；
——黑暗降临，水晶宫殿崩塌，巨兽坠落大地；
——漫长的沉睡，直到一个瘦弱少年的手掌贴上石碑......
"活下去......"那声音渐渐微弱，"契约已成......汝需变强......"
一股暖流从印记处涌向全身。鹿鸣感到断裂的骨头开始愈合，淤积的血液重新流动。这感觉既痛苦又奇妙，像是千万只蚂蚁在皮肤下爬行，又像是有人用滚烫的针线缝合他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鹿鸣终于能睁开眼了。
眼前是粗糙的岩壁，他仍在那处山沟里。月光从岩缝透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能动了，虽然每寸肌肉都在抗议。
"渊......"他嘶哑地念出这个名字，掌心印记微微发热作为回应。
鹿鸣艰难地撑起身子，靠坐在石碑旁。借着月光，他第一次看清了石碑的全貌——那是一块约两人高的黑色石柱，表面刻满了已经模糊的符文。最上方是一个圆形凹槽，大小正好与他的手掌吻合。
他低头看自己的右手。那个首尾相连的蛇形印记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青光，与石碑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你到底是什么......"鹿鸣喃喃自语。
一阵微风突然从岩缝吹入，带着某种古老的气息。鹿鸣的头发被吹起，同时感到一阵眩晕。当他再次聚焦视线时，发现石碑前的地面上多了一样东西——一本破旧的皮质书册。
书册的封面已经磨损，但还能辨认出几个烫金大字：《驭灵师手册》。
鹿鸣伸手去拿，却在触碰的瞬间被一股电流般的刺痛弹开。书册自动翻开，泛黄的纸页哗啦啦翻动，最后停在了某一页。上面画着一个与鹿鸣掌心一模一样的印记，下方是一行小字：
"生命维系契约：缔约者共享生命能量，维系者需不断变强以供养被维系者。"
鹿鸣的心跳加速。他再次尝试触碰书册，这次没有遭到排斥。当他拿起书册时，石碑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地面微微震动。
岩缝外，铁背狼的嚎叫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鹿鸣拖着疼痛的身体挪到岩缝处，向外窥视。
月光下的山沟弥漫着一层薄雾，雾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那些光点像是有意识般，缓缓向岩缝汇聚。当第一粒光点碰到鹿鸣的皮肤时，他感到一阵清凉，伤口的疼痛减轻了些许。
更多的光点涌来，渗入他的身体。鹿鸣惊讶地发现，这些光点进入体内后，会沿着特定的路线流动，最后汇聚在腹部的某个位置。那里渐渐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缓慢旋转着。
"灵气......"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这是灵气在体内形成灵涡的过程！"
《驭灵师手册》中似乎提到过，灵涡是驭灵师储存和运转灵力的核心。但以他的废物资质，怎么可能......
掌心的契约印记突然发烫，打断了鹿鸣的思绪。与此同时，岩缝外的光点像是受到惊吓，瞬间消散。雾气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鹿鸣屏住呼吸，紧贴着岩壁。脚步声在山沟边缘停下，接着是一阵嗅探的声音。一股腐败的气息飘进来，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找到你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老鼠......"
这不是铁背狼的声音。这声音更接近人声，却扭曲得不自然。鹿鸣的寒毛直竖，本能告诉他这比之前的灵兽危险百倍。
"我知道你在里面......"那声音继续道，"我能闻到契约的味道......"
一只枯瘦的手突然从岩缝外伸进来，手指细长得不像人类，指甲漆黑弯曲。那只手在空气中摸索，离鹿鸣的脸只有寸许。
鹿鸣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掌心的印记灼烧般疼痛，但他不敢动。那只手摸索了一会，突然缩了回去。
"不急......"那声音低笑道，"我们很快会再见......"
脚步声渐渐远去，但鹿鸣仍不敢动弹。直到月亮西沉，岩缝透进来的光变成淡蓝色，他才敢稍微放松。
他低头看手中的《驭灵师手册》，发现之前翻开的那页多了几行之前没有的字迹：
"生命维系契约特性：
1. 缔约者可共享灵气感知能力；
2. 维系者需定期提供灵气供养；
3. 契约初期，被维系者仅能通过意识交流；
4. 契约印记可预警危险。"
鹿鸣摩挲着这些字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可能捡到了一个天大的机缘，同时也背负了一个巨大的麻烦。那个自称"渊"的存在，那些神秘的光点，还有刚才岩缝外的怪物......这一切都远超他的理解。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从此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改变。
他小心地将《驭灵师手册》塞进怀里，拖着仍然疼痛但已能行动的身体，向岩缝深处探索。那里有微光闪烁，可能是另一个出口。
每走一步，掌心的印记都在微微发热，仿佛在指引方向。鹿鸣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