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溪水冲刷岩石的声响掩盖了鹿鸣的脚步声。他半蹲在芦苇丛后,灵视锁定那只垂死挣扎的幼年影狐。水流不断冲击着它受伤的后腿,银灰色的毛发已被血污黏连成绺。最令人担忧的是它体内的灵气——像破了洞的水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

小影咬住鹿鸣的裤脚,喉咙里发出警告般的低吼。顺着它的视线,鹿鸣终于看清对岸树影中的威胁:一根半埋在落叶中的兽夹,铁齿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这显然是猎灵人布下的陷阱,专门针对高价值的灵兽。

"别怕。"鹿鸣轻抚小影的头顶,示意它留在原地。他自己则缓慢后退,绕到下游一处浅滩,悄无声息地涉水过溪。冰冷的溪水没过膝盖,浸透了本已半干的裤管。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免惊动可能潜伏在暗处的猎灵人。

当他靠近兽夹时,灵视揭示出更多细节:夹子上缠绕着几根几乎透明的灵丝,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树冠。这是典型的远程警报装置,一旦触发,猎灵人会在数息内赶到。

鹿鸣从腰间取出随身的小刀,尝试割断灵丝。刀刃刚接触丝线,一股刺痛便从指尖传来——这些灵丝竟然带有反制措施!他强忍疼痛,改用《灵视进阶指南》中记载的"灵气共鸣"技巧,将微弱的灵力附着在刀锋上,模拟出与灵丝相近的波动频率。

这次,灵丝如融化的冰线般无声断开。鹿鸣长舒一口气,迅速拆解了整个兽夹机制。当他转身准备救助影狐时,却发现小影已经先一步游向那只幼兽,正用鼻子轻推它的身体。

幼年影狐的戒备出乎意料。尽管虚弱至极,它仍龇牙咧嘴地试图威吓靠近者。小影没有退缩,而是发出一种奇特的呜咽声,同时体表的灵气波动变得柔和而有规律——这是灵兽之间的交流方式。

鹿鸣不敢贸然介入,只在岸边静静观察。在灵视下,他能看到两只影狐的灵气场正逐渐同步,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谈判。终于,幼兽的敌意稍减,允许小影咬住它的后颈皮毛,将它拖向岸边。

"它伤得很重。"鹿鸣跪在湿漉漉的卵石上,检查幼狐的伤势。右后腿的伤口深可见骨,边缘呈现不自然的紫黑色——是兽夹上的毒素。更棘手的是,灵气流失导致它的体温急剧下降,呼吸已变得微弱而急促。

小影焦急地绕着伤者打转,时不时用鼻子轻触鹿鸣的手腕,仿佛在催促他做些什么。鹿鸣翻遍行囊,只找到几株剩余的月露草和一把常见的止血草药。这些对如此严重的伤势显然不够。

"需要更强的灵药..."鹿鸣回忆《驭灵师手册》中的记载,距离此处不远应有一片灵草谷,盛产具有解毒功效的银叶兰。但那里也是猎灵人频繁活动的区域,冒险前往风险极大。

幼狐突然剧烈抽搐,口中溢出带血的泡沫。小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用头不断蹭着鹿鸣的膝盖。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里,竟闪烁着近似人类的恳求。

"我试试。"鹿鸣下定决心,将手掌轻轻覆在幼狐伤口上方。他引导体内所剩无几的灵气流向契约印记,再通过印记转化为更温和的能量输出。这是他从安全屋的壁画中学到的技巧——契约者特有的灵气调和能力。

淡青色的光晕从掌心泛起,幼狐的抽搐逐渐平息。但鹿鸣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无法真正解毒。他的额头很快布满汗珠,灵涡因过度消耗而隐隐作痛。就在他即将力竭时,小影突然凑近,将自己的灵气通过契约联系传递过来。

两股灵气在幼狐体内交汇,形成一个小小的净化漩涡。毒素被一丝丝抽离,伤口处的紫黑色渐渐褪去。这个意外的成功让鹿鸣精神一振,但他也清楚,仅凭他们现在的力量,无法完成彻底治疗。

"得找个安全的地方。"鹿鸣脱下外袍,小心包裹住幼狐。小影自动承担起警戒任务,在前方探路,耳朵时刻捕捉着林间的异常响动。

他们沿着溪流逆行,最终找到一处隐蔽的树洞。洞内空间不大,但干燥通风,入口被垂落的藤蔓自然遮掩。鹿鸣用苔藓铺成简易的床铺,将幼狐轻轻放下。小家伙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生命仍在延续。

小影守在洞口,突然竖起耳朵。鹿鸣立刻警觉,灵视全开——五十步外,一个身披兽皮的身影正在林间穿行。那人手中的晶石杖发出暗红色光芒,不时扫过地面和灌木。是猎灵人!

鹿鸣屏住呼吸,将灵气收敛到极致。小影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这是影狐在危机时的天赋能力"影遁"。幼狐因为虚弱无法施展,鹿鸣只好用衣袍将它完全盖住,自己则紧贴洞壁,祈祷猎灵人不会发现这个隐蔽的栖身之所。

晶石杖的红光几次掠过树洞入口,最近时几乎擦着鹿鸣的鼻尖。猎灵人似乎在追踪什么,不时俯身检查地面痕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幼狐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鹿鸣的心跳几乎停止。小影闪电般窜到幼狐身边,用尾巴轻轻盖住它的口鼻。猎灵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这个方向迈出两步,却突然被远处的一声兽吼吸引,转身离去。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鹿鸣才敢大口喘息。他检查幼狐的状况,发现它的体温又升高了,伤口处有发炎的迹象。常规草药已无法应对,必须冒险去寻找银叶兰。

"你留下照顾它。"鹿鸣对小影说,取出最后一张灵符贴在洞口。"如果有危险,撕碎这个,我会立刻感应到。"

小影担忧地蹭了蹭他的手掌,但没有阻拦。鹿鸣最后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幼狐,钻出树洞没入暮色之中。他必须赶在天黑前找到解药,否则等待那小生命的,只有痛苦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