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长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在四驾鎏金马车前缓缓洞开,门楣上御笔亲题的“敕造长公主府”匾额在灯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相较于皇宫的巍峨磅礴,这座位于皇城东侧最显赫地段的府邸,更多了几分属于家的雍容与雅致。

马车稳稳停下,车帘尚未掀开,一个穿着青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的中年男子已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

他面容俊朗,眉宇间蕴藏着久居上位的沉稳与威严,正是当朝右相花凛。

然而此刻,这位在朝堂上叱咤风云、令百官敬畏的权臣,脸上却只有身为父亲的急切与温柔。

“诺儿!”花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爹爹!”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呼唤响起,花小诺小小的身影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被嬷嬷抱下来,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直直扑进花凛早已张开的怀抱里。

花凛稳稳地接住女儿,顺势将她高高抱起,让她的小手能轻易地环住自己的脖颈。

“我的小明珠回来啦?”

花凛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女儿光洁的额头,仔细端详着她,“让爹爹看看,在宫里可玩得尽兴?有没有想爹爹?”

“可想可想啦!”花小诺搂紧父亲的脖子,小脑袋靠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奶声奶气地诉说着,“舅舅给我喝了甜甜的蜜水,舅母抱着我夸我香香,我还给母妃戴了朵最大最好看的花花!

外祖母那里的点心也好吃,诺儿特意给爹爹留了一块豌豆黄!”说着,献宝似的从自己腰间挂着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块被油纸仔细包好、只是边缘被压得有点变形的点心。

花凛看着女儿那小心翼翼捧着的、沾着她体温的点心,心尖仿佛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暖意融融。

他朗声大笑,也不嫌弃那点心模样不佳,低头就着女儿的小手咬了一口,细细品味:“嗯!诺儿留给爹爹的点心,果然是天下第一美味!”

长公主萧明玥随后下了马车,看着丈夫抱着女儿,一大一小亲昵无间的模样,唇角也漾开温柔的笑意。

她走上前,轻轻理了理花小诺跑得有些散乱的额发:“你这丫头,就知道黏着你爹爹。

在宫里疯跑了一天,累不累?”

“不累!诺儿可精神了!”花小诺在父亲怀里扭了扭小身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母亲,“母妃,诺儿还想听爹爹讲《山海经》里的故事!”

“好,好,”花凛满口答应,抱着女儿往里走,“不过,得先让我们的小明珠吃饱饭,梳洗干净才行。”

他转头对妻子温声道,“明玥,辛苦你陪诺儿一天了。”

萧明玥含笑摇头:“诺儿在宫里开心,我也高兴。”一家三口在仆从恭敬的簇拥下,其乐融融地步入府内。

长公主府内灯火通明,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尊贵与品味。

但最引人注目的,并非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而是正厅显眼位置悬挂的一幅巨大的《百子千孙图》。

这是花小诺满周岁时,帝后二人联手所赐。皇帝亲笔题字“福泽绵长”,皇后则亲手绣上了象征“掌上明珠”的东海明珠图案。

这幅图,是花小诺帝后“掌珍”身份最直观的象征,也是整个花府无上的荣光。

晚膳早已备好,精致丰盛却不铺张。花凛亲自抱着女儿入座,将她安置在自己身侧特意加高的软椅上。

席间,花小诺成了绝对的中心。花凛耐心地将剔好刺的鱼肉、切成小块的嫩鸡脯夹到她碗里,萧明玥则轻声细语地哄着她多吃些蔬菜。

花小诺小嘴叭叭地讲着宫里的趣事,引得父母不时莞尔。

花凛听着,眼中是化不开的宠溺与骄傲。这是他花凛唯一的骨血,是他与明玥爱情的结晶,更是整个花氏一族的瑰宝。

她的笑声,是这偌大府邸里最动听的乐章。

膳后,花小诺被带去沐浴更衣。

等她穿着柔软的寝衣,带着一身清甜的皂角香被嬷嬷抱出来时,花凛已在书房等候。

他并未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而是拿着一卷绘有奇珍异兽的图册,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窗边矮榻上。

“爹爹!”花小诺像只归巢的小鸟,欢快地扑到父亲身边。

花凛放下书卷,将女儿揽入怀中,让她舒服地靠着自己。

他翻开图册,指着上面一只形似鹿、身披鳞甲、头生独角的瑞兽:“诺儿看,这就是‘麒麟’,祥瑞之兽,性情仁厚,不践生草……”

温暖的书房里,烛光摇曳,将父女相偎的身影投映在窗纸上。

花凛低沉温和的嗓音流淌着,讲述着远古的传说和奇闻异事。

花小诺听得入了迷,长长的睫毛在粉嫩的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渐渐依偎在父亲温暖的臂弯里,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花凛低头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女儿睡得更安稳,又拿起一件轻软的薄毯,仔细地为她盖上。

指尖拂过女儿细软的发丝,心中是为人父最深沉的爱意与满足。

他愿倾尽所有,为这掌上明珠撑起一片永不坍塌的晴空,让她永远保有此刻的纯真与快乐。

书房外,值夜的仆从脚步放得极轻,唯恐惊扰了这份静谧的温馨。

整个相府,都沉浸在一种因这位小郡主的存在而特有的、安宁祥和的气氛之中。她是这府邸的灵魂,是右相花凛心中最柔软也最坚不可摧的铠甲。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温柔地洒落,笼罩着熟睡的小女孩和守护着她的父亲。

相府明珠,帝后掌珍,此刻的她,仿佛被世间所有的爱与祝福温柔包裹,沉溺在最甜美的梦境里,浑然不知命运的车轮已在不远处悄然转动,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终将迎来一场撼天动地的风暴。

而此刻的安宁与圆满,在未来的岁月里,将成为她心底最温暖也最疼痛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