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写字楼的灯光渐次熄灭，
林默揉了揉酸胀的后颈，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点，
她仰头舒展身体，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已经七点了。
她决定打车去她最爱的一品轩，好好犒劳自己。
一品轩的暖黄灯笼在风中摇晃，林默满足地抿掉唇边最后一滴蟹黄豆腐的鲜香，
付完款推开雕花木门时，冷雨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夏季的雨总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她站在门口，把包往怀里护了护，手机屏幕上的打车软件不断刷新着‘正在匹配司机’的提示，
早知如此，就该记得避开周三限号日。
.......
顾辞这半个多月忙得脚不沾地，白天项目会议不断，晚上还要赴商务宴请，连轴转的日程让他眼底泛起淡淡的青影。
直到今天，他终于推掉所有应酬，方向盘一转就拐向了馨苑，看望爷爷奶奶。
本来顾辞在江城的亲人不多，父母长期在京市，盛庭只有他一个人住，他有心想让二老搬去和他一起住，但是两人不愿，说邻里都熟悉了，不愿意换地方。
梧桐树荫里停好车时，三楼阳台的茉莉花香正混着饭菜香气飘下来。
顾德忠正在看新闻，听见熟悉的引擎声，老花镜往鼻梁下压了压，
看到顾辞进门，笑眯眯开口：“回来的刚好，洗手，准备吃饭。”
“奶奶又做什么好吃的了。”顾辞径直走向厨房。
厨房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邱云的轮廓，她举着汤勺转身，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又瘦了！这汤可是我专门给你熬的，待会你得多吃点。”
砂锅里乳白的汤汁咕嘟冒着泡，就像老人藏不住的心疼。
菜做的有点多，三碗热汤下肚，顾辞吃的有点撑。
饭后，顾辞有点精神不济，靠在布艺沙发上合上了眼，昏昏欲睡。
电视机里新闻联播的片尾曲若有若无，邱云轻轻把驼绒毯盖在他身上时，发现他右手还虚握着手机，锁屏上不断弹出助理发的消息，看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心疼不已。
老两口对视一眼，顾德忠默默调低电视音量，钥匙串叮当一响，牵着老伴下楼散步去了。
等他们回来时，顾辞已经醒了，说道：“爷爷奶奶，我就先回去。”
“你今晚不在这住？”邱云不舍的看着他。
“这几天事情多，我还有资料没看完呢。等我不忙了，我天天来烦你。”顾辞拉着邱云的手说。
顾德忠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
当顾辞的雷克萨斯路过江安路时，雨刷器正以最大频率摆动，
后视镜里突然掠过一抹熟悉的轮廓，让他踩刹车的力度比思维快了一拍。
他看到了林默，站在檐下不断跺脚，看样子是在等车。
顾辞打了个转向灯，黑色雷克萨斯碾过水洼缓缓停靠在台阶前，
车窗降下露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林默，上车。”
随后补上一句：“副驾驶有东西，坐后排。”
雨水顺着林默的发梢滴在衣服上，洇出更深的水迹。
她赶紧拉开后座，把自己嵌进真皮座椅里，
“雨真大啊。”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车载香薰散发着的木质气息里，混进一丝她洗发水的柑橘香。
驾驶座传来纸张摩擦的声响，她如果向前看上几眼，就会知道，
她上周递交的方案正躺在副驾驶座上，边角满是批注的墨迹。
雨滴敲打着车窗，像无数细小的指尖轻叩着玻璃，
顾辞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节奏与雨声奇妙地重合，
“怎么一个人？”顾辞转动方向盘，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
林默歪头，发丝扫过安全带发出簌簌轻响，“下班晚了点，就过来吃点好的。”
顾辞刚准备开口，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那端传来甜美的女声，在车内清晰可闻，“顾总，关于16号项目.....”
“嗯，我看了，不合格！具体事宜你先问程助理，他知道怎么做！”
他声音里的寒意让空调温度似乎又低了几度。
看到他严肃的样子，林默开玩笑，“对女孩子说话要温柔点，”
蜷了蜷手指，停顿片刻，声音突然轻了几分：“要不然你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顾辞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要是找不到，你准备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他刻意加重了‘相亲’二字的发音。
林默知道他是故意的，意在指她上周末相亲的事情，
内心嘀咕：还是和高中一样，看着温和，却半点亏都不吃。
“我身边可没有你喜欢的类型。”
她觉得安全带勒得胸口发闷，转头看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落。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哪种类型？”他继续追问，
林默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毕竟...”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裤边，“你的恋情那么高调，想不知道都难吧。”
顾辞沉默了，林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话题让他想到了同班的秦婉言，毕竟初恋总是让人难以忘怀的。
林默突然身子向前，变魔术般从包里掏出两罐可乐，放在中央扶手上，“我请你喝可乐。”
“可乐啊...”顾辞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夸张说道：“你请我的可乐...都快能搭座埃菲尔铁塔了。”
“说的你好像没做贡献一样。”林默哼了一声，眼睛在昏暗的车内闪着光，
林默突然用力拉开拉环，‘呲’碳酸气泡争先恐后涌出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异常清晰。
她抿了一口，唇角沾上一点棕色的泡沫，舌尖迅速将其卷走。
雨刷规律地划动着，顾辞降下车速，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变得绵长，
“行，下次换我请你。”轻笑混在雨声里几乎难以察觉，
“我记着了。”林默的视线突然被副驾驶的文件吸引，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批注的墨迹，
迟疑开口：“这不是我提交的.....”
“方案很完美，只是有些细节需要调整。”
林默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请顾总指示！”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可不敢压榨你。”顾辞接过话，
目光扫过后视镜，女孩姣好的脸庞清晰地映入眼帘，街灯透过雨帘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到了。”顾辞的声音高了半度，
外面雨已经小了许多，但他还是拿出了车门旁的伞。
“不用，就这几步路。”林默顺手抄起副驾驶的文件，“方案改好后发你！”
说完人已经踩进水洼，飞溅的水花惊散了地面积聚的霓虹倒影，顾辞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收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