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洞外不绝的雨声和男人沉重的呼吸。
许久，系统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那份机械的冰冷里，是压不住的火气。
【说。】
一个字，是它的妥协。
苏晚赢了。
至少这一刻，她赢得了谈判的资格。
她压下胸口的狂跳，语速极快：“第一，把他身上的伤势情况告诉我，要详细的。”
光屏闪烁，文字浮现。
【目标：萧景延。伤势分析：左臂刀伤，深可见骨。胸口中箭，箭头有倒钩，已刺入肺腑。失血过多，并发风寒。因强行压制狂躁症，心力严重透支。预计存活时间：不足一个时辰。】
苏晚的心直直沉了下去，比她想的还要糟。
“第二，”她不假思索，“我要兑换商城的东西救他。”
【可以。请选择商品，积分将从你的账户扣除。】
“我没有积分。”苏晚直接打断它，“我那一百积分，刚刚差点就被你扣光了。所以，这些东西，你得白给。”
【……宿主，你在挑战系统规则的底线。】
系统的声音愈发冰冷，像金属在摩擦。
“底线不就是用来挑战的吗？”苏晚抱着怀里这个烫手的男人，胆气是从未有过的足，“或者你现在就抹杀我，我们一拍两散。”
系统又不说话了。
这一次，沉默得更久。
苏晚感觉到，怀里男人的身体在变凉，呼吸也更弱了。
她等不了。
“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开衣服。烈酒，用来消毒。止血的药粉，干净的布条。还有，处理他内伤的丹药，新手礼包里的不够，我要更好的！”
她一口气说完，字字句句都是命令。
【……如你所愿。】
系统冰冷的声音落下，苏晚面前的地上蓝光一闪，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一小坛烈酒、一个白瓷瓶、一卷白棉布，还有一颗散发着温润光泽的丹药，凭空出现。
东西到手，苏晚的心弦却绷得更紧。
她小心翼翼地想把男人放平，可她刚一动，那只攥着她手臂的手便又收紧了。
他昏迷着，却不愿放开这唯一的安宁源头。
苏晚没法子，只能半跪着，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姿势别扭又暧昧。
她拿起匕首，刀刃锋利，咬牙稳住心神，小心地割开他胸前被血浸透的衣料。
布料裂开，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
一支黑色的羽箭深深扎在他左胸，箭羽已断，只留一截光秃秃的箭杆，周围的皮肉翻卷，血肉模糊。
苏晚的胃里一阵翻搅，她强忍着恶心，别开脸干呕了一下。
【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万界之母阁下，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系统的声音又恢复了那副看戏的调调。
苏晚没理它，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她深呼吸，努力回忆以前看过的医疗剧片段，学着里面的样子割下一段棉布。当棉布浸透烈酒，那刺鼻的气味让她头晕。
她闭上眼，颤抖的手几次凑到伤口边又缩回来，最后心一横，像是对待一本破损却必须修复的孤本，咬着牙狠心往伤口周围的皮肤擦去。
“唔……”
怀里的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无意识地挣动。
“别动！”苏晚低喝，也顾不上他听不听得见，用尽力气将他死死按住，“想活命就别动！”
或许是她语气里的急切，又或许是她身上那股安抚的气息，男人躁动的身体竟真的安静下来。
处理完箭伤，苏晚的视线又落在他那条垂着的左臂。
割开袖子，一道从肩到肘的刀伤深可见骨，已经红肿发炎。
苏晚不敢耽搁，用同样的方法清理了刀伤。
做完这些，她已汗湿了衣襟。
最关键的一步来了。
拔箭。
看着那支带倒钩的箭头，苏晚头皮发麻。
强行拔出，会带下一大块血肉。
“系统，这个怎么办？”
【很简单，】系统答得干脆，【一手按住他，一手握箭杆，快、准、狠，一鼓作气拔出来。然后立刻用止血散，再喂他吃下那颗‘生肌续骨丹’。】
说得轻巧！
苏晚看着男人惨白的脸，紧咬牙关。
没退路了。
她俯下身，左手用尽全力按住他的胸膛，右手紧握住那截冰冷的箭杆。
“对不起了。”
她低声说了一句，闭上眼，手臂猛地发力！
“噗嗤——！”
是血肉被强行撕裂的闷响。
一股温热的液体猛地喷溅出来，洒了她满手满脸。
浓重的血腥味呛入鼻腔。
“唔——！”
怀里的男人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呻吟，身体剧烈地弓起，拼命挣扎。
“别动！”
苏晚厉喝，几乎整个人都压了上去，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死死禁锢住他。
她不敢看伤口，颤抖着手抓起白瓷瓶，也顾不上分量，拼命将里面的药粉往那血流不止的窟窿里倒。
白色的药粉一接触到鲜血，立刻发出“滋滋”的轻响，那汹涌的血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遏制住。
苏晚松了半口气，又拿起那颗“生肌续骨丹”，掰开男人因痛苦而紧咬的牙关，将丹药塞了进去。
【生肌续骨丹，商城售价五百积分。能生死人，肉白骨。对你这个新手来说，可是下了血本了。】
系统的声音凉飕飕地响起。
苏晚没力气理它。
丹药的效果立竿见影。
男人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有力，惨白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血色，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确认他暂时死不了了，苏晚才敢处理他手臂上的刀伤。
清洗，撒药，包扎。
做完这一切，苏晚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浑身一软，靠着身后的石壁大口喘气。
手上、脸上、衣服上，全是血，黏腻又冰冷。
终于，结束了。
她低头，看着安安静静躺在自己怀里的男人。
他卸下了所有攻击性，像座倒塌的山，沉重地倚着她。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痛苦之色已经褪去，只剩下疲倦。
谁能信，半个时辰前，他还是个能徒手撕裂活人的疯子。
现在，他的命，是她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
这个认知让苏晚的心情复杂难言。
【恭喜啊，宿主。】系统的声音又冒了出来，【成功完成了一次“院前急救”，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苏晚闭上眼，连在心里骂它的力气都没了。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系统话锋一转，【他失血过多，又受了风寒，现在昏迷不醒，随时可能发热。在这荒山野岭，一场高烧，同样能要了他的命。】
刚落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苏晚睁开眼，本能地伸手探向男人的额头。
指尖触及之处，滚烫得吓人。
果然，发热了。
洞外雨势渐小，天色却彻底黑了。
湿冷的风从洞口灌进来，吹得苏晚打了个哆嗦。
她自己也又冷又饿，现在还要照顾一个发高烧的重伤员。
绝望再度涌来。
就在这时，她感到怀里的男人动了动。
他不是醒了，而是在无意识中，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像只寻找热源的小兽，身体也更紧地贴了过来。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那是一种病态的滚烫，却也成了这湿冷山洞里，唯一的热源。
苏晚的身体僵住了。
她清楚地感到，那只原本攥着她手臂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转而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圈进怀里。
这是一个绝对占有的姿势，却又带着孩童般的脆弱。
这个大夏王朝的皇帝，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此刻像个烫手的火炉，将她抱得死紧。
而她，这个一无所有的孤女，成了他唯一的“药”，唯一的依靠。
他们两个人，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在这阴冷的山洞里，相依为命。
【啧，】系统的声音里带着古怪的意味，【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安神香”的味道。】
苏晚没有回答。
她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了男人滚烫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动作生疏，像在安抚一个做了噩梦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