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光线将凤九歌从混沌中拉回现实。她下意识想要抬起爪子遮住眼睛，却发现四肢沉重如铅，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陛下，这...这不妥啊！"
一个尖细的男声带着明显的惶恐，让凤九歌的耳尖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她努力聚焦视线，看到一个身着绛紫色袍子的瘦小老者正跪在地上，额头几乎贴到地面。老者身后还站着几个穿着统一淡粉色衣裙的年轻女子，个个低眉顺眼，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好奇与惊诧。
"有何不妥？"
这个声音凤九歌记得——是那个将她从森林带回来的男人，被称作"陛下"的存在。她微微转动脑袋，看到景玄正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已经换了一身绣着金色龙纹的白色常服，黑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比在森林中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慵懒。
"这...这畜生来历不明，怎能安置在陛下的寝宫？万一..."老者——后来凤九歌才知道他叫李德全，是宫中的总管太监——声音颤抖着进谏。
景玄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榻边的矮几，发出规律的"笃笃"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在场众人的心尖上，那几个宫女已经吓得脸色发白。
"李德全。"景玄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朕记得，三年前西域进贡的那头雪狮，也是养在朕的偏殿？"
"那...那不一样啊陛下！"李德全急得额头冒汗，"雪狮是祥瑞，是贡品，可这..."
"它比雪狮有趣多了。"景玄打断他，目光转向凤九歌，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你们看它的眼睛。"
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投向凤九歌。她顿时感到一阵不自在，本能地想要蜷缩起来，却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个铺着柔软锦缎的小篮子里，身上还盖着一块绣有云纹的丝帕。
"金色的..."一个胆大的宫女小声惊叹。
凤九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瞳孔在光线变化下显出了本来的颜色。在妖族中，瞳色是最难掩饰的特征之一，没想到这个人类一眼就注意到了。
"去传太医。"景玄吩咐道，"再让御膳房准备些易消化的肉糜。"
李德全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深深一揖："老奴遵旨。"
待众人退下后，寝宫内终于恢复了安静。景玄起身走到凤九歌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就剩我们两个了，小白。"
凤九歌警惕地盯着他。这个距离下，她能清晰地看到景玄眼中那圈淡金色的纹路，在光线下如同流动的熔金。更让她心惊的是，随着两人对视，她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竟然开始自行运转，缓慢修复着受损的经脉。
"别怕。"景玄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头顶，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朕不会伤害你。"
凤九歌本该躲开，但那只手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紧绷的肌肉。更奇怪的是，景玄的抚摸似乎带着某种规律，每一次触碰都恰好落在她灵脉的关键节点上，像是在...帮她疗伤？
"吱？"她忍不住发出疑问的声音。
景玄似乎听懂了她的困惑，低笑一声："朕小时候养过一只狐狸，虽然没你这么特别。"他的手指滑到凤九歌耳后，轻轻挠了挠，"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凤九歌垂下耳朵。这些问题她无法回答，至少现在不能。即使能说话，她也不会向一个陌生人类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妖族在人界的处境她很清楚——要么被当作祥瑞供奉，要么被当成妖孽诛杀，无论哪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罢了。"景玄似乎也没指望得到回答，他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把这个喝了，对你有好处。"
瓶塞拔开的瞬间，凤九歌的鼻尖动了动。那里面装的是...灵液？虽然品质低劣，但确实是蕴含灵力的液体！她急切地想要起身，却因为动作太猛而牵动了伤口，疼得"吱"了一声。
"急什么。"景玄无奈地摇头，小心地将她扶起来，把玉瓶凑到她嘴边，"慢慢喝。"
灵液入喉的瞬间，凤九歌差点哭出来。虽然这点灵力对她而言杯水车薪，但至少证明这个世界并非完全没有灵气。她贪婪地舔舐着瓶口，生怕漏掉一滴。
"喜欢这个？"景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倒是识货。"
凤九歌顾不上回应，专心吸收着灵液中的能量。随着灵力入体，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清明了许多，五感也变得更加敏锐。这时她才注意到，整个寝宫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气息，像是无数种药材和熏香混合在一起，却又隐隐透着某种令她不安的压迫感。
"陛下，太医到了。"李德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提着药箱走进来，看到凤九歌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向景玄行礼："老臣参见陛下。"
"免礼。"景玄指了指凤九歌，"给它看看。"
老太医小心翼翼地靠近，在接触到凤九歌的瞬间，她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发出警告的"嘶嘶"声。
"这..."老太医为难地看向景玄。
"小白。"景玄的声音沉了下来，"配合。"
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凤九歌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勉强允许老太医检查。奇怪的是，当老太医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时，她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灵力从对方指尖传来。
这个人类太医...也会修炼？
"回陛下，"片刻后老太医退后一步，恭敬道，"这小狐后腿骨折，内脏也有轻微损伤，需要静养。老臣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再固定一下伤腿..."
"不必。"景玄突然打断他，"药朕这里有，你只管固定伤腿。"
老太医似乎早已习惯景玄的专断，二话不说开始处理凤九歌的后腿。整个过程凤九歌都紧绷着神经，生怕对方发现她的异常。但老太医除了偶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好了。"固定好夹板后，老太医退到一旁，"切记不要让它乱动，七日后再看恢复情况。"
景玄点点头："有劳了，下去领赏吧。"
待老太医退下后，景玄从柜子里取出另一个玉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的药丸："吃了它。"
凤九歌警惕地嗅了嗅。这药丸的灵力波动比之前的灵液强了数倍，但其中掺杂着一些她不熟悉的成分。她抬头看向景玄，金色的瞳孔中满是疑问。
"放心，没毒。"景玄似乎被她的表情逗乐了，"这是'九转还魂丹'，朕小时候受伤常吃。"
犹豫再三，凤九歌还是低头吞下了药丸。丹药入腹的瞬间，一股暖流从丹田涌向四肢百骸，让她舒服得几乎呻吟出声。这丹药的效力远超她的预期，不仅加速了伤势愈合，还让她体内的灵力恢复了一成左右。
"吱...吱吱！"她忍不住用脑袋蹭了蹭景玄的手，表示感谢。
景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倒是通人性。"他轻轻拍了拍凤九歌的头，"睡吧，等你好了，朕带你去御花园玩。"
凤九歌确实感到困倦袭来，丹药的效力让她昏昏欲睡。但在陷入梦乡前，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的脑海——这个人类帝王，为什么对一只素不相识的小狐狸如此优待？那些珍贵的灵药，还有他眼中偶尔闪过的金色光芒...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