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仆仆。
凌轩的衣衫上，沾染了长途跋涉的尘埃。
他终于抵达了这片传说中的殷商故都。
断壁残垣在风中矗立，无声诉说着千年的孤寂。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息，是稀薄的灵气，更混杂着一种沉重腐朽的味道。
那是一个王朝覆灭后，久久不散的残余气运。
凌轩走在龟裂的石板路上，脚下扬起的尘土都带着历史的厚重。
他在一堵倒塌的宫墙前停下。
墙体上，一道几乎被风沙磨平的刻痕，呈现出一种不属于自然的规整。
他伸出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积尘。
一个模糊的图案显露出来。
是规与矩的交叠。
墨家的印记。
这里果然是墨家的一处重要据点。
循着几处不起眼的记号，凌轩最终来到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祭坛前。
祭坛巍峨，却透着死气，但在它的地基深处，凌轩却察觉到了一丝微弱却有序的灵力波动。
入口就在这里。
他走到祭坛一侧，对着一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壁，沉声开口。
“散修凌轩，有要事求见墨家矩子。”
石壁纹丝不动。
只有风声呜咽着作为回应。
凌轩没有不耐，只是静静等待。
片刻后，石壁向内无声滑开，两名身穿灰色短袍的年轻修士走了出来。
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冷漠，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警惕。
“此地没有你要找的人。”
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平直，不带任何情绪。
“矩子行踪不定，非墨门核心，不得求见。”
另一人补充道，直接下了逐客令。
凌轩并未因这冷遇而动怒。
他环视一圈，视线落在据点入口外围的一片空地。
“你们的四方地锁阵，西北乾位的灵力节点，运转得并不顺畅。”
此言一出，两名守卫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
“你胡说什么？”
“外人怎会知晓我墨家阵法？”
凌轩没有理会他们的质问，继续说道。
“灵力流经此处时，有万分之一息的迟滞。若是平时倒也无妨，一旦遭遇强攻，此处必是第一个崩溃的薄弱点。”
他顿了顿，给出了解决方案。
“只需将那块坤位基石下的符文逆转三重，再辅以青金石替换掉原本的黑曜石，阵法威力至少能提升一成，且再无此隐患。”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疑。
他们虽然只是守卫，但也知道阵法维护的图录，凌轩所言，直指阵法日志上一个悬而未决的难题。
其中一人不敢怠慢，转身匆匆走回石壁之内。
很快，一个气息更加沉稳的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筑基中期的修为，神情严肃，手上布满老茧。
“是你，看出了地锁阵的瑕疵？”
他上下打量着凌轩，带着审视的意味。
凌轩坦然回应。
“只是略懂一些阵法皮毛。”
那汉子显然不信这种谦辞。
他指向旁边一台半倾倒的金属造物。
那是一头青铜铸就的老虎，形态威猛，但此刻一条前腿断裂，胸腔处的甲片也已脱落，露出里面交错的灵力回路与黯淡的符文。
“空口无凭。”
“这是‘青铜虎七号’，核心机括受损，无法启动。你若能修好它，我便为你通传。”
这是考验。
凌轩走上前去。
“可以。”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青铜虎冰冷的金属外壳，然后探入其胸腔之内。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闭上双眼，庞大的神识如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整个机关兽的内部。
每一条线路的走向，每一个符文的结构，都在他脑中形成了清晰的立体图像。
半晌，他睁开眼。
他从墨家子弟手中中取出一块不知名的金属，现场用灵火熔炼，塑形成一根细小的接榫。
他的动作不快，却精准到毫厘。
焊接，复刻符文，调整灵力回路的顺序。
守卫们从最初的怀疑，到惊讶，再到最后的沉默。
他们看不懂凌轩具体在做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那台死寂的机关兽，内部正有一股微弱的生机在缓缓复苏。
半日之后。
凌轩拍了拍手上的金属碎屑，站起身来。
嗡——
青铜虎空洞的眼眶中，亮起两道柔和的青铜色光芒。
它缓缓抬起头，被修复的那条前腿稳稳踏在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接着，它张开巨口，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声音比之前记录中的更加浑厚有力。
不仅修好了，性能还有所提升。
那名筑基期的头目，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撼。
“请随我来。”
他的态度变得恭敬了许多。
据点内部别有洞天。
宽阔的地下空间，被分割成一个个区域，有锻造台，有符文室，还有堆满各种零件的仓库。
空气中飘荡着机油与金属熔炼的气味。
数十名墨者在其中穿梭忙碌，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手头的工作，气氛严肃而高效。
凌轩被带到一间独立的石室前。
头目躬身通报后，便自行退下。
“进来。”
一个沉稳的男声从里面传出。
凌轩推门而入。
石室不大，陈设简单，一名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正坐在一张工作台后，用一块软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一个精密的零件。
他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气息却如山岳般沉凝。
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更强。
“孟胜。”
他自我介绍，言简意赅。
“你修好了七号。”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你不是普通的散修，说出你的来意，为什么要见矩子？”
凌轩没有绕圈子。
“我来，是为了阻止一场浩劫。”
孟胜擦拭的动作没有停下。
“这世间的浩劫，从未停止过。”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
“这一次不同。”
凌轩一字一句地说道。
“晋国智氏的家主智瑶，即将凝结金丹。”
“哐当。”
孟胜手中的零件失手滑落，掉在石质的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终于停下了所有动作，抬起头，第一次正视凌轩。
他的面容平静，但凌轩能察觉到那平静之下掀起的滔天巨浪。
“金丹……”
“这个消息，你从何得知？”
“我的来历不重要。”
凌轩迎着他的探寻。
“重要的是，一旦智瑶成功，各国之间的脆弱平衡将彻底被打破。届时，掀起的将不再是凡人国度间的战争，而是一场席卷天下的修真大战。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其惨烈程度，将远超想象。”
“这，应该违背了贵派‘非攻’的理念。”
孟胜沉默了。
这个消息太过重大，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又太过神秘。
他既不能完全相信，又不敢完全不信。
许久，他重新捡起那个零件。
“此事，我们需要核实。”
“矩子的行踪，是墨家最高机密，不可能告知一个外人。”
他做出了决定。
“在此之前，你，需要留在这里。”
“我们会为你安排一处客房，但你不能离开这座据点。”
这是观察，也是软禁。
凌轩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他知道，信任不可能一蹴而就。
“好。”
“我等你们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