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顶,仙台之上,姬凌霄手握那块温润如玉、流淌着神性光辉的至尊骨,感受着其中磅礴如海的原始伟力,脸上的狂喜几乎要满溢出来。这块骨,通体温润,呈现出一种内敛的暗金色泽,骨体表面天然烙印着无数细密繁复的符文,每一道都仿佛在阐述着力量的本源,微微流转,便引得周遭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仅仅是握在掌心,那浩瀚如星海、沉重如神岳的威压,就让他血脉贲张,灵魂都在兴奋地颤栗。
“好!好!好!”姬凌霄连道三声,眼中精光爆射,再无半分阴鸷,只剩下志得意满的睥睨,“有此神骨,帝路之上,谁人可敌?我姬氏中兴,指日可待!”
他身后,几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扈从立刻上前,躬身行礼:“恭喜少主!贺喜少主!得此无上道基,必能横扫八荒,光耀我族门楣!”语气中充满了狂热与谄媚。
远处仙台,羽化神朝的神将目光闪烁,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手段倒是狠辣果决。”他身旁的神女则撇了撇嘴,艳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倒是让他走了狗屎运,得了这逆天造化。”
焚天谷的长老周身火焰符文明灭不定,盯着姬凌霄手中的至尊骨,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逝,随即隐去,沉声道:“姬家小子,此骨干系重大,好自为之!”
唯有须弥山的佛子,双手合十,低低诵了一声佛号,悲悯的目光投向姬凡坠落的方向,那云海翻涌的深处,轻轻一叹:“阿弥陀佛,因缘际会,业力自招。只是苦海沉沦,又添一痴儿。”他周身淡淡的金色佛光似乎感应到了某种不祥,微微波动了一下。
青鸾神女静立云端,清丽绝伦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深处,倒映着姬凌霄手中那刺目的金光,一丝极淡的惋惜悄然滑过,最终归于沉寂。她微微侧首,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云层,投向那渺不可知的凡尘。
姬凌霄对周遭的反应毫不在意。他沉浸在力量唾手可得的巨大喜悦中,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这至尊骨真正的神威。他深吸一口气,按照姬氏秘传的、夺取他人道骨后强行炼化的霸道法门,运转起全身灵力。紫色的灵力光芒如同沸腾的岩浆,顺着手臂疯狂涌入那块温热的至尊骨!
“嗡——!”
至尊骨受到灵力激发,骤然爆发出比刚才在姬凡体内时更加炽烈、更加霸道百倍的金色神辉!如同一轮小太阳在他掌心炸开!恐怖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扩散!离得最近的几个扈从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竟被这股威压硬生生震退数步,脸色发白,眼中骇然更甚。
“哈哈哈!好!好强的力量!”姬凌霄感受着那浩瀚无边、仿佛能一拳打碎星辰的伟力顺着手臂涌入体内,忍不住放声狂笑,意气风发。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都在贪婪地吞噬着这股力量,修为境界的壁垒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开始剧烈松动!
然而,就在这力量攀升到顶点,姬凌霄心神最为激荡松懈的刹那——
异变突起!
“喀…喀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如同冰面碎裂的异响,毫无征兆地从那光芒万丈的至尊骨内部传出!
声音虽小,却像是一盆万载玄冰水,兜头浇在姬凌霄沸腾的狂喜之上!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狂喜被惊疑取代,猛地低头看向掌心!
只见那块坚不可摧、象征着无上道途的黄金道骨之上,一道细微却无比刺眼的暗金色裂纹,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正沿着骨体表面一道天然符文的边缘,悄然浮现!
裂纹之中,并非骨质的断裂,而是一种更深邃、更令人心悸的…虚无!仿佛连接着某个冰冷死寂的未知之地!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腐朽与破灭气息的微弱寒意,顺着那裂纹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这寒意极其微弱,与至尊骨本身磅礴的神性光辉相比,渺小如尘埃。但它一出现,姬凌霄体内那正在奔腾咆哮、几乎要将他撑爆的至尊伟力,竟然猛地一滞!仿佛奔涌的岩浆撞上了无形的冰山!一股源自灵魂深处、毫无来由的冰冷悸动,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怎么回事?!”姬凌霄失声惊呼,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他疯狂催动灵力,试图压制那道诡异的裂纹,抹去那丝不详的寒意。
紫色的灵力光芒大盛,如同怒涛般冲击着至尊骨。然而,那道暗金色的裂纹非但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在至尊骨自身神性光辉和姬凌霄外来灵力的双重刺激下,如同活物般,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延伸了一丝!
“不!不可能!”姬凌霄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他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这道裂纹的延伸,手中这块至尊骨所蕴含的、那令他迷醉的无上伟力,竟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但确实存在的…流逝!如同完美的玉璧出现了一道裂隙,神性的光辉正从这裂隙中悄然逸散!
这变故突如其来,快如电光石火。远处的天骄道子们,大部分还沉浸在姬凌霄得到至尊骨、气势暴涨的震撼或嫉妒之中,并未察觉到那细微的裂纹和不祥的气息波动。
唯有两人例外。
须弥佛子周身原本平稳流淌的淡金色佛光,在那裂纹出现、寒意逸散的瞬间,猛地剧烈波动了一下!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容,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姬凌霄的掌心,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景象。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更加低沉、带着警示意味的佛号:“……唵!”
另一侧,青鸾神女清冷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青芒如电闪过。她纤细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从姬凌霄掌心那刺目的金光上移开,再次投向下方翻涌的云海,投向姬凡消失的方向,眼中那抹深藏的惋惜,似乎更深了一层。
“垫脚石…第一块…”青鸾神女樱唇微启,无声地呢喃了一句,只有她自己能听见。随即,她周身气息彻底收敛,化作一片沉寂的冰湖。
姬凌霄死死攥着那块出现裂纹的至尊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狂喜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有冰冷的惊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那道细微的暗金裂纹,如同烙印在他心头的诅咒,无声地嘲笑着他刚刚登顶的野心。
他猛地抬头,眼神阴鸷如受伤的孤狼,扫视过峰顶一张张或震惊、或贪婪、或忌惮的脸,最后落在那翻腾的、吞噬了姬凡的云海深处。
“姬凡…废物…”他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浓烈的恨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安。仿佛那个被他亲手打入尘埃的堂弟,即使粉身碎骨,也留下了某种无法摆脱的阴影。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重新凝聚起属于胜利者的冰冷与威严,只是那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已悄然扎根。
“回府!炼化神骨!”姬凌霄不再看任何人,猛地一甩袖袍,转身,紫色身影裹挟着那块光芒依旧耀眼、却已埋下不祥种子的至尊骨,化作一道凌厉的紫虹,朝着姬氏在太虚界那依旧巍峨、却难掩衰颓气象的古老府邸方向破空而去。几名扈从不敢怠慢,立刻跟上。
通天峰顶,随着姬凌霄的离去,气氛变得微妙而压抑。那冲天而起的至尊金光已然消失,只留下祭坛上尚未散尽的神性余晖,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破败寒意。
羽化神女撇撇嘴,意兴阑珊:“闹剧收场,无趣。”神将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焚天谷长老哼了一声,周身火焰一卷,带着门人化作火光消失。须弥佛子最后看了一眼姬凡坠落的方向和姬凌霄离去的天际,低叹一声,脚下金莲涌现,托着他缓缓没入虚空。
青鸾神女是最后一个离去的。她独立云巅,衣裙在罡风中猎猎作响,清冷的眸光仿佛穿透了空间,投向那遥远的、灵气稀薄的下界。许久,她才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光,如惊鸿般翩然远去。
喧嚣散尽,只余下亘古沉默的通天峰,以及那巨大祭坛上残留的、正在缓缓变暗的古老纹路。罡风呼啸,卷动着破碎的云气,仿佛要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血腥与背叛彻底抹去。
然而,在峰顶边缘,一块不起眼的、被姬凡鲜血浸染过的冰冷岩石缝隙里,一点极其微弱的青铜色毫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与此同时,遥远的、被太虚界视为“灵气荒漠”的下界,一片荒芜死寂、乱石嶙峋的戈壁深处。
“噗通!”
一声沉闷的撞击,打破了亘古的寂静。姬凡残破的身躯如同一块被抛弃的朽木,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的砂石地上,激起一片干燥的尘埃。
剧痛早已麻木,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仿佛沉入了万载玄冰的湖底。生命之火微弱得只剩下最后一点火星,随时都会彻底熄灭。空荡荡的后背,那被强行撕裂的伤口,不再流血,只留下一个狰狞的、仿佛通往虚无的黑洞,无声地诉说着残酷。
就在这死寂的绝境里,在他破碎的胸腔深处,那块嵌入血肉的青铜碎片,再次发出了微不可察的嗡鸣。
这一次,那蒙蒙的清辉不再仅仅局限于护持心脉。它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沿着姬凡体内那些被至尊骨抽离而变得枯萎、断裂的经脉,丝丝缕缕地蔓延开去。
清辉所过之处,并未带来磅礴的生机修复,反而像是最精准的刻刀,带着一种古老苍凉的意志,开始在他空荡荡的、本应蕴藏至尊骨的脊柱区域,以一种超越常理、超越认知的方式,进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勾勒?
如同在废墟上,以星光为笔,描绘全新的基石。
姬凡残存的、近乎溃散的意识深处,那个苍老、沙哑、仿佛带着无尽尘埃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这一次,似乎近了一点点,也清晰了一点点,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碎骨…空腔…”
“正好…”
“拿来…筑…心炼道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