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是声音的坟墓。
绝对的灰暗,是色彩的终焉。
姬凡的意识在无边的冰冷与虚无中沉浮。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永恒的“寂灭”本身。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墨池的尘埃,正在被这名为“葬地”的终极归宿,缓慢而不可抗拒地…同化、消解。
脊柱深处,墟烬道鼎发出微弱却顽强的嗡鸣,幽暗的鼎身被无处不在的灰败“葬力”侵蚀着,鼎壁的裂痕在“葬力”的渗透下非但没有修复,反而有扩大的趋势。鼎内原本燃烧的墟烬之焰,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被粘稠的灰败气息压制、侵染,色泽愈发黯淡。心口那块源墟核心碎片,清辉也被压制到极限,如同蒙尘的古玉。
“这就是…葬地…”残存的意志冰冷地感知着。没有山川河流,没有星辰日月,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最纯粹的“寂灭”法则构成的…灰败平原。天空是凝固的铅灰,大地是流动的灰烬。冰冷的“灰雪”无声飘落,每一片都蕴含着终结万物的力量,落在道鼎青光之上,发出“滋滋”的侵蚀声。
“葬…力…同化…抗拒…则…湮灭…”苍老漠然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与…一丝融入环境的顺从?仿佛回到母体的游鱼。
抗拒?姬凡冰冷的意志深处,那被恨火淬炼万遍的不屈骤然点燃!湮灭?他一路行来,抽骨、夺源、背叛、追杀…所求的,岂是归于这永恒的虚无?!
“吼——!”
无声的灵魂咆哮在葬地死寂中荡开微不可察的涟漪!濒临熄灭的墟烬之焰猛地一跳!心炼道鼎的本源意志——蚀道归墟、熔炼万劫的霸道本能,被这绝境彻底激发!
不再被动防御!不再试图隔绝!
而是…主动…吞噬!
“心炼…九转!吞…葬…铸…胎!”
冰冷的意志驱动下,墟烬道鼎猛地逆转!鼎口不再是喷薄青光防御,而是爆发出恐怖的吸力!如同濒死的巨鲸张开深渊之口,疯狂地…吞噬着周遭汹涌而来的灰败葬力!
嗤嗤嗤——!
剧痛!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剧痛!仿佛灵魂被投入了熔炼寂灭的洪炉!灰败的葬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毒针,疯狂刺入道鼎,侵蚀着鼎壁的每一寸道纹!鼎内的墟烬之焰在葬力的冲击下,瞬间被压制到近乎熄灭,随即又被姬凡那燃烧着恨火与不屈的冰冷意志强行点燃、融合!
吞噬!熔炼!蜕变!
以葬地为熔炉!以葬力为薪柴!以自身意志与道鼎为铜胚…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向死而生的终极锻造!
道鼎在葬力的疯狂灌注下,形态开始扭曲、拉伸!不再是固定的鼎炉形态,而是向着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包容、仿佛能孕育万物的…“胎”形转变!鼎壁的裂痕在葬力的冲刷下非但没有崩碎,反而被强行“焊合”,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灰烬凝结般的天然纹路!鼎内微弱摇曳的火焰,颜色彻底转变为一种…深邃、冰冷、仿佛能冻结时光的…灰烬之色!
灰烬道胎!
一股全新的、更加内敛、更加接近葬灭本源的气息,从道胎深处孕育而出!它不再仅仅是熔炼外力的工具,更像是一个…正在孕育着“葬灭”之道的…胚胎!
然而,就在道胎雏形初现,姬凡意志与葬力初步交融,勉强在这死寂平原站稳脚跟的刹那——
轰隆——!
整个灰败平原剧烈震动!远方,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庞大到无法想象、通体由流淌着暗沉青铜光泽的奇异金属构筑的…巨殿轮廓,在凝固的铅灰色天幕下缓缓显现!
巨殿的样式古朴、蛮荒、带着横压万古的威严!殿体表面布满了比星辰轨迹更加繁复玄奥的天然蚀刻道纹,大部分已经黯淡断裂,残留的部分却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气韵。更令人心悸的是,整座巨殿都覆盖着一层粘稠、蠕动、散发着浓郁腐朽与不祥气息的…暗红锈迹!锈迹如同活物,正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青铜殿体。
一股比源墟之痕、比青铜葬棺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凌驾于诸天万界之上的冰冷意志,如同沉睡的史前巨神苏醒,轰然从巨殿深处爆发,瞬间锁定了平原上那“格格不入”的灰烬道胎气息!
“外…道…蝼蚁…擅…入…葬…土…”
“窃…葬…力…铸…伪…胎…”
“当…镇…入…永…寂…之…渊!”
意志并非声音,而是直接碾压法则的审判!带着终结一切变数的绝对漠然!
嗡——!
巨殿深处,无数道由粘稠暗红锈迹与冰冷青铜法则凝聚而成的巨大锁链,如同苏醒的太古毒龙,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穿透虚空,带着洞穿万界、污秽道基、永世镇压的恐怖意志,狠狠射向姬凡与其初成的灰烬道胎!
锁链未至,那恐怖的意志冲击已让灰烬道胎剧烈震颤,刚刚成型的灰烬纹路都出现了崩解的迹象!姬凡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凌驾性的意志碾碎、同化!
生死一线!避无可避!
“葬棺…御!”识海中苍老声音发出急促的警示!
姬凡眼中灰烬色的光芒爆射!冰冷疯狂到极致!他不再试图硬撼那根本无法抗衡的巨殿意志与锁链!而是…猛地催动灰烬道胎的全部力量,目标并非防御或攻击,而是…疯狂沟通、引动心口源钥碎片与这片葬地平原深处,那无处不在的…灰败葬力!
同时,他冰冷的意志死死锁定了一个方向——那具在进入葬地时,被灰潮一同卷入、此刻正静静躺在不远处灰烬平原上、表面同样覆盖了一层灰雪的…青铜葬棺!
“同源…引…葬…棺…葬…己!”
灰烬道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周遭的灰败葬力如同受到召唤,疯狂汇聚!心口源钥碎片清辉大放!一道凝练的灰烬光束自道胎射出,瞬间连接上那沉寂的青铜葬棺!
嗡——!
沉寂的葬棺猛地一震!覆盖棺身的灰雪瞬间融化、被吞噬!棺盖缝隙中透出的那股比平原葬力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死寂之气,被灰烬道胎强行引动、抽取!
就在那无数污秽锈迹锁链即将洞穿姬凡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
姬凡的身影,连同他初成的灰烬道胎,化作一道混合着灰烬葬力与葬棺死寂之气的流光,以一种超越常理的方式…瞬间没入了那具青铜葬棺之内!
噗!
棺盖在流光没入的刹那,轰然闭合!严丝合缝!
铛!铛!铛!铛——!
无数道足以洞穿星辰的污秽锈迹锁链,狠狠撞击在闭合的青铜葬棺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葬棺剧烈震颤,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粘稠的暗红锈迹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棺体!棺内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有绝世凶物在挣扎!
然而,葬棺终究未被洞穿!那源自葬地的特殊材质与姬凡引动的同源葬力,形成了最后的屏障,硬生生扛住了这绝杀一击!
巨殿深处的意志似乎发出一声带着一丝意外与更加冰冷怒意的无声咆哮。更多的暗红锈迹锁链如同毒蛇般从殿内探出,密密麻麻缠绕向那具剧烈震颤、布满裂痕的葬棺,要将其彻底拖入巨殿深处,永世镇压!
就在这时!
葬地平原的另一端,一道淡青色的流光,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艰难地穿透层层灰败葬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座相对低矮、却散发着不同寻常空间波动的青铜断碑旁。正是青鸾神女!
她清丽绝伦的容颜此刻带着一丝苍白,显然穿越葬地消耗巨大。她的目光并未看向远处那惊心动魄的镇压景象,而是死死锁定在断碑底部,一个被灰雪半掩、只有巴掌大小、形状却与姬凡所得核心碎片隐隐呼应的…幽暗凹陷上!
“另一枚…源钥…的…位置…”她清冷的眸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指尖一缕凝练的青色神羽悄然浮现,带着焚尽万物的气息,轻轻点向那处凹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