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黑渊之底,死寂如墓。
源墟之阶上,姬凡半跪于地,墟烬道鼎在脊柱深处发出沉重嗡鸣,幽暗青光流转,强行镇压着体内肆虐的葬灭余波与脏腑碎裂的剧痛。青铜冷泽覆盖的躯体遍布蛛网般的裂痕,不断渗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青铜色血珠,滴落在冰冷的墟阶上,发出“嗤嗤”的轻响,随即被源墟之力同化。
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具陷入死寂的青铜葬棺之上。棺盖紧闭,暗红锈迹尽褪,如同凡铁,但方才惊鸿一瞥的景象——棺内那片连葬灭都无法形容的混沌虚无,以及虚无中心那道由无数破碎法则构成的门户虚影——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他的识海。
“门…后…非…墟…”
“是…葬…地…”
苍老漠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悸动与凝重,在姬凡冰冷的意志中回荡。葬地…一个比源墟更加古老、更加终极的归宿概念?
“钥匙…就在…”
清冷如冰泉的声音自身侧不远处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与…期待。
姬凡猛地转头,青金色的眼眸冰冷如刀,锁定了那道不知何时出现的淡青色虚影——青鸾神女。她独立于一片相对完好的墟殿残骸之上,清丽绝伦的容颜在幽暗背景下更显缥缈,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姬凡心口的位置,或者说…他体内那块源墟核心碎片。
“你…果然知道。”姬凡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锈蚀的铁片摩擦,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戒备与审视。墟烬道鼎悄然运转,鼎内墟烬之焰无声升腾,锁定了这位三番两次出手相助,却又动机不明的神女。
“知道?”青鸾神女樱唇微启,露出一抹极淡、近乎虚幻的弧度,带着一丝俯瞰万古的漠然,“何止知道。这碎片…本就是开启‘葬地’的‘源钥’之一。而你心炼的墟鼎…便是容纳‘源钥’、引动‘葬地’之力的…唯一熔炉。”
她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姬凡冰冷的心渊中炸开!青铜碎片是钥匙?心炼道鼎是熔炉?葬地…那究竟是什么地方?开启它…又有何意义?
“为何助我?”姬凡直接问出核心,冰冷的眸光穿透虚影,试图捕捉她灵魂的波动。
青鸾神女沉默片刻,清冷的眸光似乎穿透了姬凡,投向了那具沉寂的葬棺,以及棺内那道若隐若现的门户虚影,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
“万载筹谋…只为…一线生机…”
“葬地…是终结…亦是…起源…”
“钥匙在你手…熔炉已成…门…当开!”
话音未落,她不再解释!淡青色的虚影骤然凝实!一股浩瀚、清冷、却又带着焚尽诸天之决绝的恐怖气息,从她身上轰然爆发!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出手!她双手结印,速度快到超越了时间的感知!无数玄奥繁复、仿佛由大道本源凝聚而成的青色符文自她指尖流淌而出,瞬间布满虚空!
“万羽…焚…界…印!”
青鸾神女清叱一声!整个身躯仿佛化作了燃烧的青色神焰!无数根由纯粹法则与神能凝聚而成的青色神羽,如同焚世的流星火雨,带着洞穿万界、焚灭时空的至高伟力,并非攻向姬凡,而是…尽数轰向那沉寂的青铜葬棺!
轰!轰!轰!轰——!
每一根青色神羽撞击在葬棺之上,都爆发出湮灭星辰的恐怖威能!葬棺剧烈震颤,表面残留的凡铁光泽瞬间被撕裂!那沉寂的死寂意志再次被强行唤醒、点燃!棺盖在狂暴的轰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道曾经掀开过的缝隙…再次被强行撑开!
嗤啦——!
更加浓郁的、仿佛能冻结时光长河的混沌死寂之气,混合着粘稠的暗红血光,如同冲破堤坝的冥河,再次从缝隙中喷涌而出!而这一次,伴随着死寂之气喷涌而出的…还有一片片…灰白色的、仿佛由无数世界尘埃与寂灭法则凝结而成的…“雪”?
灰雪飘落,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湮灭,连源墟之力都仿佛被冻结、同化!
棺内,那道由破碎法则构成的门户虚影,在万羽焚界印的狂暴轰击与源钥(姬凡心口碎片)的强烈共鸣下,骤然变得清晰、凝实!门户边缘剧烈扭曲,无数细小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纹路在门框上蔓延,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通往“终极归宿”的恐怖吸力!
“葬地…裂缝…开!”苍老的声音在姬凡识海带着急促的波动!
“就是现在!以源钥为引!墟鼎为炉!引…葬地…之力!”青鸾神女的声音穿透狂暴的能量乱流,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直接在姬凡心神炸响!
无需思考!本能与那苍老声音的指引瞬间重合!姬凡眼中青金光芒爆射,所有的冰冷、恨意、对力量的渴望,在这一刻化为最纯粹的驱动意志!他猛地挺直残破的身躯,脊柱深处墟烬道鼎轰鸣到极致,鼎口喷薄出前所未有的幽暗青光与灰败的源墟之力,尽数灌注向心口!
心口那块源墟核心碎片,在道鼎之力的疯狂催动下,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幽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最纯粹葬灭法则构成的幽暗光束,如同跨越时空的坐标,自姬凡心口射出,精准无比地…烙印在葬棺裂缝内那道剧烈波动的门户虚影中心!
嗡——!
天地失声!时空凝滞!
门户虚影在被光束击中的刹那,猛地一颤!随即,一股无法形容其浩瀚、其古老、其终结一切生机的…“灰潮”…从那道裂缝中…汹涌而出!
那不是能量,不是物质…更像是…“存在”本身的…终极寂灭态!
灰潮所过之处,万物归寂!源墟之阶无声消融!坚不可摧的墟殿残骸如同沙堡般崩塌、化为最原始的尘埃!连弥漫的源墟之雾都被彻底吞噬、同化!整个世界,仿佛被强行拖入了“葬灭”的画卷之中!
“葬地…之力…”姬凡首当其冲,身体如同怒海中的孤舟!墟烬道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鼎壁上的蚀刻道纹疯狂闪烁,鼎内的墟烬之焰疯狂摇曳,试图吞噬、熔炼这汹涌而来的终极寂灭之力!剧痛!仿佛灵魂和道基都在被强行拆解、重塑!体表的裂痕瞬间扩大,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但他死死咬牙,冰冷的意志如同定海神针!道鼎在灰潮的冲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鼎壁出现更深的裂痕,却也在疯狂地吞噬、融合!鼎内原本幽暗的墟烬之焰,颜色开始向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接近“葬灭”本源的…灰白色…转变!
而就在这时!
“放肆!!”
“魔头!安敢开启禁忌!”
两声蕴含着滔天怒意与无上威严的咆哮,如同开天神雷,撕裂了黑渊上方的界壁!比之前须弥佛首更加恐怖的气息轰然降临!
左侧,无量星辉汇聚,化作一尊身披帝袍、头戴星辰冠冕的伟岸虚影——羽化神主投影!他目光如冷电,洞穿灰潮,锁定姬凡与那道开启的裂缝,眼中是极致的震怒与贪婪!他抬手,掌心仿佛托着一片旋转的星域,朝着灰潮与裂缝,狠狠压下!欲要强行封印这禁忌之门!
右侧,梵音禅唱响彻寰宇,一尊端坐于金色莲台、脑后悬浮着无尽佛国光轮的庞大佛影显化——须弥佛首真身投影!他宝相庄严,眼中却燃烧着焚魔的怒火,一只覆盖着“卍”字佛印、仿佛能掌握一方大千世界的金色佛掌,带着净化与镇压的至高意志,同样拍向裂缝与姬凡!
两大太虚界巨头,真身投影,含怒出手!目标一致——封印葬地裂缝,镇压(或擒拿)姬凡!
面对这足以覆灭星辰的恐怖夹击,身处灰潮核心、承受着葬灭之力冲刷的姬凡,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爆发出更加冰冷疯狂的决绝!他猛地看向气息同样在灰潮冲击下剧烈波动、却依旧全力维持万羽焚界印的青鸾神女!
“助我…葬…敌!”沙哑的嘶吼,带着不容置疑的交易意味!
青鸾神女清冷的眸光与姬凡疯狂冰冷的视线瞬间交汇!没有言语,只有一种万古筹谋下的冰冷默契!她双手印诀猛地一变!那无数轰击葬棺的青色神羽,骤然分出大半,化作两道撕裂时空的焚界洪流,悍然迎向拍落的星域巨掌与佛国金掌!
轰!轰!
恐怖的碰撞再次爆发!星域崩碎!佛国哀鸣!焚界之羽与巨头投影的碰撞,让本就濒临崩溃的黑渊空间彻底化为混沌!能量乱流席卷一切!
而就在这惊天动地、能量乱流最为狂暴的瞬间!
姬凡眼中青金光芒炽盛到燃烧!他强行催动濒临破碎的墟烬道鼎,将刚刚吞噬、尚未完全熔炼的葬地灰潮之力,连同自身被恨火淬炼到极致的意志,疯狂地…灌注向那道剧烈波动的葬地裂缝!
“葬…地…引!”
冰冷疯狂的意志,如同最后的敕令!
嗡——!
那道由破碎法则构成的门户,在得到姬凡这蕴含“源钥”与“熔炉”双重印记、混合了葬地灰潮的终极力量灌注后,猛地…稳定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凝练、仿佛由“葬灭”本源凝聚而成的…灰白色光束…自裂缝门户中…无声无息地…射出!
光束的目标,并非羽化神主或须弥佛首的投影本体…而是…他们拍落巨掌所蕴含的…法则核心!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彻底的、无法抗拒的…归寂!
星域巨掌核心的星辰运转法则…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间崩解!巨掌无声溃散!
佛国金掌核心的“卍”字佛印…如同风化的石刻,瞬间黯淡、湮灭!金掌化作点点佛光消散!
“噗!” “呃!”
远在太虚界本体的羽化神主与须弥佛首,同时身躯剧震,投影瞬间黯淡模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他们的法则…竟被强行…“葬灭”了?!
灰白色光束完成使命,瞬间消散。而那道强行开启的葬地裂缝,在爆发出这惊世一击后,也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门户虚影剧烈扭曲、黯淡,周围的裂缝开始急速收缩、弥合!喷涌的灰潮迅速减弱!
“门…将闭…”青鸾神女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与虚弱传来。
姬凡看着那急速收缩的裂缝,又看了一眼投影黯淡却杀意更浓的两大巨头,以及下方被灰潮侵蚀得一片狼藉、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源墟”波动的深渊。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念头升起。
走?还是…留?
裂缝之后,是未知的“葬地”,凶吉难测。
留下,面对两大巨头真身降临的怒火,十死无生。
他的目光扫过青鸾神女,对方清冷的眸光也正看着他,带着一种等待选择的静默。
下一刻,姬凡的身影化作一道混合着幽暗青光与灰败葬灭之力的遁光,不再犹豫,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朝着那即将彻底闭合的葬地裂缝…电射而去!
在身影没入裂缝前的一刹那,他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破碎的深渊:
“太虚…诸敌…”
“待吾…自葬地…归来…”
“尽…葬…之!”
话音落下,身影彻底消失在急速收缩的裂缝之中!
裂缝在姬凡进入后,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亘古的叹息,猛地…彻底闭合!原地,只留下葬棺表面一道更加深刻的裂痕,以及一片被灰雪覆盖、万物归寂的…终极废墟!
青鸾神女看着闭合的裂缝,清冷的容颜上无喜无悲。她最后看了一眼暴怒却无可奈何的两大巨头投影,又扫过这片埋葬了太多强者的深渊,身影缓缓变淡,化作一缕淡青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依旧混乱的空间乱流,消失不见。
寂灭黑渊,重归死寂。唯有那飘落的灰雪,无声地覆盖着一切,仿佛在祭奠着这场惊天动地的落幕,也仿佛在等待着…自葬地归来的…葬灭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