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食堂的泔水桶散发着酸腐的气味，段云飞端着餐盘，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添点米饭，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
“段……段师傅？”
段云飞回过头，看到李老板站在身后，手里捏着一包没拆封的烟，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蓝色衬衫，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和平时那个油腻邋遢的样子判若两人，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暴露了他的疲惫。
“李老板？”段云飞有些意外。自从上次青椒炒蛋事件后，两人就没再打过交道。李老板似乎刻意避开他，食堂的饭菜虽然没再用馊菜，但依旧难吃，只是克扣得没那么明显了。
“有事？”段云飞的语气淡淡的，算不上友好，但也没带着敌意。毕竟李老板后来确实收敛了不少，而且那天他眼里的羞愧，不像是装出来的。
“嘿嘿，没事就不能找你聊两句？”李老板搓着手，殷勤地把那包烟往段云飞手里塞，“来，抽根烟。”
“我不抽，谢谢。”段云飞侧身避开。
李老板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更尴尬了。他收回手，把烟揣回兜里，干咳了两声：“那个……段师傅，上次的事，多亏了你啊。”
“什么事？”段云飞装傻。他不想再提地沟油的事，免得节外生枝。
“就是……就是你做的青椒炒蛋，”李老板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给我女儿婷婷做了，她吃了两碗饭，说……说比学校门口的好吃。”
提到女儿，他眼里闪过一丝温柔，随即又被愁云取代。
“段师傅，我今天找你，是想求你个事。”李老板的腰微微弯了下去，姿态放得很低，“下周六是婷婷生日，她跟我说了好几次，就想吃我做的糖醋排骨。可我……我那手艺你也知道，做了好几次，她都不爱吃，说太酸了，或者太甜了……”
他看着段云飞，眼神里带着恳求：“我知道以前对你不地道，你心里肯定还记恨我。但这次算我求你，能不能……能不能教教我？就教我怎么做糖醋排骨，让婷婷高兴高兴。”
段云飞愣住了。他没想到李老板会来求他，还是为了这种事。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李老板之前的嘴脸——舀馊青菜时的刻薄，推搡他时的嚣张，还有那些“穷鬼”“猪食”的侮辱性字眼。一股火气涌了上来，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凭什么？这种人也配求自己？
“我没时间。”段云飞冷冷地说，转身就要走。
“段师傅！”李老板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力道有些大，“你别走！我知道我以前不是人，我混蛋！你要是还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求你帮帮我这个当爹的，就这一次！”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睛也红了。
周围打饭的工友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不是李老板吗？怎么求上段云飞了？”
“看样子是有急事，你看他那样子，都快哭了。”
“段云飞不是在超市卖卤味吗？难道李老板想求他做什么？”
段云飞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想甩开李老板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你先放手。”段云飞皱着眉说。
“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李老板像是豁出去了，梗着脖子说。
段云飞无奈，只好说：“你先松手，有话好好说。”
李老板这才松开手，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递到段云飞面前。
“这是我女儿婷婷。”
照片上是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粉色的校服，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背景是学校的操场，看起来很阳光。
段云飞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心里一动。这校服……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她在哪个学校上学？”段云飞下意识地问。
“第三实验小学，三年级。”李老板连忙回答，以为有希望了。
第三实验小学？三年级？
段云飞猛地想起赵磊跟他说过，他女儿萌萌也在第三实验小学上三年级！
世界这么小？
他想起赵磊提起女儿时温柔的眼神，想起萌萌想吃糖醋排骨却吃不到时的哭闹……心里的那点火气，突然就消了大半。
不管李老板以前多混蛋，他对女儿的这份心，是真的。
就像赵磊一样，天下的父亲，大抵都想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
段云飞沉默了几秒，看着李老板焦急又期待的眼神，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教你。”
李老板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真的？你答应了？太谢谢你了段师傅！谢谢你！”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差点就要给段云飞鞠躬。
“别这样。”段云飞连忙拦住他，“我只是教你怎么做，能不能做好，还得看你自己。”
“能！能做好！有你教我肯定能做好！”李老板连连点头，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学？我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段云飞说，“今晚下班后吧，你找个地方，把食材准备好，我过去教你。”
“好好好！我家就在附近的幸福小区，我现在就回去准备！”李老板高兴得合不拢嘴，又想掏烟，想起段云飞不抽，又赶紧塞了回去，“那我先走了，晚上七点，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说完，他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食堂，脚步轻快得像年轻了十岁。
段云飞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叮！触发亲情任务：帮助李老板做出让女儿满意的糖醋排骨。】
【任务要求：指导李老板独立完成糖醋排骨制作，获得其女儿婷婷的“满意”评价。】
【任务奖励：80厨神币+初级火候掌控。】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段云飞看着面板上的任务，眼神柔和了些。80厨神币和初级火候掌控，都是他现在需要的，但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对的事。
“看不出来啊段云飞，李老板都求到你头上了。”旁边的眼镜工友凑过来说，语气里满是惊讶，“你现在可以啊，都成大师傅了。”
“别瞎说，就是帮个忙。”段云飞笑了笑，端着餐盘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没什么胃口，扒了两口饭，心里却在琢磨着糖醋排骨的做法。糖醋排骨看似简单，实则很考验火候和调味，糖和醋的比例、排骨的焯水时间、收汁的时机，都很关键。
李老板那种性子急躁的人，估计很容易把排骨炖老，或者糖醋汁调得不均匀。看来今晚得好好盯着他。
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磊发来的微信：“云飞，晚上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谢谢你上次告诉我李老板的事，现在食堂的菜好像干净点了。”
段云飞回复：“今晚不行，有点事。改天吧，我请你。”
赵磊很快回了个“好的”，后面还加了个感谢的表情。
段云飞放下手机，心里更坚定了要帮李老板的想法。不管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那些像赵磊一样辛苦工作、只想让家人过得好一点的父亲，都值得。
下午下班后，段云飞先回出租屋换了件干净衣服，又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本《家常菜调味手册》——虽然他会做，但指导别人，还是得有更系统的方法。这本手册花了他10个厨神币，但他觉得值。
七点整，他准时来到幸福小区门口。李老板已经等在那里了，手里拎着一大袋食材，看到段云飞，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段师傅，你可来了！快跟我来！”
李老板住的是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爬到三楼，他已经气喘吁吁了。打开门，屋里的陈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有点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客厅的墙上，贴着好几张婷婷的奖状。
“随便坐，随便坐。”李老板把段云飞拉到沙发上坐下，又赶紧倒了杯水，“食材我都准备好了，你看看够不够。”
厨房的台面上，摆着新鲜的排骨、冰糖、醋、酱油、生姜、大蒜……琳琅满目，看起来都是精心挑选的。
段云飞点点头：“差不多了。你先把排骨洗干净，冷水下锅，加姜片和料酒焯水。记住，水开后撇去浮沫，再煮两分钟捞出。”
“哎，好！”李老板拿起排骨，笨手笨脚地洗了起来。
段云飞在一旁指导着，告诉他焯水的火候要大火，撇浮沫要彻底，不然会有腥味。李老板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学生。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段云飞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之前说食堂承包到期了？”
李老板的动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是啊，下个月就到期了。我也不想干了，太累了，也……也赚不到什么干净钱。”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悔意：“以前总想着多赚点，给婷婷报最好的补习班，买最贵的玩具，结果钱没赚到多少，还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连女儿想吃我做的菜都做不好。”
“听说你现在在‘好运来’超市做卤味？”李老板转过身，看着段云飞，眼神里带着一丝羡慕，“做得不错吧？我听厂里的工人说，你做的卤味特别好吃，都排着队买。”
“还行，刚开始做。”段云飞说。
“真好啊。”李老板感慨道，“靠手艺吃饭，踏实。不像我，赚的都是黑心钱，晚上都睡不好觉。”
他把焯好水的排骨捞出来，用冷水冲洗干净：“段师傅，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前是我不对，狗眼看人低，还……还用了不该用的东西。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以后打算怎么办？”段云飞问。
“还没想好。”李老板苦笑了一下，“先把婷婷的生日过好，然后找个正经活儿干，哪怕去工地上搬砖，也比现在强。”
段云飞点点头，没再多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能知错就改，就值得肯定。
“接下来，起锅烧油，放冰糖炒糖色。”段云飞继续指导，“小火慢慢炒，等冰糖融化，变成深褐色，冒小泡的时候，就把排骨放进去翻炒，让每块排骨都均匀地裹上糖色。”
李老板按照他说的做，刚开始还很紧张，手都在抖，生怕炒糊了。段云飞在一旁耐心地提醒他火候，什么时候该翻锅，什么时候该关火。
看着排骨渐渐染上诱人的糖色，李老板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真的上色了！我以前炒的要么是白的，要么就糊了！”
“慢慢来，别急。”段云飞笑着说，“接下来加醋、酱油，翻炒均匀，再加没过排骨的热水，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记住，醋要多放一点，不仅是调味，还能让排骨更容易炖烂。”
“好！”
厨房里弥漫着糖醋排骨的香味，越来越浓郁。李老板守在锅边，时不时地翻动一下排骨，眼神专注而认真，完全没有了平时在食堂的嚣张和敷衍。
段云飞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忽然觉得，这个下午的决定，是对的。
或许，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而食物，往往能成为连接人心的桥梁。
他看了看系统面板上的任务，心里充满了期待。希望今晚的糖醋排骨，能让那个叫婷婷的小女孩，感受到父亲满满的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