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暮春的夜风卷着桃花瓣,扑在凌云武府的青瓦上簌簌作响。姜越(林越)蹲在西院的老槐树上,指尖捏着块刚从酒桌上顺来的酱牛肉,看着东院方向的灯火一盏盏熄灭。

树下传来李命醉醺醺的呓语:“姜越…… 再喝…… 嗝…… 这坛喝完…… 老子…… 老子就把…… 底裤…… 扒下来当酒旗……”

姜越嚼着牛肉笑了笑。昨晚他确实玩命灌酒,用三坛烈酒把同屋的五个弟子全灌得人事不省,连最警醒的李命都抱着酒坛瘫在桌底。但他没醉 —— 前世在佣兵团跟老兄弟们拼酒,他能用酒葫芦喝赢三个壮汉,这点度数还不够漱口。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三套黑色斗篷和三张伪造的身份令牌。令牌上刻着 “黑风寨” 三个字,边缘故意做旧,还沾着些暗红色的污渍 —— 那是用猪血混着铁锈抹上去的,闻着有股淡淡的腥气,像极了常年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悍匪。

“学府弟子相残是重罪?” 姜越将斗篷往身上裹紧,嘴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可谁见过‘姜越’动手了?”

三个月前拿到赵天磊的资料后,他就开始布这个局。先是花半个月时间摸清赵天磊的行踪,发现这家伙每月十五都会去城外的落霞谷采集月光草 —— 那是突破筑元境的辅材;再托黑市的人联系上黑风寨的三个亡命徒,用半瓶灵蜜和一张假的藏宝图,让他们相信赵天磊身上藏着 “赵家祖传的玉佩”。

“记住,只许伤,不许死。” 当时他隔着屏风跟匪首说话,故意捏着嗓子变声,“断他一条胳膊就行,动静越大越好。”

匪首摸着络腮胡笑:“小哥放心,咱黑风寨办事,保准让他哭爹喊娘。”

姜越当时没说的是,他要的从来不是断胳膊。

落霞谷的入口处生着片一人多高的野蒿,风一吹就像绿色的浪。姜越藏在最密的那丛里,看着赵天磊穿着凌云武府的月白劲装,背着药篓从谷口走来。这家伙比三个月前壮实了些,腰间的佩剑穗子换成了银丝的,走路时故意挺着腰板 —— 想来是快突破筑元境,越发得意了。

“就是这小子?” 一个粗嘎的声音从左侧的巨石后传来。三个裹着黑斗篷的人影缓缓走出,手里的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赵天磊立刻摆出防御姿态,右手按在剑柄上:“黑风寨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他显然听过这伙人的名头,眼神里闪过警惕,却没太多惧意 —— 毕竟是赵家嫡子,寻常匪寇还不放在眼里。

“干什么?” 中间的匪首晃了晃钢刀,“把你身上的玉佩交出来,爷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赵天磊皱眉:“什么玉佩?我没有。”

“敬酒不吃吃罚酒!” 匪首暴喝一声,三柄钢刀同时劈了过去。刀锋带起的劲风割得野蒿沙沙作响,显然是常年搏杀的狠角色。

姜越藏在野蒿里,指尖扣着枚淬了麻药的银针。他算准了黑风寨的人打不过赵天磊 —— 这三个家伙最高不过引气七重,而赵天磊早已是引气巅峰,还偷偷练了赵家的白虎拳。

果然,赵天磊的身形突然矮了半截,双拳紧握时骨节噼啪作响,淡白色的灵力在拳面凝聚,隐约化作头白虎虚影:“找死!”

第一拳砸在左侧匪首的胸口,那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巨石上喷出大口鲜血。第二拳横扫,正中右侧匪徒的腰腹,钢刀脱手飞出,插进远处的树干里嗡嗡作响。

“点子扎手!” 仅剩的匪首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

赵天磊哪肯放过,脚尖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追上去,右拳带着白虎咆哮声砸向对方后心。就在这时,匪首突然转身甩出个黑球 —— 那是姜越给的 “烟雾弹”,里面混着迷魂草的粉末。

“咳咳!” 赵天磊被呛得后退两步,眼角瞥见匪首趁机从怀里摸出个信号弹,正想往天上放。

“还敢求救?” 赵天磊怒吼一声,不顾迷魂草的眩晕感,猛地提速追上,双拳齐出。白虎虚影在他身后张开血盆大口,竟真有股撼山震岳的气势。

“噗嗤!”

拳尖刺穿匪首胸膛的瞬间,话音未落,匪首的头就歪了下去。

赵天磊猛地甩开尸体,心里涌起股莫名的寒意。这三个匪徒的路数很奇怪,看似凶狠却破绽百出,尤其是最后这个,分明是故意送上来让他杀的。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野蒿丛里只有风吹草动的声音。可越是安静,他越觉得不对劲 —— 就像当年在崇川城的雨夜,父亲赵八说 “斩草要除根” 时,他背后的寒意。

“谁在那里?” 赵天磊低喝一声,白虎拳的灵力在体内流转,随时准备出手。

野蒿丛里没有回应,只有只夜枭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在夜空里划出道黑影。

赵天磊松了口气,大概是自己多心了。他走到三具尸体旁,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刚弯下腰,后心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噗嗤!”

冰冷的剑锋穿透胸膛,带着股熟悉的铁锈味 —— 那是姜越从姜向阳长老那里 “借” 来的古剑,剑身刻满了灵纹,却故意没擦干净,看着就像凡兵。

赵天磊缓缓低下头,看着胸前露出的半截剑尖,鲜血顺着剑槽汩汩往下流,在地上汇成朵妖异的花。他艰难地转过身,看到张年轻的脸,眉眼间带着股漫不经心的笑意。

“是…… 你?”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白虎虚影在他身后痛苦地扭曲、消散,“为…… 为什么……”

姜越抽出长剑,带起的血珠溅在他脸上,温热而粘稠,像极了二十年前林家府邸地砖上的触感。“不为什么,” 他用剑鞘拍了拍赵天磊的脸,“要怪就怪你姓赵。”

赵天磊的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写满了不甘和困惑。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跟这个龙城城主的儿子无冤无仇,为什么会被下死手。

姜越看着他断气的瞬间,突然想起前世林武死时也是这副表情。他蹲下身,用剑挑开赵天磊的衣襟,露出里面块刻着 “赵” 字的玉佩 —— 这是他故意让匪首提及的 “诱饵”,如今成了证明赵天磊 “私藏家族宝物引来杀身之祸” 的铁证。

“焚尸水呢……” 姜越摸出个小玉瓶,里面装着粘稠的淡黄色液体。这是他用硝石、硫磺和尸油熬了七天的成果,滴在皮肤上会冒白烟,半个时辰就能把尸体化成一滩黑水。

他往三具匪首尸体上各滴了三滴,看着青烟冒起,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才转身处理赵天磊的尸体。刚滴下焚尸水,眼角突然瞥见赵天磊紧握的右拳。

掰开一看,掌心赫然刻着个 “白” 字,血珠还在字痕里滚动。

姜越的瞳孔骤然收缩。白虎拳…… 赵天磊刚才凝聚的白虎虚影,分明是瀚海境传承的征兆!

“可惜了。” 他冷笑一声,加重了焚尸水的剂量,“这传承,你没福气用了。”

处理完尸体,他将古剑上的血迹在草叶上擦干净,又把赵天磊的玉佩往匪首的尸水里丢了块碎片 —— 这样既像匪徒杀人夺宝,又能让赵家以为玉佩被毁掉,不会深究下落。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眼天色。月上中天,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足够他赶回武府,躺回李命身边装醉。

回程的路上,他特意绕到黑风谷的方向。山谷深处隐约有灵脉波动,那是赵家正在开采的矿脉,也是柳书艺安息之地。

“书艺,” 姜越对着山谷轻声说,“第一个,送下去了。”

夜风卷着他的声音钻进谷里,回应他的只有矿洞方向传来的敲打声,沉闷得像在敲丧钟。

回到武府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姜越脱了斗篷塞进床底的暗格,往自己身上泼了半壶酒,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刚躺回床上,李命就翻了个身,嘴里嘟囔:“…… 再喝…… 姜越你个…… 小酒量……”

姜越闭着眼笑了笑,将酒气呼得更重些。

三天后,赵天磊的死讯传遍凌云武府。

“听说了吗?赵师兄在落霞谷被黑风寨的人杀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快突破筑元境了吗?”

“谁说不是呢,听说还被抢走了家传玉佩,尸体都没找到……”

议论声在练武场、饭堂、阁楼里此起彼伏,却没人怀疑到姜越头上。毕竟那天晚上,他跟李命等人喝到半夜,连茅房都没去过,有七八个人能作证。

姜越坐在藏经阁的角落里,翻着本《天风王国匪寇录》,听着外面的议论,指尖在 “黑风寨” 三个字上轻轻敲击。

赵家果然没大张旗鼓地追查。正如他所料,手握瀚海境传承的赵家现在只想低调发育,一个引气境子弟的死,不过是小事。

“姜越师兄,你看什么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姜越抬头,看见小翠端着盘洗好的樱桃站在门口,包子脸上满是好奇。这是他托父亲姜离送来的侍女,说是照顾起居,其实是帮他传递消息的。

“没什么,” 姜越笑了笑,拿起颗樱桃放进嘴里,“看些杂记罢了。”

小翠把樱桃放在桌上,突然压低声音:“少爷,家里传来消息,赵家最近在查黑风寨的余党,好像…… 还在找一块玉佩。”

“哦?” 姜越挑了挑眉,“继续盯着。”

“是。” 小翠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姜越看着樱桃上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赵天磊的死,不过是给赵家敲了记警钟,真正的复仇,还在后面。

他拿起颗樱桃,轻轻咬了一口。甜中带酸的汁液在舌尖蔓延,像极了这一世的滋味 —— 用前世的苦,酿今生的甜,再把仇人的血,当成最好的调味。

“赵八,” 姜越对着窗外轻声说,“下一个,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