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越(姜越)翻进凌云武府的院墙时,裤脚还沾着落霞谷的泥晨露打湿的青石板上留下串淡淡的脚印。他屏住呼吸避开巡逻的护院,像只狸猫般窜回西院,刚躺回床上扯过被子,就听见李命含混的梦话:“…… 再喝…… 姜越你这小兔崽子……”

他往枕头边塞了半块没吃完的酱牛肉,这是从落霞谷回来时特意绕到城门口买的 —— 前世柳书艺总说他打完架喜欢啃肉,像头刚下山的狼。此刻肉香混着酒气钻进鼻腔,倒真有几分宿醉未醒的模样。

天光破晓时,第一个闯进房间的是抱着剑的王浩。这小子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床上 “熟睡” 的林越嚷嚷:“好家伙!昨晚喝断片居然睡到现在?老子还以为你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

李命被吵得揉揉眼睛,看见林越嘴角的油渍,顿时乐了:“我说你半夜摸哪去了?偷肉吃都不叫上兄弟?”

林越翻了个身,故意打了个带着酒气的哈欠:“喝多了…… 起不来……” 声音含糊得像含着棉花,眼底却掠过一丝清明。他算准了这群糙汉子不会细究,武府弟子喝到天亮睡一天,本就是常事。

果然,王浩和李命嘀咕几句 “酒量太差”,就勾肩搭背地去饭堂了。直到房间里彻底安静,林越才缓缓睁开眼,指尖捻起枕头下的玉佩 —— 那是从赵天磊身上搜来的,此刻正泛着微弱的灵光。

“第一个……” 他对着玉佩低声呢喃,将其塞进床底的暗格,与那三套黑斗篷并排躺着。

一个月后,赵天磊的死讯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泛起圈涟漪就没了动静。

学府的公告栏贴了张泛黄的告示,说赵天磊 “勾结匪寇,夺宝私逃,已被黑风寨余党所杀”,末尾盖着个鲜红的印章,连句像样的悼词都没有。练武场上的弟子们讨论了三天,就被新的八卦取代 —— 比如哪位长老突破了灵纹境,哪个班的师妹被外门执事看上了。

林越坐在藏经阁的窗边,听着楼下两个弟子吹嘘自己 “当年差点端了黑风寨老巢”,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敲击。他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武道世界人命如草芥,一个没背景的内门弟子死了,还不如城主家的狗丢了引人关注。

“听说赵家派人来府里闹了场?” 李命啃着鸡腿凑过来,油汁滴在林越的书页上,“被姜向阳长老一脚踹出去了,说他们‘污蔑学府声誉’。”

林越翻过一页书,淡淡道:“狗咬狗罢了。”

李命啧了声:“你这趟回家像是转性了,以前说起赵家你眼睛都发光。”

“人总是要长大的。” 林越合上书,望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心里却在盘算 —— 赵家越是隐忍,越说明瀚海境传承的事不简单。他得加快修炼速度,至少要突破灵窍境,才有资格摸到赵家的根基。

接下来的一年,林越把自己泡在了修炼室和藏经阁。

姜向阳长老虽然邋遢,教徒弟却有套野路子。他不逼林越打坐练气,反倒扔给他把锈剑,让他每天劈柴三千下;还带他去后山的妖兽巢穴 “历练”,美其名曰 “实战出真知”,实则是让林越给他当诱饵,好趁机捡漏妖兽内丹。

“小子,你这剑招太娘们气!” 某次林越用剑挑飞只铁羽鸡,姜向阳叼着草秆骂道,“当年老子在黑风谷砍熊,哪用这么多花架子?”

林越擦了擦脸上的鸡毛,突然想起前世在佣兵团练的刀法 —— 简单、直接、招招致命。他试着抛开武府教的剑式,用劈柴的力道挥剑,竟真的劈开了铁羽鸡坚硬的羽毛。

“这才对嘛。” 姜向阳满意地捋了捋油腻的胡须,“修仙修仙,先修个‘狠’字!”

在这种野路子调教下,林越的修为像坐火箭般飙升。十八岁生辰那天,他成功突破灵窍境,成了凌云武府最年轻的灵窍境修士,连城主府都送来了贺礼 —— 一箱上品灵石和三瓶淬体丹。

就在他准备冲击灵窍境中期时,姜离派人来了。

“少爷,老爷让您立刻回家,说是有大事。” 送信的护卫躬身道,眼神里藏着几分笑意。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这一年他和家里书信不断,姜离从没这么急着叫他回去,莫非是赵家有了动静?

赶回青阳城城主府时,正厅里的景象让他松了口气 —— 没有剑拔弩张的杀气,只有两个穿着锦袍的老头在下棋,其中一个正是他爹姜离,另一个……

“这不是北风城王家的老家主吗?” 林越拱手行礼,心里却犯起嘀咕。王老家主是灵纹境强者,比姜离还高两重境界,怎么会突然来访?

王老家主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林越身上一扫,突然笑了:“好小子!一年不见竟到了灵窍境,比你爹当年强多了!”

姜离放下棋子,朝林越使了个眼色:“尘儿,王老特意从北风城赶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王老家主捋着花白的胡须,开门见山:“姜侄,我那孙女王白露刚从灵剑派回来,这丫头性子野,我怕她在北风城闯祸。你能不能陪她玩几天,也算替老头子看着点她?”

林越的嘴角抽了抽。

玩几天?看着点?

这说辞和前世李家托他 “照顾” 李清月时如出一辙!

他看向姜离,老爹正端着茶杯喝茶,耳根却悄悄红了 —— 显然这门亲事他早就点头了。林越心里了然,能让灵纹境的老爹如此满意,那王家小姐定然是天赋出众,容貌也差不了。

联姻嘛,他懂。“既然王老开口,晚辈自然遵命

北风城比龙城繁华十倍,街道两旁的楼阁都刻着灵纹,连卖糖葫芦的小贩都带着引气境修为。王家府邸更是气派,朱漆大门前蹲着两尊石狮,眼睛是用灵晶镶嵌的,在阳光下闪着精光。

林越按照约定来到王府后花园时,正赶上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雨丝如牛毛,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兰亭下站着个穿素白衣裙的少女,青丝用根木簪挽着,手里握着柄三尺青锋,剑尖斜指地面,水珠顺着剑穗滴落,在裙摆边积起个小小的水洼。

她背对着林越,身形纤细得像株雨后的翠竹,却又带着股凛然的剑意 —— 那是常年练剑的人才有的气质。

“王姑娘?” 林越放轻脚步走过去。

少女转过身来。

林越的呼吸顿了顿。

没有涂脂抹粉的脸在雨雾中透着瓷白,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尤其是那双眼,清亮得像淬了剑的寒光,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丝毫女儿家的羞涩。

好看是真好看,比他前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清丽脱俗。

但…… 林越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下移了移 —— 这姑娘的个子是不是有点太…… 娇小了?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真能看到自己的脚尖。

“林越?” 王白露开口,声音像碎玉落盘,带着股灵剑派特有的清冷,“我爷爷让你来的?”

“是。” 林越收回目光,拱手道,“听说姑娘刚从灵剑派回来,正好我也熟悉北风城,不如我带你四处走走?”

王白露收起长剑,剑鞘碰撞的轻响在雨里格外清晰:“不必了。” 她指了指兰亭旁的石桌,“我爷爷的意思,你我都清楚。不如开门见山 —— 你觉得我如何?”

林越被这直白的问话噎了下。他没想到这姑娘看着清冷,性子却这么烈。

“姑娘天赋出众,容貌…… 也出众。” 他斟酌着措辞,“是个好选择。”

王白露挑了挑眉:“你倒是坦诚。那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吗?”

“配不配得上,不是嘴上说的。” 林越笑了笑,灵力在指尖凝聚成朵水莲花,“十年后的年轻一辈大比,你我台上见分晓。”

王白露的眼睛亮了亮,像是发现了有趣的猎物:“好!我等着你。”

接下来的三天,林越还真带着王白露把北风城逛了个遍。

他们去了最热闹的灵材市场,王白露对着块不起眼的玄铁石两眼放光,说能炼出柄好剑;他们爬上北风城的城墙,看夕阳把护城河染成金红色,王白露突然说 “灵剑派的落日比这好看”;他们在街边的馄饨摊坐下,王白露吃了两口就皱起眉,说 “不如门派的辟谷丹”。

林越发现,这姑娘看似高冷,其实对凡俗的一切都透着好奇。她会蹲在路边看孩童斗蛐蛐,会对着糖画摊的老师傅惊叹,会把吃不完的馄饨偷偷倒进流浪狗的碗里。

离别的时候,雨又开始下了。

“十年大比,我不会手下留情。” 王白露把块刻着 “露” 字的玉佩塞给他,转身就走,素白的裙摆在雨幕中越来越远,像朵被风吹走的云。

林越捏着温热的玉佩,突然想起第一世的柳清鸢。那个总是红着脸递药膏的姑娘,最后成了天澜宗的仙子,再也没见过。

“这一世……” 他把玉佩塞进衣襟,贴在胸口,“该不一样了。”

回到凌云武府时,李命正扒在院墙上偷窥隔壁的女弟子,看到林越回来,立刻窜过来,像条狗似的在他身上嗅了嗅。

“不对不对!” 李命摸着下巴,一脸神秘,“你身上有股女人味!说,是不是偷偷去逛花楼了?”

林越踹了他一脚:“滚蛋。”

“别装了!” 李命勾住他的肩膀,挤眉弄眼,“你这次回家绝对有事!老实交代,是不是被哪家的姑娘勾走魂了?”

林越看着好友咋咋呼呼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一世的日子,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有需要他守护的家人,有能插科打诨的兄弟,有等着他去复仇的仇敌,还有…… 一个在雨里说 “台上见” 的姑娘。

他抬头望向天边的流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十年大比吗?

他等着。

不仅是为了王白露,更是为了自己 —— 为了这一世能真正站在巅峰,为了那些没能说出口的遗憾,为了…… 配得上 “林越” 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