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北，东风基地。
礼堂内一分钟的死寂后，空气被点燃。
“百分之零点零一？这是科学，不是神学！”
“这是对我们几十年心血的侮辱！”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男人站了起来。
周启明，副总设计师，负责推进系统工程。
他不像王庚院士那样德高望重，但他代表一线工程师的骄傲与现实。
“祁总师，我承认你的理论模型很惊艳，甚至堪称完美。”
他先是肯定，随即话锋变得锐利如刀。
“但从模型到实物，是十万八千里！”
“材料！你模型中的极限烧蚀，我们现有的高温合金会瞬间蒸发！”
“能源！那种变轨需要的脉冲能量，会直接烧毁我们整个供能模块！”
“控制！黑障之内，信号断绝，你怎么把你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控制精度，传递给弹头？”
周启明连发三问，每个问题都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这不是质询。
这是工程上的，死刑判决。
王庚院士眼中也浮现出忧虑。
理论再完美，做不出来，就是一张废纸。
全场安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讲台那个年轻人身上，等他辩解。
祁健没有辩解。
他抬手，指向周启明。
“周总师。”
“在。”
“新一代‘铼基单晶高温合金’的分子式、冶炼工艺，一小时后发到你的加密邮箱。三十天内，我要见到第一块样品。”
周启明瞳孔地震。
分子式？
工艺参数？
国宝级的机密，他说给就给？
“还有。”
祁健的目光转向另一位能源专家。
“李教授，‘螺旋磁通压缩脉冲供能技术’完整图纸，也会发给你。四十五天，做出工程样机。所有技术难点，图纸里有答案。”
李教授呆立当场。
螺旋磁通压缩？
只存在于理论推演中的技术！
祁健的目光扫过全场，每点到一个名字，那位专家就像被施了定身法。
“陈工，‘通讯’的超距中继方案……”
“赵博士，‘等离子鞘主动冷却系统’的架构……”
他像一个造物主，将一个个不可能的任务，连同解决方案，一起砸向这些中国最顶尖的大脑。
他不是商量。
是下达命令。
周启明彻底懵了。
如果说之前是怀疑，现在，是恐惧。
这个年轻人的脑子里，装的不是一个图书馆。
是一个文明。
“至于控制问题。”
祁健的目光最后回到周启明身上。
“谁说，黑障里需要通讯？”
周启明一愣。
“不通讯怎么控制？”
祁健走到讲台前，十指在键盘上敲击。
身后巨幕，数据流如瀑布刷新。
一个全新的模拟系统被调出。
界面中央，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LOGO。
LOGO之下，两个字。
【天演】
“这是什么？”王庚院士失声。
“一个能够预演算所有可能性的系统。”
祁健的声音，不属于这个时代。
“我们不需要在黑障里通讯。”
“我们只需要在发射前，将弹头未来十五分钟内，可能遭遇的所有环境变量，所有可能性，全部注入它的核心。”
“它不是在飞行。”
“它是在我们为它铺好的，无数条未来里，选择唯一正确的那一条。”
他按下回车键。
“天演，启动。”
“目标：模拟王庚院士提出的‘不可控突防’极限场景。”
“运算开始。”
嗡——
礼堂灯光，因超算中心的瞬间超负荷而黯淡。
大屏幕上，数据流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无数条红色的、代表失败的弹道轨迹，如烟花般绽放，瞬间消失。
失败的可能性，在以每秒万亿次的速度，被穷举，被排除。
不到三分钟。
所有数据流消失。
屏幕中央，只剩一条完美的，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弹道。
它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撕裂虚拟大气层，精准命中靶心。
屏幕下方，一行绿色结论浮现。
【最优解已生成。冗余变量：0.0087%。任务完成。】
礼堂内，三百名中国最顶尖的科学家和工程师，鸦雀无声。
他们看着那条金色轨迹，看着那个0.0087%的数字。
如同仰望神迹。
王庚院士的手剧烈颤抖，扶住桌沿才没有倒下。
他嘴唇哆嗦，看着台上的祁健。
“你……到底是谁？”
祁健关掉投影。
灯光恢复明亮。
他环视台下那些被彻底颠覆了世界观的脸庞。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现在起，你们只有一个身份。”
“‘东风快递’项目，第一批派送员。”
“所有人，回到岗位。”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美国，弗吉尼亚州，兰利。
CIA总部，七楼，中国任务中心。
分析师杰克·瑞恩将两份情报并列在屏幕上。
左边，是全球资本流动热力图。
中国版图上，“汉东”省份亮起一片极不正常的深红色。
千亿美元级的资金，通过数百个离岸账户，正以一种完美的效率注入。
每一笔钱的来源都合法，每个项目都符合政策。
干净得可怕。
右边，是卫星监控图。
中国内陆，代号“东风”的军事基地，同一时间，进入最高戒备。
一个超高功率的电磁屏蔽，覆盖了方圆五十公里。
那里，成了一个信息黑洞。
疯狂的输血。
绝对的静默。
时间线，完美重合。
杰克拿起桌上红色电话。
“接副局长办公室。”
“玛格丽特，是我。”
“说。”
“我找到它了。我们追踪的‘幽灵计划’，露出了尾巴。”
“钱和那个信息黑洞，连上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一个冷静果断的女声响起。
“启动‘守门人’（Gatekeeper）。”
杰克心脏一缩。
“守门人”，CIA针对中国战略目标的最高级别渗透代号。
“目标？”
“钱从哪里来，就从哪里撕开。”
玛格丽特的声音冰冷。
“资金的汇集中心，绕不开一个地方金融平台。”
“京州城市银行。”
“找到他们的软肋。人，或者系统。”
“72小时，我要知道那些钱，到底要去干什么。”
“是，女士。”
杰克挂断电话，在加密终端输入指令。
【激活潜伏单元‘夜莺’。目标：京州城市银行。突破口：副行长，欧阳菁。】
指令发出。
千里之外，汉东省京州市。
一家高档咖啡馆。
欧阳菁正端着咖啡杯，手腕上的智能表带，以一种特定的频率，极轻微地收紧了一下。
她放下杯子，拿起桌上的银质小勺。
在杯沿上，不紧不慢地，敲击了三下。
嗒。
嗒。
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