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庄园。
五辆黑色公务车停在大门外。
没有警灯，没有鸣笛。
车门齐刷刷打开。
侯亮平第一个下车，制服笔挺，检徽暗沉。
他身后，十几名检察院和安全厅干员迅速到位。
钟小艾从头车下来，换上深色裤装。
她目光锁定庄园铁门。
“行动。”钟小艾命令。
侯亮平挥手，两名干员上前。
铁门从内侧缓缓开启。
两名黑西装保安站立，做出“请”的手势。
侯亮平脚步一顿。
这与他预想的暴力抵抗、慌乱逃窜、闭门不开都不同。
这是一种平静。
他看向钟小艾，钟小艾面无表情，迈步走进。
侯亮平立刻跟上。
他心头复仇的火焰，被这平静浇灭。
一行人穿过草坪，直奔主楼。
大厅灯火通明，空无一人。
高小琴站在旋转楼梯下，身穿白色连衣裙，未施粉黛。
她看着侯亮平，目光平静。
没有恨，没有怕，没有意外。
“侯局长，你来了。”高小琴开口。
侯亮平准备的质问和威压，落空。
他拿出程序化口吻：“高小琴，我们是中央‘915专案组’的，依法调查山水集团，请你配合。”
高小琴目光越过他，落在钟小艾身上。
她不认识钟小艾，但感知到她是今日主角。
“当然。”高小琴点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们。”
她转身，走向楼上：“所有你们想看的东西，都在我办公室里。请跟我来。”
陆亦可和几名检察官对视，眼神中透出不安。
这太顺利，顺利得像陷阱。
侯亮平紧跟高小琴，手按在腰间。
他每一步踩在地毯上，却感觉走在钢丝上。
办公室门开着。
侯亮平曾想象无数次：他踹开门，高小琴疯狂销毁证据，或藏着密道。
现实是，办公室整洁。
一个女人坐在高小琴的办公桌后，操作笔记本电脑。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
是文静。
她看到全副武装的专案组，没有慌乱。
她像等待许久的会议主持人，等来了迟到的与会者。
侯亮平脑中一片空白。
高小琴是山水集团总裁，这个女人是谁？
她为何坐在这里？
高小琴走到文静身边，站定，像个秘书。
这个站位，说明一切。
“你们是？”文静合上电脑，起身，目光直视钟小艾。
钟小艾没有回答，对侯亮平下令：“侯副组长，立刻查封这里所有文件、电脑，控制所有相关人员。”
“是！”侯亮平正要挥手。
“我建议你们不要这么做。”文静开口。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动作停下。
她看着钟小艾，平静陈述事实：“因为你们要查封的‘山水集团’，在法律意义上，已经不存在了。”
办公室空气凝固。
“你什么意思？”侯亮平厉声质问。
文静没有理他，只与钟小艾对话。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文静。WJ资产管理公司执行董事，‘汉东能源数据中心’项目总负责人。”
她从桌上文件抽出最上面一份，递过来。
“这里，是WJ资产管理公司对山水集团的整体收购协议、资产交割清单，以及工商变更回执。这里不再是山水集团，而是WJ资产管理公司汉东分公司。”
钟小艾没有伸手。
文静举着文件，继续说：“高小琴女士，目前是我们公司雇员，担任项目过渡期的顾问。她的劳动合同，我们已备案。”
她转向侯亮平。
“侯局长，你的调查令针对山水集团和高小琴。现在，公司换了主人，高小琴也换了身份。你们的调查，是否找错了对象？”
侯亮平感觉血冲上头顶，上前一步。
钟小艾抬手拦住他。
钟小艾走上前，从文静手中接过文件。
她一页页翻看。
收购方：WJ资产管理公司，注册地英属维尔京群岛。
被收购方：汉东山水集团。
法人变更，股权转让，税务登记，所有手续天衣无缝。
签署日期，在大风厂现场办公会三天后，在“915专案组”成立一周前。
这是一次完美的合法金蝉脱壳。
他们带着中央授权，雷霆之势而来，却扑空。
对方已擦干净痕迹，换上合法新衣。
钟小艾合上文件，递给侯亮平。
侯亮平接过文件，手指触纸，感到冰冷嘲弄。
“所以，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文静看着钟小艾，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如果需要参观即将动工的‘能源数据中心’项目规划，我很乐意介绍。”
她停顿，补充：“毕竟，这可是沙书记和李书记都高度关注的、事关汉东未来的重点项目。”
侯亮平捏着文件，手背青筋暴起。
他感觉一拳打在精密棉花上，对方卸掉所有力道，让他悬空。
“参观不必了。”钟小艾声音打破死寂。
她看着文静，像分析证物：“WJ资产管理公司？很有能量。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复杂跨国收购，手续做得干净。”
“我们是专业商业机构，效率是基本要求。”文静回答。
“很好。”钟小艾点头，转身对干员下令：“收队。”
两个字。
侯亮平猛地抬头看她。
就这么走了？
他们兴师动众，带着中纪委和国安委授权，只因一份文件，就要离开？
“钟组长！”侯亮平出声。
“执行命令，侯副组长。”钟小艾没有看他，语气不容置喙。
干员们困惑，但转身准备撤离。
“等一下。”文静开口。
她拿起平板电脑，调出规划图，走到钟小艾面前。
“钟组长，既然来了，不如花两分钟看看。这是‘汉东能源数据中心’规划。您看，服务器阵列区，冷却系统，配套太阳能发电场……所有资金，都投入实体建设。”
“这是一个干净的、纯粹的商业项目，也是一个能为国家创造价值的科技项目。”
她像热情招商代表，每字都给钟小艾施压。
话外音清晰：你们“915专案组”，正在调查利国利民的重点项目。
你们想当汉东发展的绊脚石吗？
钟小艾看着精美规划图，不语。
这时，她口袋里的加密手机震动。
在场所有人神经紧绷。
钟小艾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她停顿半秒。
她按下接听键，开启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