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副牌照，太扎眼了。
京A8开头。
中央部委的车。
季昌明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怒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错愕和不安。
车门开了。
先下来的是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他快步走到后排，拉开了车门。
一只高跟鞋落地。
然后，钟小艾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身深色的女士西装套裙，头发盘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没有看侯亮平，甚至没有看任何人。
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检察长季昌明的身上。
整个检察院大院，鸦雀无声。
这已经不是家属探望的场面了。
这是公事。
钟小艾走到季昌明面前，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红色封皮的文件夹。
她打开文件。
“季昌明同志。”
她的称呼，是职务，而不是“季检”。
“我代表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国家监察委员会联合督导组，向你宣布两项决定。”
联合督导组！
季昌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钟小艾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声音清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第一，关于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局长侯亮平同志的停职审查，经中央复核，系程序不当，即刻终止。侯亮平同志，立即恢复原职。”
她说完，目光第一次转向侯亮平，但只停留了半秒，又回到了季昌明身上。
侯亮平站在那里，像被雷击中。
周围那些原本在窃窃私语的同事，此刻全都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第二。”钟小艾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
“根据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最新指示，鉴于汉东省近期出现的，涉及境外情报组织渗透的重大案件，决定成立‘915专案’联合调查组。”
她将文件向前递了递，让季昌明看清上面的红头和签章。
“调查组由中央督导组与汉东省检察院、省安全厅共同组成。组长，由我担任。副组长，由侯亮平同志担任。”
季昌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钟小艾合上文件夹，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啪”。
“季检，请你立刻通知所有相关人员，半小时后，在第一会议室召开专案组成立暨案情通报会。”
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会议的第一个议题，就是由省安全厅移交过来的，关于CIA特工‘夜莺’的抓捕和审讯情况。”
“我们的工作，必须立刻开始。”
她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办公大楼。
经过侯亮平时，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
“跟上，副组长。”
侯亮平跟在钟小艾身后。
他走在自己工作了多年的走廊里。
一切熟悉，又一切陌生。
擦肩而过的同事，之前避他如瘟疫。
此刻，他们停下脚步，立在墙边，垂下头。
不是敬畏，是恐惧。
恐惧的不是他侯亮平，而是他身后那辆京A8车牌，和他身边这个女人所代表的、不容置疑的权力。
电梯门开着。
有人提前按好了上行键。
两人走进轿厢。金属门合拢。
“小艾……”侯亮平开口，声音沙哑。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钟小艾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跳动的楼层数字上。
“你是‘915专案组’副组长，我是组长。这是我们的工作关系。”
她的声音平静。
“你需要做的，是忘掉我们之间的关系，忘掉你之前的遭遇，清空你的情绪。等会儿在会议室，你只带耳朵和脑子。”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
门开。
第一会议室的门，敞开着。
季昌明站在门口，像是在迎接。
他身后的会议桌旁，已经坐了几个人。
陆亦可也在。
她看到侯亮平，眼神复杂，有震惊，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巨大信息流冲垮后的茫然。
侯亮平没有和任何人进行眼神交流。
他跟在钟小艾身后，走进了这间他曾经主持过无数次会议的房间。
钟小艾径直走向主位，拉开椅子，坐下。
动作自然，仿佛她天生就该坐在这里。
侯亮平在她左手边的位置坐下。
季昌明最后走进来，关上门，在钟小艾的右手边落座。
他身边，是一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夹克，与检察院的制服格格不入。
会议室里，死寂。
没有人说话。
钟小艾将公文包放在桌上，拿出那个红色文件夹，以及一个黑色的、加密的U盘。
她环视一圈。
“时间有限，我们直接开始。”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季昌明身旁那个男人身上。
钟小艾的目光，落在季昌明身旁那个穿深灰色夹克的男人身上。
“王处长，你是国家安全部门的同志，你先说。”
王处长点头，他没有带任何文件，显然一切都已烂熟于心。
“报告钟组长，侯副组长。代号‘夜莺’的CIA特工，本名凯瑟琳·杨，美籍华人，资深金融情报分析师。我们于昨天凌晨在其京州CBD的公寓内将其抓获。”
他继续说道：“抓捕时，她正在销毁硬盘数据，被我方技术人员当场阻断。经过连夜的数据恢复和初步审讯，我们确认了三点。”
王处长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凯瑟琳此次潜入京州，首要目标是摸清一笔巨额不明资金的来源、结构和最终用途。这笔资金，正是通过京州城市银行，流入了山水集团的账户。”
他看向侯亮平。
“第二，据凯瑟RIN的上线指令，这笔资金被CIA标注为‘幽灵计划’，怀疑具有中国军方背景，用于支持某项高科技领域的突破性项目。这与祁同伟在常委会上提出的‘火种计划’，在描述上高度重合。”
会议室里，陆亦可和其他几名检察官的呼吸都变了。
他们查了那么久的山水集团，只以为是官商勾结，谁能想到背后是国际间谍和国家安全。
王处长伸出第三根手指，声音压得更低。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凯瑟琳的直接接触人，就是京州城市银行行长欧阳菁。而在我们截获的、未被销毁的加密通讯记录里，凯瑟琳向上线汇报，她认为真正的操盘手，是山水集团的总裁，高小琴。”
“高小琴……”侯亮平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
“而所有证据链，所有资金流，所有项目规划，”王处长的目光最终停在主位上：
“都指向了同一个人。汉东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一瞬间，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季昌明放在桌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祁同伟。
这个名字在汉东，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公安厅长。
他代表着一个传奇，一个派系，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网络。
现在，这个名字和CIA、军方背景、巨额资金一起，被扔在桌面上。
侯亮平开口了，他觉得有必要提供他所知道的背景。
“钟组长，关于祁同伟的‘火种计划’，李达康书记已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