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副组长。”钟小艾打断他。
她手持黑色U盘。
“我们不听故事。李达康开现场会，那是政治表态。祁同伟的报告，是他的计划书。这些，是给外面看的。”
她扬起U盘。
“我们只看证据。王处长，审讯记录、数据恢复文件，都在这里面？”
“是。全部原始数据，都在里面。”王处长回答。
“很好。”钟小艾将U盘推向季昌明。
“季检，你和反贪局、反渎局所有核心人员，立刻交叉验证。我要知道，山水集团收到的每一笔钱，高小琴经手的每一个项目，最终指向何处。”
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我不管它是‘火种计划’还是‘燎原计划’。”
“我只问：这笔吸引CIA的钱，进入山水集团这个‘白手套’之前，来源是否干净？祁同伟将其变为‘能源数据中心’之前，原始目的何在？”
季昌明看着U盘，如看烙铁。
他明白，一旦接手，便无回头路。
“钟组……组长，”他艰难开口：“此案牵涉甚广，祁同伟同志身份特殊，是否应先向省委沙书记汇报，由省委……”
“向谁汇报，是我的事。”钟小艾再次打断。
会议室落针可闻。
“你的事，是执行命令。季昌明同志，我现在不是在商量。”
她直视季昌明，指令清晰。
“我命令你，立刻，将汉东省检察院所有关于山水集团、高小琴、以及祁同伟的相关卷宗，全部集中到这间会议室。一份都不能少。”
侯亮平身形一僵。
他知她强势，却未料她会当众碾压一位检察长。
季昌明面色瞬变。
他从未受过此等待遇。
“钟组长，关于祁同伟同志的卷宗，我们并未立案……”
“没有立案？”钟小艾反问：
“侯亮平同志之前的调查，是在查空气吗？”
“那些关于他动用警权为山水集团铲平障碍的举报信，你们没有收到？”
“高小琴作为祁同伟的好友，长期利益输送的嫌疑，你们没有评估？”
她声音拔高。
“一位省公安厅厅长，深度卷入吸引境外情报组织渗透的金融漩涡，这还不够立案标准？”
季昌明哑口无言。
钟小艾看向侯亮平。
“副组长，此事你来督办。一小时内，所有文件到位。”
她目光重回季昌明。
“另外，季检，你现在就去起草文书。”
“以‘915专案组’名义，要求汉东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就其在山水集团融资案中的角色，以及与高小琴的关系，前来专案组说明情况，接受调查。”
季昌明冲出会议室，直奔办公室。
他反锁门，抓起红色保密电话。
这通电话，他只能打给沙瑞金。
电话响三声，被接起。
“我是沙瑞金。”
“沙书记，我是季昌明！出事了，出大事了！”季昌明声音带颤。
“慢慢说。”沙瑞金语气平静。
季昌明以最快速度，汇报了中央督导组的到来、钟小艾的身份、915专案组的成立，以及钟小艾要求立刻调查祁同伟的命令。
“她让我马上起草文书，要……要传唤祁同伟。”
电话那头，沉默。
沉默压垮季昌明。
他预感沙瑞金的反应。
半分钟后，沙瑞金声音再起。
“我知道了。你留在办公室，等通知。”
电话挂断。
季昌明坐回椅中，背部湿冷。
神仙打架，他成了暴风眼里的第一片落叶。
汉东省检察院，第一会议室。
钟小艾翻阅陆亦可紧急送来的山水集团股权变更旧档案。
侯亮平站在她身侧。
会议室其他人，大气不敢出。
一小时时限流逝。
桌上黑色手机响起。专案组的加密通讯设备。
钟小艾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
她按下接听和免提。
会议室里，沙瑞金沉稳有力的声音传出。
“是钟小艾同志吗？我是沙瑞金。”
侯亮平心脏猛跳。
沙瑞金！他竟直接打到这里！
“沙书记，你好。”钟小艾语气平静，如接普通工作电话。
“小艾同志，我刚听昌明同志汇报了‘915专案’。中央派督导组，我们省委完全支持，绝对配合。”
沙瑞金声音温和，带着长辈关怀。
“感谢沙书记支持。”
“案件本身，我态度明确。”
“山水集团，必须一查到底！高小琴，必须一查到底！”
“这颗毒瘤，藏太久，是时候切除了。”
“不管牵扯到谁，汉东省委绝不姑息！”
沙瑞金话语有力。
季昌明若在此，或许已心安一半。
钟小艾静听。
“但是，”沙瑞金话锋一转：
“调查工作，也讲策略。祁同伟同志，省公安厅厅长，汉东政法关键人物。”
“他刚用阳谋，挫败境外图谋，为国家保住千亿资金和核心项目。”
“我们反手调查他，一线同志们怎么想？外界怎么看？稳定，是大局。”
侯亮平僵立。
电话那头，沙瑞金的声音划出清晰底线：可查公司，可查女人，祁同伟动不得。
“沙书记，”钟小艾语气平静，却带着冷冽：
“您谈稳定。一个撬动千亿资金，引得中情局渗透的计划，核心人物本身就是最大不稳定。”
她继续：“‘火种计划’漂亮。但点火的火柴，从何而来？是否干净？”
电话那头，沙瑞金沉默。
“小艾同志，”沙瑞金声音转冷：
“祁同伟的计划，李达康已公开背书，是京州市政府项目。其合法性不容置疑。”
“我未质疑项目合法性。”钟小艾反驳：
“我质疑的是发起人历史。合法前，它是什么？”
“阳光下之前，那些暗流涌动的钱，又是什么性质？”
会议室空气凝滞。
这是透过电话的直接对抗。
“所以，”沙瑞金声音更冷，“你坚持调查祁同伟？”
“程序正义，调查组必须恪守。”钟小艾回答。
“好。”沙瑞金只吐一字，声含千钧：
“我以汉东省委书记名义，向督导组正式建议：现阶段，对祁同伟同志的调查，不合适，必须暂缓。”
他加重语气：“这是省委意见。”
钟小艾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侯亮平心生寒意。
她在质疑一位省委书记的政治立场。
“沙书记，我好奇。祁同伟何时成了您的人？”钟小艾语气压迫：
“他递上‘火种计划’后才保他？还是更早？”
她声如刀锋：
“用一个有重大国安嫌疑的干部，去换一个所谓‘能源数据中心’，这笔政治交易，您认为划算吗？”
“中央纪委和国安委会如何看待？”
“钟小艾！”沙瑞金怒吼：“你污蔑！你破坏组织原则！”
“我陈述一种可能性。”钟小艾恢复冰冷：
“省委有异议，督导组会如实记录，并向中央汇报。”
她没有再说，直接挂断电话。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众人盯着钟小艾，如同看着一个未知生物。
侯亮平喉咙发干。
他曾自诩无所畏惧，此刻才知，在钟小艾面前，他卑微如尘。
钟小艾起身，将旧档案扔在桌上。
她看向侯亮平。
“他们不让查，说明我们查对了。”
“通知你的人，车库集合。你亲自带队。”
侯亮平问：“去哪？”
“省委不让动祁同伟，我们就先不动他。”钟小艾拿起公文包，走向门口。
“我们去山水集团总部，山水庄园。”
她停在门口，回头看侯亮平。
“他要保祁同伟？那我们就把祁同伟最想保的东西，连根拔起。”
“当着所有人的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