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映着苏晚微颤的指尖。她攥着手机,顾晏辰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周先生”“海外账户”“林振涛父亲的供词”,这些碎片像拼图一样,在她脑海里慢慢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苏小姐,”刘梅弟弟递来一杯热水,声音带着怯意,“我姐她……她还说,那个姓周的男人,当年总往林家跑,跟林董的秘书走得特别近。”
林正德的秘书,周明。
两个“周”字重叠在一起,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拿出手机,翻出云端美术馆开馆时的合影,照片角落里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弯腰给林正德递文件——正是周明。
“是他吗?”苏晚把照片递过去。
刘梅弟弟凑近看了看,用力点头:“对!就是他!虽然老了点,但这眼镜、这神态,一模一样!”
真相的线头,终于被攥在了手里。
顾晏辰赶到医院时,雨势正猛。他撑着伞跑进来,西装肩头洇着深色的水痕,看到苏晚站在走廊尽头,立刻快步上前:“没事吧?”
“我没事。”苏晚摇摇头,把照片给他看,“周明就是那个‘周先生’,刘梅弟弟认出来了。”
顾晏辰的眼神沉了沉,指尖划过照片上周明的脸:“这个人确实不简单。他跟着林叔二十多年,去年突然以‘陪家人养病’为由辞了职,现在查不到任何出境记录,像是凭空消失了。”
“消失?”苏晚皱眉,“会不会还在海城?”
“秦峰的人正在查他的老住址,”顾晏辰握住她冰凉的手,往掌心拢了拢,“先回去,这里交给警察。刘梅这边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离开医院时,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带着深秋的凉意。苏晚望着车窗外模糊的街景,心里像压着块石头——周明跟着林正德二十多年,若他真是幕后推手,林正德会毫不知情吗?还是说,老人早已察觉,只是碍于某些缘由,迟迟没有开口?
回到家,苏晚翻出林正德送的那本旧日记,借着台灯仔细翻看。之前没注意的是,日记最后几页的纸缘有些发皱,像是被水浸过,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字:“周……不可信……矿洞……图纸……”
“矿洞图纸?”苏晚忽然想起林正德说过,顾父曾把图纸藏在美术馆地基下,“难道周明的目标,是这个?”
顾晏辰正在给秦峰打电话,听到这话回头看她:“很有可能。当年矿洞坍塌过一次,死了三个人,周明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他一直觉得是我父亲和林叔监管不力,才害了他父亲。”
苏晚愣住了。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渊源。仇恨的种子,竟在三十年前就已埋下。周明潜伏在林正德身边,恐怕不只是为了报复,更是为了找到矿洞图纸,揭露当年的“真相”——一个被他扭曲过的真相。
“秦峰说,周明的老住址在城南旧巷,明天一早我们去看看。”顾晏辰挂了电话,走到她身边,“别多想,有些事藏得再深,也会有痕迹。”
苏晚点头,却睡不着。她走到阳台,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的云端美术馆亮着灯,像一只安静的白鸽,守着藏在地基下的秘密。
她忽然很想知道,林正德此刻在想什么。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城南旧巷藏在老城区深处,青石板路湿漉漉的,两旁的墙皮斑驳,挂着晾晒的衣物,充满市井烟火气。周明的老房子是间二层小楼,门上挂着把生锈的锁,看起来很久没人住过。
“秦峰的人查过,他三年前就把房子过户给了远房亲戚,说是‘断了念想’。”顾晏辰拿出备用钥匙,是秦峰连夜从房产局调档案配的。
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一楼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堆着几个旧纸箱。苏晚蹲下身翻看,大多是些泛黄的报纸、旧家具说明书,直到翻到最底下的箱子,才发现一沓信件。
信封上的寄信人是“周明”,收信人地址在海外,邮票盖着三年前的邮戳。苏晚拆开一封,里面的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寒意:
“……林正德老奸巨猾,始终不松口矿洞的事。顾晏辰那边盯得紧,或许该从苏家那个丫头入手——她父亲当年签的合同里,藏着矿洞的另一份图纸,我亲眼见过……”
苏家的合同?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父亲当年破产前,确实签过一份与城西地块相关的合同,后来被继母卷走,再也没见过。难道那份合同里,真的藏着矿洞图纸?
“顾晏辰,你看这个!”
顾晏辰接过信,脸色瞬间沉如寒冰。他快速翻看着其他信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不仅想找图纸,还打算利用你父亲的合同,诬陷林叔和我父亲当年明知矿洞有险,却为了利益强行施工,让他们身败名裂。”
“太狠了……”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就不怕真相败露吗?”
“他怕的不是败露,是没人相信。”顾晏辰将信件收好,眼神锐利,“他要的不是正义,是毁掉所有与他父亲之死相关的人。”
二楼的房间更乱,书架上摆着许多法律和建筑类书籍,书脊上大多标注着“城西项目”“矿洞安全规范”。书桌的抽屉里锁着一个铁盒,顾晏辰用工具撬开,里面只有一张黑白照片——是三十年前矿洞坍塌事故的现场,照片角落有个年轻的身影,穿着工装,眼神倔强,正是年轻时的周明。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债,总要有人还。”
苏晚看着那行字,忽然觉得一阵窒息。这场跨越三十年的仇恨,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里面。
离开旧巷时,秦峰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急促:“顾总,医院那边传来消息,刘梅不行了,她弟弟说她一直念叨着‘合同’‘保险柜’……”
两人立刻赶往医院,可还是晚了一步。刘梅已经断了气,眼睛却睁着,像是有未了的执念。她弟弟红着眼眶,递给苏晚一把小小的铜钥匙:“我姐说,这是苏家老房子保险柜的钥匙,当年她把合同藏在里面了,让我务必交给你……”
苏家老房子早就被法院拍卖,现在的主人是个退休教师。顾晏辰联系了对方,说明情况后,老人很通情达理,立刻让他们过去。
老房子的保险柜藏在书房的书柜后面,积着厚厚的灰。苏晚插入钥匙,轻轻一拧,“咔哒”一声,柜门开了。
里面没有合同,只有一个牛皮纸袋,袋口用蜡封着。苏晚拆开一看,心猛地沉了下去——里面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落款处签着她父亲的名字,转让对象赫然是“周明”,日期正是苏家破产的前一天。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是父亲的字迹,潦草而急促:
“晚晚,若你看到这张纸,别怪爸爸。周先生说,签了这份协议,他能保苏家周全,还能救你母亲的命。我知道他在骗我,可我别无选择……合同在他手里,他说这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苏晚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原来父亲当年的破产,不是经营不善,而是被周明胁迫。那份所谓的“合同”,根本就是周明用来控制父亲的工具。
顾晏辰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低沉:“别难过,至少我们找到了线索。周明手里的合同,才是他最大的筹码。”
阳光透过老房子的窗棂照进来,落在那份泛黄的协议上。苏晚知道,周明不会善罢甘休。他失去了刘梅这个棋子,接下来,很可能会亲自出手。
而他们,必须在他行动之前,找到那份藏着最终秘密的合同。
远处的云端美术馆在阳光下泛着光,仿佛在无声地催促——该来的,总会来的。这场围绕着矿洞、合同、仇恨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