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月季花瓣上滚成碎钻时,林悦正踮脚够画架最高处的颜料盒。苏然从身后伸手替她取下,掌心不经意擦过她的腰侧,像投了颗石子进心湖,漾得她指尖发颤。
“站不稳就踩凳子。”他把颜料递过来时,眼底浮着笑,“昨天在阁楼摔的淤青还没消。”
林悦的脸腾地红了。昨夜在老洋房阁楼,她蜷在他腿上看星轨图,翻身时没坐稳,膝盖磕在木箱角,是他抱着她找医药箱,指尖沾着碘伏在淤青处轻轻打圈,呼吸扫过耳廓的温度至今没散。
“画最后一朵月季吧。”苏然拖了把藤椅坐在画架旁,手里转着支铅笔,“陈爷爷说,画完这朵,星轨就真正合上了。”
画布上的三十七朵月季已有了形态,独留右下角的空白。林悦蘸了点钛白,笔尖悬在半空又停下:“该用什么颜色?”
“用晨光的颜色。”苏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木格窗。朝阳正爬上青瓦,把金红的光泼进画室,落在月季丛上,“你看,花瓣边缘的金边,是被时光吻过的痕迹。”
他的侧脸在晨光里泛着绒光,林悦忽然想起那张五十年前的素描——原来祖父镜头里的少年,和此刻的他重合了。她抓起另一支画笔塞到他手里:“一起画。”
苏然的指尖碰到笔杆时微顿,随即握紧。两人的手臂在画布上方交叠,他的手长而稳,她的手轻而巧,金红颜料在白纸上漫开时,指腹偶尔相触,像有电流顺着笔杆窜上来。
“这里该深一点。”苏然握住她的手往调色盘里蘸了些赭石,掌心的温度透过笔杆传来,“像你第一次穿来2075年,巷口路灯的光。”
林悦的心跳漏了拍。那天暴雨刚停,她缩在电话亭里发抖,是他举着伞站在光晕里,灰衬衫被雨水浸得半透,喊她“别怕,我带你走”。
画笔在纸上簌簌游走,不知不觉间,最后一朵月季有了模样。花瓣边缘的金边泛着暖意,花心藏着两颗交缠的星子——是苏然悄悄添上的,用银灰色颜料勾了细细的光。
“这是……”
“我们。”他放下画笔,指尖点在星子上,“双生星,轨道永远交叠。”
林悦望着画里的星子,忽然被他拽进怀里。晨光从木格窗斜切进来,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吻落下来时带着松节油的气息,比昨夜阁楼的吻更沉,更笃定,像要把彼此的呼吸都揉进骨血里。
画架被撞得晃了晃,颜料管滚落在地,靛蓝与金红在青砖上洇开,倒像幅抽象的星空图。林悦的手按在他后背,能摸到旧伤的凸起——是能量室碎片划的疤,现在覆着层薄汗,在晨光里泛着微光。
“轻点……”她的声音埋在他颈窝,带着点发颤的气音。
苏然的动作缓下来,鼻尖蹭过她的耳垂:“怕痒?”
这两个字像开关,瞬间打开记忆闸门。暴雨夜的电话亭,他的指尖擦过她唇角时也这么问;藏书阁卷袖口时,指腹无意扫过她手腕内侧,看她缩手便低笑;昨夜在老洋房,她蜷在他腿上打盹,他故意用胡茬蹭她脸颊,换她气鼓鼓地捶他胸口。
林悦伸手推开他,却被他捉住手腕按在画架上。银链与手环在两人交握的腕间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像在为这晨光里的亲昵伴奏。
“王婶该来了。”她偏过头躲开他的吻,耳廓红得能滴出血。
苏然低笑着松了手,指腹却还缠着她的指尖不放。画室的门果然被轻轻叩响,王婶的声音隔着门板飘进来:“悦悦,新烤的桂花糕,给你和……那位小伙子带了点。”
“谢谢王婶!”林悦慌忙整理被扯乱的衣领,转身时撞进苏然含笑的目光里,脸颊更烫了。
王婶放下食盒就识趣地走了,临走前冲苏然挤了挤眼:“小伙子看着面善,像我们巷口老苏家的孙子——哦不对,老苏家那孩子五十年前就搬走啦。”
苏然的手顿了顿。林悦忽然想起那张泛黄的素描,五十年前的回字巷,是不是也有个眉眼相似的少年,蹲在月季丛前看她画画?
食盒里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糖霜在阳光下闪成碎星。苏然拿起一块喂到她嘴边,指尖沾着的糖粒蹭在唇角,被他低头舔去的瞬间,林悦听见自己擂鼓似的心跳。
“下午带你去个地方。”他咬着桂花糕含糊道,“2075年的‘回字巷分巷’。”
穿过时空通道时,林悦紧紧攥着他的手。银蓝色的光流像被拉长的绸缎,掠过指尖时带着微麻的痒,比前几次穿越都安稳。落地时踩在青石板上,抬头看见熟悉的“时光杂货铺”木牌,只是门口的月季丛换成了金属盆栽,开着永不凋谢的电子花。
“陈爷爷说,这里是当年从回字巷迁来的老商户聚集地。”苏然替她拂去肩头的光尘,“看那家糖水铺,老板是王婶的孙子。”
糖水铺的铜锅里炖着莲子羹,甜香和2024年的一模一样。穿工装的老板看到苏然,笑着打招呼:“然哥,带女朋友来啦?你说的‘会画活月季’的姑娘,就是这位吧?”
林悦的脸又红了。苏然揽住她的腰往店里走,语气自然得像说过千百遍:“嗯,带她尝尝五十年后的桂花糖。”
搪瓷碗碰在一起叮当作响。林悦舀起一勺莲子,忽然发现碗底沉着颗银珠,刻着半道星轨。苏然的碗里也有一颗,拼在一起正是完整的银蓝色主能量线。
“老板说,情侣分食一碗,能得‘时空庇佑’。”他用勺柄把两颗银珠推到她面前,“收着,比戒指靠谱。”
林悦把银珠塞进帆布包,触到里面的红绳银链——是昨夜他重新串的,黑石链坠被磨得发亮。忽然注意到他手腕上多了道浅疤,像新添的。
“这是……”
“拆干扰源时被碎片划的。”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医生说会留疤,我觉得挺好,和你膝盖的淤青凑一对。”
林悦的指尖轻轻覆在疤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衫传来。阳光透过金属窗棂落在他手背上,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像藏在皮肤下的星轨。
离开糖水铺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苏然牵着她拐进条窄巷,尽头是面涂鸦墙,画满了穿越者的留言:“1998年的阿杰,等2046年的阿琳”“2030年的雨桐,记得老槐树洞里的信”……最角落有行小字,是苏然的笔迹:“2075年的苏然,等2024年的林悦”,后面画着朵小小的月季。
“什么时候写的?”
“第一次在古籍里看到你的素描时。”他从口袋里掏出支马克笔,递给她,“该你写了。”
林悦在他名字旁边画了朵月季,花瓣里藏了行字:“两时空,共晨光”。笔尖划过墙面的沙沙声里,苏然忽然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在留言旁添了道银蓝色的线,把两个名字圈在一起。
“这样,时空管理局的人来了也改不掉。”他的呼吸扫过颈窝,带着桂花糖的甜,“就像我们,谁也拆不散。”
回2024年的通道开在老书店的地窖里。林悦踩着木梯往下走,忽然被苏然拉住手腕。他站在光晕里,灰衬衫的下摆被风掀起,眼底的光比通道的蓝光更亮。
“有件事没告诉你。”他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小盒,打开是半块星盘,“祖父说,双生星轨的终点,是‘同频时空’——我们可以选择一个时间定居,2024或2075,或者……创造属于我们的时空。”
林悦的心跳漏了一拍:“创造时空?”
“嗯,用银链和手环的共振能量,在两个时空的夹缝里造个小世界,只有我们和月季。”他把星盘塞进她手里,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发颤,“想选哪个?”
地窖的风带着旧书的霉味,林悦望着他眼里的期待,忽然笑了:“都不选。”
苏然愣住的瞬间,被她踮脚吻住唇角:“我要2024年的晨光,也要2075年的星空,还要每天早上在回字巷吃桂花糕,晚上看你调试星象仪。”她的指尖点在他胸口,“我要两个时空都有我们的痕迹,像月季丛蔓延的根须,扎得深深的。”
苏然的黑眸里炸开细碎的光,猛地把她抱起来转圈。青铜星盘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通道的蓝光在他们周身流转,像在为这个决定鼓掌。
“好,都听你的。”他的声音带着笑,吻密密麻麻落在她额头、鼻尖、唇角,“我们就做时空里的游牧民族,哪里有彼此,哪里就是家。”
回到2024年时,夜已深了。回字巷的青石板上,王婶摆的长凳还在,上面留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苏然牵着她走过月季丛,花瓣上的星芒纹路在月光下亮起来,像为他们铺了条银蓝色的路。
画室的灯还亮着,画架上的最后一朵月季在灯光下泛着暖意。苏然忽然从帆布包掏出个相框,把那张电子相纸和泛黄的素描拼在一起,摆在画架旁。
“这样就不会再分开了。”他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发顶,“无论是五十年前的素描,还是五十年后的照片,我们都在里面。”
林悦望着相框里的两个时空,忽然明白陈爷爷说的“羁绊不灭”——不是靠能量共振,不是靠青铜密钥,而是两个人穿过时光洪流,依然愿意为彼此停下脚步的决心。
窗外的月光爬上画纸,最后一朵月季的金边仿佛真的亮了起来。苏然的指尖与她交握,银链和手环在腕间轻轻碰撞,像在哼一首只有他们能懂的调子。
“明天去看画展吧。”林悦转身埋进他怀里,“我想让2024年的风,也认识你。”
“好。”
“还要去2075年的天文台,看你说的‘比回字巷亮十倍’的星空。”
“都依你。”
夜色渐浓,画室里的呼吸渐渐重合。画架上的月季与星子在灯光下静默,像在见证一段跨越时空的承诺——爱不是单行道,是双生星轨,无论绕多少圈,总会在晨光里相遇,在暮色里相拥,在所有能感知到彼此的时光里,永远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