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规则成为绞索,唯一的生路是——把自己也变成规则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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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粘稠的恐惧如同沥青,瞬间糊住了沈晦的咽喉。宿管房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剧烈震动,每一次沉重的撞击都像是砸在他的脊椎上,伴随着门内那非人存在的、断断续续的、金属摩擦般的低语:
“开…门…”
“看…看…你…”
“笑…容…”
那声音钻入耳膜,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恶意。沈晦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他像一只被烙铁烫伤的野兽,猛地从门边弹开,脚下被湿滑的石板一绊,狼狈地向前扑倒,手掌重重撑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尖锐的碎石瞬间刺破皮肤。
剧痛和死亡的威胁如同强效的肾上腺素,瞬间冲垮了身体的疲惫和恐惧带来的僵硬。他甚至来不及感受掌心的刺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头也不回地朝着离他最近的一栋破败民居冲去!
那是一栋两层的砖混小楼,外墙的石灰早已剥落殆尽,露出里面暗红发黑的砖块,像一块巨大的、腐败的疮痂。一楼的木门歪斜地敞开着一条缝,黑洞洞的门内散发出浓重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
沈晦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一道影子般撞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闪身扑了进去!
砰!
木门在他身后猛地合拢,腐朽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震落一片簌簌的灰尘。门内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的墨汁,瞬间吞噬了他。只有身后门缝里透进来的一丝微弱昏黄,在地上拉出一道细长的、扭曲的光痕。
沈晦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膛。左眼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持续的剧痛而视野模糊,血泪混合着冷汗,在脸颊上留下粘腻冰冷的痕迹。
门外,宿管房那沉重粘稠的撞击声和断续的低语似乎被隔绝了一些,变得沉闷模糊,却依然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钻进他的耳朵,提醒着那近在咫尺的恐怖。
安全了?暂时。
但沈晦丝毫不敢放松。这栋死寂的民居,本身就是另一个未知的险境。他强忍着左眼的灼痛和视野里不断闪烁的红光警告,真理之瞳的能力在黑暗中艰难地启动。
【环境扫描中…】
【空间结构:双层砖混民居,主体结构尚存。】
【生命迹象:未检测到明显活动目标(范围受限)。】
【污染残留:高浓度规则污染气息,来源不明。】
【威胁评估:环境静态威胁中低,潜在动态威胁未知。保持警惕!】
冰冷的提示稍稍缓解了高度紧绷的神经,但“污染残留”和“潜在动态威胁”的字眼依旧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沈晦摸索着冰冷的墙壁,指尖传来粗糙的砖石触感和厚厚的灰尘。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避开门口那道微弱的光线,将自己更深地沉入黑暗的庇护之中。眼睛在努力适应着黑暗,但效果甚微。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和宿管房窥视孔里飘出的味道有些相似,但更加陈旧。
他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冰冷的触感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让他混乱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一些。他竖起耳朵,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
死寂。
绝对的死寂。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显得过于响亮。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活物活动的任何迹象。这栋房子像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坟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门外宿管房的撞击声似乎也停止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也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种令人窒息的、凝固的死寂中。只有左眼视野里那个血红的倒计时,如同心脏般规律地跳动着:
【夜晚22:00倒计时:00:15:33】
还有十五分钟。黑夜即将吞噬一切公共区域。
沈晦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丝。也许,这栋看似破败的房子,真的能提供一个暂时的避风港?他摸索着口袋,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他只能依靠逐渐适应黑暗的视觉和真理之瞳微弱的解析能力。
借着门缝透进来的那丝微弱天光,他勉强能看清自己身处一个狭小的门厅。正前方似乎是一条通往更深处的走廊,两侧是紧闭的房门。左手边有一个通往二楼的、同样黑黢黢的楼梯口,木质楼梯的扶手在昏暗中勾勒出扭曲的轮廓。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呼吸声掩盖的异响,从二楼的方向飘了下来。
吱…嘎…
像是年久失修的木质地板,在承受极其轻微的重量时发出的呻吟。非常非常轻,短促得如同幻觉。
沈晦的身体瞬间绷紧!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感官如同被拉满的弓弦,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吱…嘎…
又一声!比刚才清晰了一点点!位置似乎…在楼梯口附近?
有东西在楼上!
刚刚松弛一丝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到极限!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连呼吸都放到最轻最缓,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要融进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跃出喉咙。
真理之瞳的视野里,代表生命迹象的扫描波纹疯狂地刷新,却依旧显示着【未检测到明显活动目标】!那声音是怎么回事?是陷阱?还是这该死的能力在黑暗中失效了?!
吱…嘎…吱…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连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踩在二楼腐朽的地板上,一步一步,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向着楼梯口的方向移动!
沈晦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他死死盯着那黑洞洞的楼梯口,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个无法名状的恐怖之物从那片深沉的黑暗中爬出来!
他该怎么办?夺门而出?外面是即将到来的黑夜和可能还在徘徊的“宿管”!留在这里?那个正在下楼的东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惧僵持中,左眼视野猛地一阵剧烈的、如同被烙铁烫伤的剧痛!视野中央,原本因为环境黑暗而变得模糊的规则四文本,突然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尤其是「宿管房是您最安全的避风港」这一行字,疯狂地扭曲、闪烁,仿佛在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警告!
【警告!规则四逻辑冲突峰值!】
【外部关联实体“宿管”活动性激增!】
【“安全”定义被彻底颠覆!悖论反噬即将发生!】
【倒计时同步异常!危险!危险!危险!】
几乎在警告弹出的同时!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宿管房的方向爆发开来!即使隔着墙壁和一段距离,沈晦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地面的剧烈震动!头顶的灰尘和碎屑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
发生了什么?!宿管房炸了?!
紧接着,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极度痛苦、愤怒和某种非人兽性的恐怖尖啸,撕裂了社区凝固的死寂空气!那声音尖锐、扭曲,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如同无数把生锈的锯子在同时切割钢铁,又像是一万只濒死的乌鸦在齐声哀嚎!
“呃啊啊啊啊——!!!”
这尖啸声蕴含着强大的冲击力,震得沈晦耳膜剧痛,眼前发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席卷全身!
是那个“宿管”!它出来了!它挣脱了?!
尖啸声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微笑社区。沈晦惊恐地听到,街道上那些原本死寂僵硬的“居民”们,似乎被这声尖啸彻底激活了!
“沙沙沙…沙沙沙…”
无数密集的、整齐划一的、却又带着一种诡异加速感的脚步声,如同潮水般在街道上响起!不再是之前那种缓慢的、规律的巡游,而是充满了目标性的、急促的奔行!方向,似乎正朝着宿管房,或者…是朝着所有可能藏匿“外来者”的地方?!
“嗬…嗬嗬…”
“笑…要笑…”
“找…到…他…”
断断续续的、如同梦呓般的声音,混杂在密集的脚步声里,从门外隐隐约约地传来!那些戴着面具的“居民”,他们被激活了!他们在搜寻!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
而就在这时,楼梯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嘎”声,也陡然加快了频率!变得密集而急促!
吱嘎!吱嘎!吱嘎!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不顾一切地、从二楼猛冲下来!目标,直指一楼门厅!
前有狼!后有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沈晦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他吞没!宿管脱困,居民暴动,楼上的东西扑杀而来!而视野中的倒计时,如同最后的丧钟,跳到了令人窒息的数字:
【夜晚22:00倒计时:00:00:03】
三!
二!
一!
【夜晚降临!公共区域规则三生效!】
【危险等级:灭绝级!】
就在倒计时归零的刹那!
“砰!!!”
沈晦背靠着的、通往街道的腐朽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碎裂的木屑如同子弹般飞溅!
昏黄凝固的天空彻底消失了!门外,是如同墨汁般泼洒开来的、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而在那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边缘,一个僵硬的身影,正缓缓收回撞门的肩膀。他脸上,那个雪白的陶瓷笑脸面具,在门内透出的最后一丝微弱光线下,咧开的嘴角弧度,已经夸张地拉扯到了接近耳垂的位置!面具下,似乎有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沿着下巴边缘,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
空洞的眼窝,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正死死地“盯”着门内阴影中,背靠墙壁、无路可退的沈晦!
与此同时,楼梯口那片深沉的黑暗中,急促的“吱嘎”声也冲到了尽头!
一个矮小、佝偻的轮廓,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气息,猛地从楼梯的阴影里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