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厂长父亲咽气前,当众宣布将机械厂全权转给我儿子。
下一秒,儿子便粗暴地拽住我胳膊往门外拖:
「死老太婆,这宅子现在姓赵!老子终于不用喊你妈了!」
丈夫将离婚协议劈头砸来:
「你天生就是个扫把星,爹不疼娘不爱,你爸临死都不肯分你半毛钱!」
「就连建业也是萍萍的种,你活该孤苦一辈子!」
「签!别耽误我娶萍萍进门!」
保姆张萍叉腰讥笑:
「当年你生那病秧子,我直接扔进垃圾车碾死了!」
「现在你死了,正好全家地下团聚!」
往日待我如亲生的公婆彻底撕破脸。
「要不是图你爸的厂子,我儿子能娶个瘸腿的老姑娘?」
婆婆掀翻洗脚盆,污水泼我一身:
「保安!把这丧门星扔出去!别脏了赵家地界!」
我攥着离婚协议踉跄出门,身后传来碰杯狂欢声。
门外,我望着手机里刚收到的短信笑出声:
「周女士,您父亲生前设立的海外信托已生效,一千万债务由机械厂新法人承担。」
1.
爸的遗书刚递到律师手里,他就闭上了眼睛。
我还没来得及哭,儿子建业就迫不及待地冲到律师面前:
「快念念,我爷爷给我留了多少钱!」
公公婆婆也围了过来,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芒。
「就是就是,那机械厂值多少钱啊,我们家这下发财了!」
我看着他们围着律师兴奋地讨论该怎么花钱,心里涌起一阵寒意。
爸的尸体还躺在床上,他们就已经开始盘算遗产了。
这时,赵文斌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冷笑着甩到我面前:
「签字吧,演了这么久,我总算可以甩掉你了。」
我低头一看,竟是离婚协议书!
「你什么意思?」我声音有些颤抖。
赵文斌没理我,而是走向站在角落的保姆张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两人深情对视,他柔声说道:「萍妹,苦了你了,为了我和建业当了这么多年的佣人。」
张萍羞红了脸,娇嗔道:「只要能见到你和儿子,被她搓磨也值得。」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张萍来我家做保姆已经十几年了。
她曾经哭着跟我说自己未婚生子,孩子还被人抢走了。
我心疼她的遭遇,一直把她当姐妹看待。
除了日常买菜做饭,她在家里几乎跟主人没什么区别,我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可她现在竟然说我搓磨她?而且还和我丈夫搞在一起?
我刚要发火,建业却跑到张萍面前,亲亲热热地喊道:
「妈,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赵建业!我才是你妈!」
我怒气冲天,声音都变了调。
赵建业回过头,满脸厌恶地看着我:
「你?你这个瘸腿老太婆也配当我妈?」
张萍得意地笑了:
「没错,建业是我的儿子,我们母子分离这么多年,总算可以团聚了。」
「你胡说!建业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赵文斌冷笑,「你以为你生的那个废物还活着?」
「我才不会留着和你的孩子,我嫌脏!出生就把他丢了。」
「建业是我和萍妹的孩子!」
我感觉天旋地转,差点站不稳。
原来,我的亲生儿子居然一出生就被丢弃。
而我养了十几年的赵建业,竟然是张萍和赵文斌的私生子!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我无助地看向一直待我温柔的婆婆,她是我最后的指望。
「妈,您说句话啊,建业怎么可能不是我生的?」
「您当年你是第一个抱给我呢!」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婆婆的胳膊。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打在我脸上。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婆婆。
「行了,你还以为自己是江家大小姐呢?」
婆婆冷笑着,眼神里满是嫌弃。
「平时哄哄你,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别拿你这脏手碰我,死瘸子!」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
从认识以来,婆婆总是维护我,就连外人说一句我的瘸腿,她都会极力给我讨回公道。
有人说我命苦克夫,她会气得追着人家骂三条街。
如今她却句句戳我痛处。
我环顾四周,看到的全是一张张陌生又狰狞的脸。
公公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嗑着瓜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我死死盯着赵文斌,声音哽咽:
「文斌,你对我就没有一丝真心吗?我们夫妻十几年啊!」
赵文斌听了哈哈大笑,直接朝我脸上啐了一口口水:
「实话告诉你吧,老子要不是为了你爹的钱,关了灯我都睡不下去你!」
「看见你那条瘸腿我就犯恶心!」
「你知道吗?每天晚上你睡着之后,我都在隔壁房间和我家萍妹恩爱呢!」
我用袖子擦掉脸上的口水,恶心得想吐。
「你们这对狗男女!对得起我吗?!你们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一只脚就狠狠踢在我肚子上。
我疼得弯下腰,差点跪在地上。
赵建业一脸凶狠地看着我,怒吼道:
「再敢骂我爸妈一句,我让你爬出去!你这个恶毒的老太婆,早该死了!」
我看着这个我从小一手带大的儿子,泪如雨下。
就算不是亲生的,和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不是假的。
我对他的好,难道他都看不到吗?
我为了他,付出了我全部的爱,可他现在却恨不得我死。
一脚不够,建业还多踹了几脚,恶意地在我瘸腿上用力踢。
「咔嚓——」
骨裂声伴随着我痛苦的闷哼响起。
我疼得浑身发抖,冷汗直冒,几乎要晕过去。
2.
赵文斌在一旁看得心情大好,居然还拿起电话打给百货公司:
「喂?给我送几瓶82年的拉菲过来,对,最贵的那种!今天我们家有喜事,要庆祝庆祝!」
我难受地抬起头,目光求助般地看向一旁服侍了我们家多年的几个佣人。
周围的佣人们纷纷避开我的视线,讨好地簇拥在赵家三口周围。
我痛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赵建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冰冷:
「看在你照顾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可以让你住在家里杂物房。省得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我强忍着剧痛,咬牙切齿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小心开心太早!」
我爸就我一个独女,不可能什么都不留给我。
赵建业眉头紧锁,转头问一旁的律师:
「外公只把厂给我了吗?没别的了?」
律师讪笑着回答:「老爷子把名下贵重的财产都转移给您了,小少爷。」
建业这才放了心,得意地笑起来。
赵文斌嘲讽地看着我:
「你可真是过得失败啊,你爸居然连一分钱都没给你留。」
「看来他也知道你是个扫把星,死都不想让你沾光。」
张萍得意洋洋地挽着赵建业的胳膊:
「儿子,给妈买个钻石项链吧,我想要那种闪闪发光的大钻石。」
「好嘞妈,您想要什么我都给您买!」
「儿子现在有的是钱!」
看着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心如死灰。
「江婉清,签字!」
我用颤抖的手拿起协议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条款,最刺眼的就是「净身出户」四个大字。
我冷笑一声:「我真是错看了你。」
赵文斌不耐烦地催促:「少废话,赶紧签!说不定我心情好还能给你点打车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冷着脸看着他们一个个丑恶的嘴脸,心彻底死了。
多纠缠一分钟都让我恶心。
我颤抖着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赵文斌迫不及待地抢过协议书,仔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保安!把她拖出去!别让她继续在这里碍眼了!」
两个保安立刻走过来,一左一右架起我的胳膊。
张萍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真可怜啊。」
她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可怜样,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当年意外断腿,是我和文斌哥找人做的。」
我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怪不得那个小巷那么偏僻,赵文斌却能这么快找到我。
可怜我居然一直以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心神恍惚地被保安拖出了小区大门。
住在富人区的邻居们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江婉清没有继承到父亲的任何财产,还被赵家扫地出门了。
以前那些跟我关系不错的太太们,现在一个个都变了脸。
3.
遗嘱还有七天才生效。
但赵家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享受他们的有钱生活了。
赵文斌和张萍天天开着新买的豪车出门,在各大商场挥金如土。
什么限量版包包、钻石珠宝、名牌服装,只要看上眼的就买。
赵文斌甚至买了一艘游艇停在海港,说要带张萍去海上度假。
赵建业更是夸张,直接订了一台法拉利,说要在学校里炫耀一番。
平日里我拘着他不要骄奢淫逸,摆脱我后,他彻底放开。
只不过一家人的账单都选择月底结账。
毕竟遗嘱还没生效,什么钱都无法动。
这一家三口的奢侈行为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富人区。
赵文斌为了正式向社会介绍张萍的身份,竟然大张旗鼓地在海市最豪华的酒店包了整个宴会厅。
他要搞一场盛大的宴会,美其名曰「见证遗产生效庆典」。
海市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请柬,连机械厂的老员工们也被邀请参加。
赵文斌想要借这个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是有钱人了。
这件事甚至还登上了《海市日报》的社交版面,标题赫然写着:
《机械厂新继承人举办盛大宴会,庆祝遗产正式生效》。
报纸上还刊登了赵文斌和张萍的合照。
两人笑得合不拢嘴,张萍脖子上戴着那条三十万的钻石项链,闪闪发光。
助理小李拿着报纸走进高级疗养院的VIP病房。
我正躺在病床上,腿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
被赶出赵家后,我在路边晕倒。
幸亏父亲生前请的律师陈先生及时赶到,把我送到了医院。
我看着报纸上赵文斌和张萍那两张虚伪的嘴脸,不禁笑出了声。
「真好啊,到时候,我一定亲自去,为他们献上一份大礼。」
想起那天在路边晕倒后的情景,我心中五味杂陈。
陈律师把我送到医院后,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江小姐,您父亲早就预料到赵家可能会对您不利,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陈律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您父亲三年前就设立的海外信托,他把真正的财产都转移到了那里。」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江老先生在几年前,就已经将名下几乎所有的流动资产、房产和有价证券。」
「通过合法渠道转移到了一个为您设立的海外信托基金里。」
「这个基金,只有您本人才能动用。」
我怔怔地看着他,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
「那......那工厂呢?」
陈律师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那间机械厂,早就不是当年的香饽饽了。」
「因为技术落后,管理不善,近几年一直在亏损。」
「为了维持运营,江老先生抵押了厂房和设备,欠下了银行和供应商将近一千万的巨额债务。」
在这个人均月薪只有几百块的90年代,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江老先生说,这也算是对赵家人的最后一次考验。」
陈律师苦笑道,「您父亲说,如果赵家人经得住考验,您可以用信托里的钱帮他们还债。」
「但如果他们露出了真面目...」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父亲终究是心疼我的。
他用自己的方式,为我铺好了所有的退路。
甚至不惜背上「偏心」的骂名,也要将我摘得干干净净。
只要赵家人不贪心,不对我下狠手,我完全可以用海外信托里的钱帮他们还上外债。
但他们在我父亲尸骨未寒之时,就露出了最贪婪、最丑陋的嘴脸。
现在看他们这样大肆挥霍的样子估计债上加债。
到时候债主上门,他们拿什么还?
我勾起一抹坏笑,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三天时间,足够他们开一场盛大的黄粱美梦了。
2
4.
宴会当天,我坐着轮椅在助理的陪同下准时到达了酒店。
当我出现的瞬间,喧闹的音乐似乎都停顿了一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像探照灯一样将我钉在原地。
赵文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显然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张萍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嘟囔着「晦气」。
赵文斌快步穿过人群,走到我面前。
「江婉清,你来这里干什么?这是我们赵家的庆祝宴会,不欢迎你!赶紧滚!」
「赵总,好大的威风。」
我抬头看着他,笑得云淡风轻。
「你办这么大的喜事,我怎么能不来祝贺祝贺?」
赵文斌不屑地皱眉,上下打量我:
「你也配?」
他的话音刚落,机械厂的老员工们就纷纷围了过来。
「哟,这不是江副厂长吗?怎么混成这样了?」
「腿断了就该在家好好歇着,跑出来吓人干嘛?」
「她哪里还是什么副厂长!现在厂子是赵总的了,跟她可没半毛钱关系!」
看着这些人势利的嘴脸,我心中冷笑。
他们曾经在我手下做事,受过我不少照顾,此刻却争先恐后地向新主子表忠心。
几个穿着时髦的富太太也凑了过来,用扇子掩着嘴,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盯着我。
「文斌,你这前妻怎么回事啊?都离婚了还阴魂不散,难道还想求复合?」
「哈哈哈,人家赵总现在可是有钱人了,哪里还看得上一个瘸腿的前妻?」
赵文斌得意洋洋地搂过张萍,故意大声说道:
「就她?一个瘸腿的黄脸婆,白送给我都不要!我的心肝宝贝只有萍萍一个!」
张萍娇笑着靠在他怀里,满眼得意。
赵建业也立刻表明态度,指着张萍说:
「对!我只有一个妈,就是萍妈!那个女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全场爆发出哄笑声,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没钱了就直说嘛,何必搞得这么难看。」
「就是,来这种地方,是想蹭吃蹭喝,顺便讨点生活费吧?」
赵建业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十元的钞票,恶狠狠地摔在我脸上:
「看在你喊了我这么多年妈的份上,给你点钱!」
「拿了钱就快滚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任由那些钞票飘落在地上,淡淡地说道:
「我可不敢收,说不准一会儿你们求着我要回来呢。」
「你个死老太婆说什么屁话!」
赵建业瞬间被激怒,扬手就要打我。
张萍连忙拉住他,假惺惺地劝道:
「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来也好,正好让她亲眼看看。」
「这一切是怎么名正言顺地属于我们赵家的,也让她彻底死心!」
公公婆婆也连连点头附和。
「对!让她看看!省得这贱人还以为自己能争到点什么钱!」
我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
「我还真就看不上你们得到的那点儿钱。」
「江大小姐,到了这个地步,你全身上下也就剩下嘴硬了吧?」
张萍轻蔑地看着我,引得众人又是一阵附和的嘲笑。
我懒得再跟这群跳梁小丑废话,转头看向别处,静静地等待好戏开场。
见我不再作声,赵文斌以为我终于认命了。
他清了清嗓子,意气风发地走上宴会厅中央的小舞台,拿起话筒。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感谢大家今晚能来参加我的宴会!」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得意。
「今天,我儿子赵建业正式继承我岳父全部遗产。」
「我赵文斌,正式成为机械厂唯一、合法的厂长!」
台下掌声雷动。
赵文斌陶醉地闭上眼,享受着这万众瞩目的时刻。
「砰」的一声巨响,宴会厅厚重的双开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掌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回头望去。
5.
只见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面无表情,声音洪亮地说道:
「请问,哪位是机械厂的现任负责人赵文斌先生?」
赵文斌愣了一下,随即堆起满脸笑容迎了上去:
「我就是,我是赵文斌,请问你们是?」
那男人根本不理会他伸出的手,只是公事公办地说道:
「我们是海市银行的,这是法院的强制执行令。」
「由于机械厂无力偿还到期贷款,银行决定依法收回机械厂的全部资产,包括厂房、设备以及土地使用权。」
宴会厅里瞬间一片哗然。
赵文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喊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岳父刚去世,他怎么可能欠银行钱?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他可是海事有名的首富!」
那男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
「搞没搞错,赵先生可以自己看清楚。」
「这是贷款合同和抵押证明,上面有您岳父的亲笔签名和机械厂的公章。」
「还有,除了银行的贷款,机械厂还欠着供应商一大笔货款。」
「他们也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要求强制执行。」
说着,他将手中的文件狠狠地摔在了赵文斌的脸上。
几张纸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了我的轮椅前。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字,贷款金额、利息、违约金......
赵文斌彻底慌了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那些原本围在他身边,对他阿谀奉承的商界名流们。
此刻都像躲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建业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拉过一旁负责办理遗产的律师。
「对了,我外公不是还给我留了其他贵重的财产吗?」
「快,把我外公的钱都拿出来给我!」
赵文斌听到这话眼神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附和道:
「对对对!还有其他财产!老爷子那么有钱,不可能只留下一个破厂子!」
赵家众人瞬间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律师询问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律师翻看着手中的遗产协议,平静地说道:
「除了机械厂,江老先生确实还把最贵重的一幅画留给了赵少爷,不过钱财方面倒是没有了。」
听到没有现金,赵家众人虽然有些失望。
但想到江父生前首富的身份,都认为这幅画一定价值千金,足以解决眼前的困境。
赵建业迫不及待地催促律师:
「画在哪里?快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我站在一旁,也有些好奇父亲究竟给他们留下了什么「贵重」的画作。
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卷着的画轴,张萍等不及地一把抢过,当众展开。
众宾客也好奇地围过来张望。
6.
然而画轴展开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画面上画着几只流浪狗,旁边还有一行题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全场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声。
我忍不住莞尔一笑,父亲临终前的这个安排真是妙极了。
赵家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婆婆拉着赵文斌,声音都变了调:「这该怎么办?你那该死的岳父,真是死了都要害我们!」
赵文斌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推开婆婆。
对着在场的富豪们强装镇定地挤出一个笑容:
「各位,这次我们赵家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我保证,机械厂的底子还在。」
「只要大家肯帮我们一把,等厂子缓过劲来,我赵文斌一定双倍奉还!」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阵的沉默和躲闪的目光。
「赵总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现在生意不好做啊。」
以前我爸的好友李总晃着里面的红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赵总,哦不,现在该叫你赵先生了。」
「你拿什么还啊?拿那幅蜡笔画吗?那可是『无价之宝』啊,我们可赔不起。」
「哈哈哈!」又一阵哄堂大笑。
赵文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求助似的看向几个曾经和他关系最铁的牌友。
那些人却纷纷别过头去,假装看风景,或者低头研究自己的手指甲。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赵文斌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那些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墙头草!刚才还对我点头哈腰,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等老子东山再起,看我不弄死你们!」
那些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回击:
「东山再起?就凭你?别做梦了!」
「就是,还不如想想怎么去睡桥洞吧!」
眼看着赵文斌就要和那些人厮打起来,张萍连忙冲上去抱住他,哭喊道:
「文斌,你冷静点!冷静点啊!」
「咱们还有钱,咱们还有房子,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还债!」
赵文斌一把推开她,怒吼道:「卖房子?卖了房子我们住哪儿?你这个蠢女人!」
「都怪你,要不是你天天就知道买买买,老子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吗?」
他原本还是有一些私房钱,但是这些日子给张萍买东西都卖完了。
现在遗产没了,他即将成为穷光蛋。
张萍被他骂得愣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居然骂我!你说过你会对我好的。」
厂里的老员工一个个围了上来,拽着赵文斌的衣服,七嘴八舌地追问起来:
「赵总,上个月的工资什么时候发啊?」
「我们家里还等着钱买米下锅呢!」
「不会欠着我们吧?你可不能学那些黑心老板跑路啊!」
自从改革开放后,我爸就一个人承包了这个机械厂,这些员工都是跟着他一点点干起来的。
他们把这份工作当成铁饭碗,从没想过还可能会倒闭。
赵文斌被围得水泄不通,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粗暴地推开几个工人:
「工资?老子现在自己都要喝西北风了,哪有钱发工资!」
「你们爱干嘛干嘛去,别来烦老子!」
老工人们一听这话,顿时炸了锅:
「什么?不发工资?那我们这一个月白干了?」
「赵总,你不能这样啊!我们家里老小都指着这点工钱过日子呢!」
「是啊,我儿子还在上大学,学费都交不起了!」
赵建业这时候也凑了过来,一个劲地追问赵文斌: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咱们家是不是要破产了?那我以后怎么办啊?」
「我大学都退了,还能出国留学吗?你不是说要送我去英国读书的吗?」
赵文斌听到这话,彻底爆发了。他一脚踢向赵建业,怒骂道:
「滚!老子现在没空管你!」
赵建业被这一脚踢得重重摔倒在地,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不要当穷人,我要出国,我要开跑车!」
我的婆婆和公公也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算计了一辈子,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这...这怎么可能?老江怎么会给我们留这种东西?」
婆婆看到一旁淡定的我,尖声叫骂:
「江婉清!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爸要害我们!」
我冷冷地看着她,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什么都没做,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你还装!」
一旁的张萍也反应了过来,她恶狠狠地盯着我。
「是你!你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所以才故意装出一副可怜样子,让我们放松警惕!」
「江婉清,你真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她冲过来要打我,却被助理拦住。
好戏也看完了,我无趣地叫助理推着我出去。
刚到门口,赵建业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追了出来,直接跪在我面前。
「妈,你一定还有钱对不对?」
他拽着我的轮椅扶手,着急的表忠心。
「我跟着你好不好?我和爸爸断亲,我跟你!」
我冷漠地看着这个曾经叫我「死老太婆」的人。
「我不是你妈,我的亲生儿子早死了,你不过是一个我养大的白眼狼。」
「妈!」
他哭得涕泗横流,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
「我们多年母子感情,就算我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忍心不管我?」
我冷笑一声。
「你刚才可说了不认我这个妈,现在怎么又改口了?」
「我...我那时候是糊涂了,被爸爸他们带坏了!」
赵建业拼命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妈,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我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你踢断我的腿把我拖出家门的时候,可没想过要我原谅。」
赵建业听到这话,哭得更加凄惨: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妈,你就当我是一条狗,我给你端茶倒水,伺候你一辈子!」
「我不能过没有钱的日子,妈!求你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建业,想起了他小时候。
那时候他还会甜甜地叫我妈妈,会在我生病时给我端水。
可是人心会变,血缘这东西,终究是假不了的。
他本质和他那狼心狗肺的爹妈一个德行。
「好了,别演戏了。」
我的声音依然冷淡。
「你刚才可说了不认我这个妈,行了,好好享受你原本的贫苦生活吧。」
我转身示意助理推我走向门口。
门外,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正安静地等在那里。
司机见我出来,立刻下车恭敬地帮我转移到车上。
我坐进车里,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还跪在原地的赵建业。
他的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恨,就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困兽。
7.
我找几家国内最好的私家侦探,去查我儿子当年的下落。
我要知道,他到底是生是死。
然而,希望的火苗燃起得有多快,熄灭得就有多彻底。
半个月过去了,派出去的几波人马带回来的消息如出一辙。
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最残酷的可能:
张萍没有说谎。
我的儿子,那个我未曾好好拥抱过的孩子。
真的在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就被那对恶毒的男女亲手扼杀了。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也跟着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这个城市,每一寸土地都沾染着我痛苦的回忆。
我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王助理,」
「帮我办出国移民手续吧,越快越好。」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语气里带着一丝解脱。
我这边心如死灰,赵家那边,则已经是一片人间炼狱。
没了江父那份「巨额遗产」的幌子。
之前所有靠着赵家未来女婿身份挂账消费的奢侈品店、高档家具行纷纷派人堵上了别墅的大门。
「赵先生,您上个月订的这套意大利沙发,尾款是不是该结一下了?」
「还有我们店里那块百达翡丽,您说等继承了遗产就付钱,现在人呢?」
「我们老板说了,今天不给钱,就把东西拉走!」
一群穿着各色制服的催债人挤在客厅里,吵吵嚷嚷。
将原本还算体面的别墅搞得像是菜市场。
赵文斌被逼得满头大汗,他哪里有钱付账。
「卖房!等把这别墅卖了我就还钱!」
他红着眼睛,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这是他们唯一的资产了。
可他刚喊出这句话,门口就冲进来一伙更不好惹的壮汉。
为首的一个戴着墨镜的,直接将赵家三口推到一边。
「这房子你们卖不了。」
墨镜男冷冷地开口。
赵文斌又惊又怒:「你他妈谁啊?这是我的房子,我凭什么不能卖!」
墨镜男从公文包里甩出一份房产证,直接拍在赵文斌脸上。
「看清楚了,这别墅早在半个月前,就被江老先生卖给我老板了!」
「现在,这别墅姓周,老子是来收房的!」
「什么?!」
赵文斌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他抢过房产证,颤抖着手打开,上面法人代表的名字清晰地刺痛了他的双眼。
不是他,也不是江婉清,而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名字。
成交日期,就在江老头咽气的前一个星期。
原来,老东西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们留下任何东西!
他们就像一群围着馊肉狂欢的苍蝇,自始至终,都是一场笑话!
「噗——」
赵文斌只觉得喉头一甜,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爸!」
赵建业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去扶。
却发现他爸嘴歪眼斜,口水顺着嘴角不停地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中。
赵建业失魂落魄地拿着诊断书,上面「脑干出血,右侧肢体偏瘫」几个字。
他爸这算完了。
他四处寻找张萍,想让她拿出些钱来给父亲治病,可是找遍了所有地方都不见她的踪影。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这才惊觉。
从家里乱成一团到送他爸来医院,一直没见到他亲妈张萍的影子。
赵家老两口闻讯赶来,看到病床上半死不活的儿子,当场哭天抢地。
婆婆哭了一阵,抹着眼泪对公公说:
「老头子,快,把我那几件金首饰拿去当了,先给文斌凑点医药费!」
「先把儿子治好,我们再想以后。」
公公哆哆嗦嗦地去翻他们带来的行李包,可翻了几遍,脸色越来越白。
「没了!首饰,我们的首饰也不见了!」
婆婆愣住了,她猛地揪住一旁像个木头人一样的赵建业,尖声问道:
「谁动过我们放在病房的行李?你妈呢?!」
赵建业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滔天恨意的疯狂。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奶奶,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东西都被张萍偷走了。」
「什么?!」
公公婆婆如遭雷击,「那她人呢?」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她把我们家最后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
赵建业终于崩溃了,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泪水混着鼻涕从他脸上肆意地流下,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他的人生,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望不到尽头的、漆黑的隧道。
老两口面面相觑,彻底傻眼了。
辛苦了一辈子,最后落得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而张萍,自从偷走了赵家的钱财之后,就彻底消失了,杳无音讯。
但是五年后有人说她被骗光了所有的钱,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
但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