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声嘶吼,如同九天惊雷劈入死寂的潭水,瞬间将天禄阁隔间内剑拔弩张的混乱冻结。

“神迹!天图所示!分毫不差!!!”

传令兵那带血的、用尽最后生命力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铁水,狠狠浇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烙印进他们的灵魂深处!周青臣那张因暴怒而涨红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气,只剩下一种世界观崩塌后的惨白和茫然,他指着李维的手指僵在半空,微微颤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公子胡亥脸上的骄纵好奇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取代,他猛地转头看向那个瘫坐在地、此刻同样目瞪口呆的李维,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混杂着恐惧和贪婪的骇然。那两个准备动手的小吏,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眼神空洞。

隔间里,只剩下传令兵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以及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弥漫。那卷被血浸透、边缘焦黑的羊皮,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像一块刚从地狱熔炉里捞出的烙印。

李维的心脏,在经历了瞬间的停滞之后,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擂动!成了!蒙恬……真的找到了!地图是对的!那支笔点下的墨点……救了蒙恬的命,也彻底扭转了他自己的命运!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冲上头顶,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中性笔,塑料外壳硌得掌心生疼,却带来一种无比真实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急促、却又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沉稳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由远及近,重重地敲击在天禄阁光滑的石板地面上。脚步声在隔间门外骤然停住。

“砰!”

隔间的木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门口,赫然站着中车府令赵高!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紫色的内侍袍服,面容白皙,神色看似平静无波。然而,他那双细长如毒蛇般的眼睛,此刻却精光暴射,如同两道淬了剧毒的冰锥,穿透混乱的空气,瞬间就锁定了隔间内的核心——李维手中那支黑色的中性笔,以及……地上那块写着简体字的竹片!

他的目光在那支笔上停留的时间极短,却仿佛用尽了所有的穿透力。随即,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地上那卷血染的羊皮军报,扫过周青臣惨白的脸,扫过胡亥震惊中带着贪婪的表情,最终,极其隐蔽地,在李维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算计,有贪婪,更深处,是一种被意外打乱棋局的、冰冷的恼怒。

但这所有的情绪,都被他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谦卑恭顺的面具完美地掩盖了。

“陛下口谕!”

赵高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隔间内所有细微的声响,也盖过了传令兵垂死的喘息。他微微垂首,姿态恭敬无比,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玉珠,清晰落地:

“宣李维,即刻携‘墨锥’,觐见!”

“宣博士仆射周青臣,携此间所录异字,觐见!”

“宣公子胡亥,觐见!”

“此北疆军报,”他目光扫向地上蜷缩的传令兵,语气毫无波澜,“由卫士接手,速呈陛下御览。”

“所有人,不得延误!”

“诺!”门口的卫士轰然应诺,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传令兵那已经僵硬的手中取过那卷沉甸甸、血淋淋的羊皮。传令兵的身体在军报离手的瞬间,仿佛失去了最后支撑,彻底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赵高不再看任何人,微微侧身,让开道路。他的目光,如同最隐蔽的阴影,最后掠过李维紧握笔的手,以及周青臣脚下那块写着简体字的竹片,一丝难以言喻的幽光在眼底深处一闪而逝,随即归于深潭般的平静。

“李维,周仆射,公子,请吧。”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毫无温度的谦和。

李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狂跳和身体的虚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了一眼手中救命的笔,又看了一眼地上那块引发风波的竹片,咬咬牙,俯身将竹片也捡了起来,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他知道,这支笔和这块竹片,就是他此刻全部的身家性命。

周青臣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想弯腰去捡那竹片,却被李维抢先一步。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无奈,只能僵硬地跟在后面。公子胡亥则是一脸兴奋混杂着惊疑不定,快步跟上,眼睛还死死盯着李维手里的笔。

一行人,心思各异,在赵高无声的“引领”下,再次走向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和生杀予夺的咸阳宫大殿。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汞,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深渊边缘。

***

咸阳宫正殿。

气氛与之前李维被押解而来时截然不同,却又更加令人窒息。

巨大的青铜蟠螭纹灯树上的烛火似乎燃烧得更加炽烈,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却也投下更多摇曳不定、如同鬼魅般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新鲜的血腥气,混杂着皮革、金属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狂热气息。

始皇帝依旧高踞于丹陛之上的玄黑帝座。通天冠冕的旒珠静止不动,遮住了他的面容,只留下两道深不可测的阴影。但此刻,那阴影之后的目光,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蕴含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炽热与威压!他魁梧的身体微微前倾,覆盖着玄黑袍袖的双手,紧紧按在帝座的扶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的面前,丹陛之下,那卷被血浸透、边缘焦黑的羊皮军报,如同最耀眼的战利品,被摊开在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案上。羊皮上,除了蒙恬用朱砂书写的、力透纸背的捷报文字,更触目惊心的,是旁边摆放着的几件实物——

一枚足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金黄、造型狰狞、顶端镶嵌着血红玛瑙的狼头金印!象征着匈奴单于至高无上的权力!金印上还带着新鲜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污!

几束用金线捆扎、染着斑驳血迹的头发!粗硬卷曲,显然来自异族!

最刺眼的,是一柄造型奇特、弯曲如狼牙、刀柄缠着染血皮绳的青铜短刀!刀锋上布满了细密的崩口和暗红色的血槽,散发着浓烈的野蛮杀气和死亡气息!

这些东西,无声地诉说着九原郡外那场发生在墨点标记之地的、极其惨烈而成功的突袭!它们比任何文字都更具冲击力地证明着“天图”与“墨锥”那近乎神迹般的精准!

大殿两侧,文武百官肃立。但此刻,他们的肃静中充满了惊涛骇浪!武将们胸膛起伏,眼神灼热,死死盯着那狼头金印和染血的弯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嗜血的兴奋!那是对胜利的渴望被点燃的烈焰!而文官队列,尤其是那些以周青臣为首的博士儒生们,则个个面如土色,眼神惊惶,身体微微颤抖。他们赖以安身立命的“禹贡九州”、“圣王典籍”,在那张点墨成真的“天图”和这些血淋淋的战利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徐福更是缩在人群角落,面无人色,如同风中的残烛,仿佛随时会熄灭。

大殿中央,蒙恬并未归来,但他派回的副将——一个同样风尘仆仆、甲胄上沾满干涸血渍和尘土的魁梧将领,正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战士的狂热,向丹陛之上的帝王,向满朝文武,复述着那场惊天动地的奔袭:

“……末将奉蒙恬将军之命,率八千精骑,衔枚疾走,依天图所示墨线,穿荒漠,越阴山!图中所示水源、谷地,一一应验,分毫不差!于图中所标墨点核心之地——那被匈奴称为‘龙庭’的狼居胥山谷深处,果然撞破其单于王帐!”

副将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彼时,匈奴诸部首领正聚于金狼帐内夜宴,篝火冲天,全无防备!我军如神兵天降,自谷口三路突入!火矢如雨,焚其穹庐!铁蹄如雷,践踏狼庭!那匈奴单于头曼,仓皇欲遁,被蒙恬将军一箭穿喉!此金狼印,便是从其尸身上取下!其亲卫‘狼骑’发辫,尽数割下!此弯刀,乃头曼佩刀!我军斩首万余,焚其粮草辎重无数!龙庭已成焦土!北疆……百年大患,一朝倾覆!此皆陛下洪福!天图神威!墨锥指引之功!”

“天佑大秦!陛下万岁!”副将最后以头抢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天佑大秦!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内,所有的武将,以及部分被胜利感染的文官,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吼!声浪几乎要掀翻沉重的殿顶!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殿柱嗡嗡作响,烛火疯狂摇曳!

在这狂热的声浪中,李维、周青臣、胡亥三人被卫士引至殿中。李维感受着脚下地板的震动,听着那震耳欲聋的“万岁”声,看着丹陛上那狼头金印和染血的弯刀,一股难以言喻的眩晕感和荒谬感再次袭来。这一切,竟源于他背包里那张打折买来的尼龙地图,和他口袋里这支几块钱的中性笔!

周青臣捧着那块写着简体字的竹片(李维在进殿前被卫士“要求”交给了他),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看着殿中那血淋淋的战利品,听着副将那激动人心的描述,再低头看看竹片上那“妖形怪状”的字迹,身体摇摇欲坠,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毕生所学的根基,他赖以立足的“圣贤之道”,在这赤裸裸的神迹和血腥的胜利面前,轰然坍塌。他捧着竹片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公子胡亥则是一脸兴奋,左顾右盼,目光在丹陛上的狼头金印和李维手中的笔上来回扫视,充满了赤裸裸的占有欲。

“李维。”始皇帝的声音,穿透了震天的万岁声浪,清晰地响起。那声音不再低沉,而是带着一种熔岩般滚烫的、被胜利和绝对掌控感点燃的炽热!

李维一个激灵,连忙躬身:“草民在!”

“上前来!”

李维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灼热、敬畏、嫉妒、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向丹陛。他感觉自己的腿还在发软,但一种奇异的、被历史洪流裹挟的亢奋感支撑着他。

“周青臣。”始皇帝的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博士仆射。

“臣……臣在……”周青臣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所捧何物?”

“回……回陛下……”周青臣颤抖着将那块竹片高高举起,“此……此乃李维……以……以那‘墨锥’……所书之……异字……”

“呈上来!”

侍者快步上前,接过竹片,呈于帝案之上。

始皇帝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过竹片上那几行用中性笔写下的简体字。那锐利如刀刻的笔画,那大小均匀、排列整齐的字体,与旁边羊皮军报上蒙恬用毛笔书写的、带着战场杀伐之气的雄浑字迹,以及案上堆积的、用篆书刻写的沉重竹简,形成了最鲜明、最刺眼的对比!

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冲击着这位千古一帝!

“此……便是你用‘墨锥’所书?”始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效率”本身的惊叹。

“回陛下,正是。”李维硬着头皮回答。

“所用几何时?”始皇帝追问。

“不……不足半刻(约七八分钟)。”李维老实回答。

“嘶——!”大殿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不足半刻?抄写完那几行字?这速度,对于习惯了在竹简上缓慢刻写、动辄耗费数日甚至数月之功的秦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周青臣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始皇帝的目光,从那块小小的竹片,移向了李维手中那支黑色的、不起眼的笔。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充满了炽热的占有欲和一种对“工具”力量的终极渴望!能点画天图,决胜千里!能瞬息成书,效率百倍!此物……已非凡物!

“此‘墨锥’……以何为墨?竟能书于竹木,历久不褪?”始皇帝的问题直指核心。

李维头皮发麻,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中性笔的奥秘一旦揭开,其冲击力恐怕不亚于那张世界地图!他小心翼翼地举起笔:“陛下,此物……内藏墨汁,非……非研磨所得。其墨……乃……乃特殊之法炼制,浓稠如油,藏于管中,随写随出,干涸极快,故不易褪色……”

他尽可能用秦人能理解的词汇描述,但“特殊之法”、“藏于管中”、“随写随出”这些概念,依旧如同天方夜谭,让殿内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墨藏于管?随写随出?”始皇帝重复着,旒珠下的目光闪烁着骇人的精光。他猛地指向丹陛之下堆积如山的待批阅的竹简奏章,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帝王的决断和不容置疑的威权:

“若以此‘墨锥’,代刀笔刻简,代毛笔书帛!朕一日……可览奏章几何?!”

这个问题,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朝臣的心头!尤其是那些掌管文书、深知案牍劳形之苦的官吏,更是浑身剧震!效率!可怕的效率!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帝王意志传达的速度将千百倍提升!意味着整个帝国庞大官僚机器的运转效率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意味着……皇权的触角,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精准,延伸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李维的心脏狂跳,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将决定这支笔的命运,也决定着他自己的未来。他深吸一口气,迎着始皇帝那炽热得如同实质的目光,给出了一个保守却足以引发地震的答案:

“若……若熟练使用……陛下勤政一日之功……可抵……可抵以往十日……乃至更多!”

“轰——!”

大殿内彻底炸开了锅!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这个数字,依旧让所有人头皮发麻!十日!甚至更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始皇帝对帝国的掌控力,将在现有的、已经堪称恐怖的基础上,再提升一个无法想象的量级!

“妖器!此乃妖器祸国!”一声凄厉的尖叫陡然响起!只见周青臣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再也顾不得礼仪,猛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以头抢地,发出绝望的哀嚎:“陛下!万万不可啊!文字乃圣人所创,承载大道!刀笔刻简,毛笔书帛,乃敬天法祖之礼!此物……此物速成速朽,其墨非天地正色,其字非圣贤之体!用之,则大道崩坏,礼乐不存!国将不国啊陛下!此物……此物与那妖图一般,必是乱国之源!陛下明鉴!焚毁此物!诛杀妖人!以正朝纲啊!”

周青臣的哭嚎如同垂死的哀鸣,充满了对旧秩序崩塌的绝望。他身后,不少博士儒生也面露戚戚,虽然不敢如周青臣般哭喊,但眼神中也充满了惶恐和抵触。

“哼!迂腐之见!”一声冷哼响起。只见武将行列中,一位身披重甲、气息剽悍的老将(王翦?)踏步而出,声若洪钟:“周仆射!北疆大捷,斩匈奴单于之首,焚其龙庭,解我百年边患!此乃‘妖器’之功?若按你所言,敬天法祖,刀笔刻简,蒙恬将军的捷报此刻还在路上!战机稍纵即逝,岂容尔等腐儒空谈礼乐,贻误军机!陛下!此‘墨锥’乃天赐神器!利军!利国!当广制于军前幕府,速传军情!当用于朝廷中枢,速达圣意!此乃大秦之福!陛下圣明!”

“王老将军所言极是!”

“此物大利于国!当用!”

“周青臣危言耸听,其心可诛!”

武将和务实派官员纷纷附和,声浪瞬间压倒了周青臣那微弱的哀嚎。新旧两种力量,围绕着这支小小的中性笔,在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殿堂内,展开了第一次激烈的碰撞!

丹陛之上,始皇帝沉默着。旒珠遮挡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手指,有节奏地、缓慢地敲击着帝座的玄黑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那声音如同帝王的心跳,每一次敲击,都让下方争论的声浪不由自主地低下去一分。

终于,敲击声停了。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高高在上的身影上。

始皇帝缓缓抬起手,指向李维手中那支笔,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终结一切争论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

“此物,名为‘神机笔’。”

“自即日起,设‘天工坊’,专司其法!李维……”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李维身上,那目光里,已无杀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工具”的掌控和对“人才”的……暂时收容。

“暂领天工坊丞!授……工师之爵!专研此笔制法!务求……速成!”

“所需物料、匠人,举国之力,任尔取用!”

“若有进展,随时奏报!若有阻滞……”始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寒,“提头来见!”

“工……工师?”李维懵了。秦二十等爵位里最低的“公士”之上便是“上造”,再往上才是“簪袅”、“不更”……这“工师”是什么爵位?是临时特设的?但无论如何,这突如其来的任命,意味着他暂时摆脱了阶下囚的身份,获得了一个极其特殊、却也极其危险的“技术官僚”位置!

“臣……臣领旨!谢陛下隆恩!”李维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躬身应诺。

始皇帝的目光又扫过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周青臣,声音冰冷无情:“周青臣,迂腐昏聩,不识天眷,谤毁神器!着,革去博士仆射之职,贬为……天禄阁洒扫隶臣!其所录‘异字’,”他指了指案上那块竹片,“由李维……详加注解!朕……要看看这‘神机笔’所书之字,究竟有何玄机!”

“至于你,胡亥。”始皇帝的目光转向一脸兴奋的儿子,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对此‘神机笔’好奇,便随李维同往天工坊。多看,多学,少言!不得滋扰!”

“儿臣遵旨!”胡亥大喜过望,连忙躬身,看向李维的眼神更加灼热,仿佛在看一件唾手可得的珍宝。

旨意已下,乾坤初定。

李维捧着那支被御赐新名“神机笔”的中性笔,感受着那冰凉的塑料外壳下蕴藏的恐怖力量,心中五味杂陈。他暂时活了下来,甚至有了一个官身。但“天工坊”?复制中性笔?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有那些简体字……周青臣的怨毒眼神……胡亥毫不掩饰的贪婪……以及丹陛阴影处,赵高那如同毒蛇般、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他手中之笔的、冰冷而深沉的注视……

他知道,自己只是从杀头的铡刀下,暂时爬进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权力漩涡中心。这支笔点下的墨,染红了匈奴单于的头颅,也必将……染红更多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