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的煎熬与内部的鏖战
安全医院的地下手术区,灯光惨白,空气冰冷,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血液混合的气息。厚重的自动门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与死神贴身肉搏的战场,门外是凝固了时间与呼吸的炼狱。
安室透被强行按在轮椅上,就在距离隼手术室大门最近的角落。风见裕也几乎是半强迫地让护士给他处理左肩和肋下的伤口。强效镇痛药的后遗症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视野边缘发黑,但他紫灰色的瞳孔却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在那扇亮着“手术中”红灯的门上。每一次那盏红灯的闪烁,都像是直接敲打在他的心脏上。
“降谷先生,您的肋骨有骨裂,左肩伤口很深需要缝合,失血量也接近临界值,必须马上输血!”医生语气严肃,试图说服这位固执的上司。
“血库优先保证里面的人。”安室透的声音低沉沙哑,不容置疑,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从手术门上移开分毫,“我的伤,死不了。” 他拒绝了输血,只让护士快速清创缝合,并再次注射了强效止痛针以保持清醒。绷带紧紧缠绕着他精壮的上身,勒住伤口带来钝痛,却远不及心头那份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焦虑。
风见裕也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能不断联系指挥中心,确认外围警戒情况,并低声汇报灰原哀那边的进展:“宫野小姐被送进了隔离监护室,体温正在缓慢回升,但生命体征非常不稳定,多次出现室性早搏,医生怀疑是剧烈应激反应和身体未知变化导致的内环境严重紊乱……他们正在全力稳定她的状况。”
安室透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灰原哀的情况同样凶险,但此刻,隼那在死亡线上疯狂摇摆的生命,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他脑中反复回放着快艇上那惊心动魄的抢救画面:起搏器单调而冷酷的“滴…滴…”声,隼胸膛被电流冲击时无力的弹起,引流管里涌出的暗红血水……每一个细节都在啃噬着他的神经。
手术室内,气氛更是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无影灯下,隼的身体显得更加苍白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各种导管、电极线、传感器如同蛛网般缠绕着他。胸腔被打开,医生们正在与时间赛跑,进行着精细而凶险的操作:修补被打穿的肺叶,结扎破裂的血管,清理被海水污染的胸腔,处理粉碎性骨折的肋骨断端……每一次操作都伴随着监护仪上数值的剧烈波动。
“血压又掉了!60/30!”
“室速!准备胺碘酮!”
“体温32度!加快复温速度!”
“出血点太多!吸引器跟不上!加压输血!O型血再开两路!”
主刀医生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被巡回护士不断擦拭。他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快得惊人,每一个指令都清晰而急促。麻醉师紧盯着各项生命参数,手指悬在药物推注器上,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的心律失常或血压崩塌。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处枪伤,而是由海水淹溺、深度低温、严重失血、多发性骨折共同构成的“死亡三联征”,每一项都足以致命,更何况是叠加爆发。
“找到心脏附近的那个主要出血点了!是肋间动脉分支撕裂!准备阻断钳!”主刀医生终于发出一个稍显振奋的声音。然而,就在他小心翼翼地进行处理时——
“嘀————————”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在起搏器强制驱动下勉强维持的、微弱起伏的曲线,骤然拉成一条笔直的、令人绝望的红线!
尖锐刺耳的停搏警报瞬间撕裂了手术室凝重的空气!
“室颤!快!除颤!200焦耳!Clear!”
“嘭!”
电流冲击,身体弹起,落下。直线依旧。
“250焦耳!再来!Clear!”
“嘭!”
……无效!
“肾上腺素1mg静推!继续按压!不要停!”主刀医生厉声喝道,自己已放下器械,接手进行胸外心脏按压。每一次按压,隼的胸膛都深深凹陷下去,伴随着骨骼摩擦的轻微声响(那是骨折断端的摩擦),看得人心惊肉跳。
手术室外,那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停搏警报穿透厚重的隔音门,清晰地传入安室透的耳中。他的身体猛地绷紧,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瞬间青筋暴起,指关节捏得发白,仿佛要将金属捏碎!他几乎要从轮椅上弹起来,却被风见死死按住肩膀。
“降谷先生!冷静!医生在里面!”风见的脸色也白得吓人,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安室透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紫灰色的眼眸里血丝密布,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要将它烧穿。警报声如同冰冷的钢针,反复穿刺着他的耳膜和心脏。每一次按压带来的骨骼摩擦声,都像是直接压在他的胸口。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那持续不断的“嘀——”声,是死神的狞笑。
“加压输血!继续按压!准备心内注射!”手术室内,气氛已到白热化。医生们的动作更快,汗水浸透了手术衣。肾上腺素、阿托品……强心药物被快速推注。胸骨在强力按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灰原哀的异变与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隔离监护室内。
灰原哀躺在恒温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设备。体温在复温毯和加热输液的作用下,艰难地爬升到了34度左右。然而,她的生命体征却异常混乱。心率忽快忽慢,血压波动剧烈,血氧饱和度也不稳定。医生们正紧张地调整着药物,试图稳定她濒临崩溃的内环境。
突然,一直昏迷的她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痉挛,保温毯被挣开。监护仪上的心电波形瞬间变得狂乱无比,血压急剧飙升!
“怎么回事?!”
“是癫痫发作?不像!”
“快!保护气道!镇静剂准备!”
就在护士准备推注镇静剂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灰原哀的身体在剧烈的、似乎源于细胞层面的痛苦痉挛中,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骨骼发出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仿佛在重新塑形。原本属于幼童的纤细肢体在拉伸、变长,覆盖其上的皮肤被急速撑开,显露出不正常的潮红和皮下细微的毛细血管破裂痕迹。那张属于“灰原哀”的稚嫩脸庞痛苦地扭曲着,轮廓却在微妙地变化,下颌线变得清晰,鼻梁似乎更加挺直……
“天啊!她……她在长大?!”一个年轻护士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主治医生瞳孔骤缩,作为组织核心秘密的少数知情者之一,他瞬间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APTX4869的解药效力在如此极端恶劣的身体状况下,被强行提前激发了!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恢复过程,而是在剧痛、低温、濒死应激下引发的、失控的、灾难性的身体剧变!
“快!停止所有镇静!记录所有生命参数变化!抽血!立刻检测细胞活性、激素水平和所有生化指标!准备强效电解质平衡液和抗炎风暴药物!”医生嘶吼着下达指令,声音因震惊和紧迫而变调,“通知降谷先生!宫野志保的身体正在强行逆转!过程极度危险且不可控!我们需要……不,是我们可能有机会得到意想不到的‘资源’!快!”
**手术室外的抉择**
风见裕也接到隔离监护室紧急呼叫时,隼手术室那催命般的停搏警报仍在持续。他脸色煞白地冲到安室透身边,语无伦次地快速汇报了灰原哀(宫野志保)身上发生的恐怖异变和医生的推测。
安室透猛地转过头,眼中瞬间爆发出极其复杂的光芒——震惊、担忧,但更深处,却燃起了一丝在绝望深渊中骤然闪现的、名为“希望”的疯狂火花!宫野志保!那个天才的、对APTX4869最为了解的研究者!她的身体在这种时候强行逆转,是灾难,但……也可能是唯一能撬动死神镰刀的契机!她大脑里储存的、关于细胞活性、组织修复、甚至强效止血因子的知识……或许,或许能成为隼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隼手术室的门“砰”地被推开一条缝,一个浑身是血的护士探出头,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嘶喊:“不行了!心跳还没回来!血压测不到了!瞳孔散大!医生问……问家属……是否……”
“继续抢救!”安室透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兽,瞬间打断了护士的话。他一把推开试图阻止他的风见,用尽全身力气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伤口崩裂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强行稳住身形,染血的绷带下透出新的殷红。他踉跄着冲到手术室门口,隔着门缝,对着里面声嘶力竭地吼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撕裂出来:
“告诉他!告诉里面的混蛋!他欠我的命还没还!他休想逃!用最强的药!用任何方法!给我把他拉回来!给我拖住!拖住死神!听到了吗?!拖住!援军……援军马上就到!!”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近乎悲壮的疯狂。
吼完,他猛地转向风见,紫灰色的眼眸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声音却因极致的压抑而显得异常冰冷:“去隔离室!告诉医生,不惜一切代价稳住宫野志保!在她意识清醒的瞬间,哪怕只有一秒,也要让她知道隼的情况!我需要她大脑里所有能救命的东西!现在!立刻!去!”
风见被安室透眼中那近乎毁灭又蕴含生机的光芒震慑,用力一点头,转身朝着隔离监护室的方向狂奔而去。
安室透重重地靠回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手术室内的警报声依旧在尖叫,门缝里透出的灯光惨白刺眼。他闭上眼,紧握的拳头抵在额头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时间,被切割成了最残忍的碎片。手术室内的医生们在绝望中徒劳地按压、除颤、推注强心针,与那顽固的直线抗争。隔离监护室里,医生们正手忙脚乱地应对着宫野志保身体剧变带来的生理风暴,同时焦急地等待着她意识可能闪现的瞬间。安室透站在两扇地狱之门中间,用自己的意志和鲜血作为赌注,押上了隼最后一线渺茫的生机。
黎明的微光,终于艰难地透过了医院走廊尽头高处的气窗,却无法驱散这地下空间里浓得化不开的死亡阴影和绝望的硝烟。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