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姬月歌已经站在了茅屋前的空地上。她穿着隐尘改小的练功服,双手紧握木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稻草人。
"姿势不对。"隐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轻轻拍了拍姬月歌的腰背,"这里要挺直,像梅树的枝干一样,柔中带刚。"
姬月歌调整姿势,感觉腰背一阵酸痛。这是她正式学武的第三天,全身肌肉都在抗议这种前所未有的折磨。
"再来。"隐尘退后几步。
姬月歌深吸一口气,举起木剑,按照隐尘教的动作向稻草人刺去。剑尖偏离目标足有半尺,她的手臂因用力过猛而颤抖不已。
"停。"隐尘摇头,"剑不是这么用的。记住,力从地起,经腰转肩,最后才到手腕。"他做了个示范动作,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点在稻草人的咽喉位置。
姬月歌咬着嘴唇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笨拙得可笑,但绝不认输。从日出到正午,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基本动作,直到手掌磨出了水泡。
"够了。"隐尘终于喊停,"练武要循序渐进,过犹不及。"
姬月歌这才放下木剑,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僵硬得无法弯曲。她低头看着红肿的手掌,第一次感到一丝挫败。
隐尘递来一碗药汤。"喝了它,然后去溪边泡一会儿。"
药汤苦涩难当,但姬月歌一饮而尽。她拖着酸痛的身体来到屋后的小溪,将双手浸入冰冷的溪水中。刺痛感让她倒抽一口凉气,但很快,药效开始发挥作用,灼热感逐渐消退。
溪水清澈见底,映出她疲惫的小脸。姬月歌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剑道如流水,柔能克刚。"她突然明白了隐尘为什么总让她来溪边——不仅是疗伤,更是领悟。
回到茅屋时,隐尘正在整理一堆晒干的药草。见她回来,头也不抬地说:"下午不练剑了,跟我学认药。"
姬月歌有些意外,但没多问。她知道隐尘的每个安排都有深意。
午后阳光温暖,姬月歌坐在小板凳上,看隐尘将各种药草分类。他拿起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这是紫灵芝,能解百毒,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十年才开花一次。"
姬月歌凑近观察,发现这株植物与母亲珍藏的一模一样。"我见过这个,"她脱口而出,"娘亲说它很珍贵。"
隐尘的手顿了一下。"你娘...懂得药理?"
"嗯。"姬月歌点头,"她救过很多人。"
隐尘若有所思,继续讲解其他药草。姬月歌认真记下每种药草的特征和功效,时不时提出问题。她的记忆力让隐尘暗暗惊讶——这个孩子不仅能记住复杂的药名,还能举一反三。
日落时分,隐尘突然问:"为什么要学武?"
姬月歌不假思索:"为了报仇。"
"错。"隐尘的声音陡然严厉,"武学不是杀人的工具。"
"但他们杀了爹爹和娘亲!"姬月歌激动地站起来,眼中燃起怒火。
隐尘平静地看着她:"愤怒只会蒙蔽你的双眼。真正的武者,心如止水。"
姬月歌不服气地别过脸。
"明天清晨,鸡鸣时分起床。"隐尘不再多言,转身进屋。
第二天,天还没亮,姬月歌就被隐尘叫醒。她睡眼惺忪地跟着老者来到梅树下。
"盘腿坐下。"隐尘指示道,"闭上眼睛,感受呼吸。"
姬月歌依言而行,但很快就忍不住问:"这是在做什么?"
"练心。"隐尘的声音在晨雾中显得飘渺,"武学之道,心法为上,招式次之。"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姬月歌尝试着按照隐尘的指导静坐调息。起初,她满脑子都是杂念:父母的惨死、燃烧的庄园、那枚诡异的暗器...但随着呼吸渐渐平稳,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感笼罩了她。
晨光熹微时,隐尘才让她起身。"感觉如何?"
姬月歌想了想:"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隐尘满意地点点头。"记住这种感觉。现在,拿起你的剑。"
这一天的剑术训练比昨日顺利得多。姬月歌发现,当心境平和时,剑招反而更加精准。她的木剑终于能够击中稻草人的要害,虽然力道还远远不够。
日复一日,姬月歌的进步肉眼可见。清晨静坐,上午练剑,下午学医,晚上听隐尘讲述江湖典故——这样的生活规律而充实,让她暂时忘却了伤痛。
一个月后的清晨,隐尘突然带她来到悬崖边的一块空地上。这里地势险要,三面都是峭壁,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相通。
"今天教你轻功。"隐尘说,"看好了。"
他纵身一跃,竟轻飘飘地落在了三丈开外的一块凸起岩石上。那岩石仅有巴掌大小,但隐尘稳稳立于其上,衣袂飘飘,宛若仙人。
姬月歌看得目瞪口呆。
"这叫'踏雪无痕'。"隐尘又几个起落回到她身边,"关键在于气息的控制和身体的协调。"
他耐心地分解动作,指导姬月歌如何提气、如何借力。姬月歌尝试了几次,最多只能跳出一丈远,还差点扭伤脚踝。
"不急。"隐尘安慰道,"轻功最难入门,但一旦掌握要领,进步会很快。"
回到茅屋,姬月歌发现桌上多了一把小匕首——与她生辰时父亲送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她惊讶地看向隐尘。
"防身用。"隐尘轻描淡写地说,"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姬月歌小心地拿起匕首。它比木剑沉得多,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她突然明白了隐尘的用意——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弥补她失去的一切。
"谢谢。"她轻声说,将匕首贴身收好。
时光如流水,转眼三个月过去。姬月歌的剑法已初具雏形,轻功也能跃上一丈高的树梢。她学会了辨识数十种药草,甚至能配制简单的伤药。
这天傍晚,隐尘突然说要考校她的武功。
"攻过来。"他手持一根竹枝,站在空地中心。
姬月歌握紧木剑,深吸一口气,突然发动攻击。她的剑招快而准,直取隐尘手腕——这是她这些天苦练的成果。
但竹枝轻轻一挑,她的攻势就被化解了。姬月歌不气馁,变换招式再攻。几个回合下来,她连隐尘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被竹枝点中了数次要害。
"停。"隐尘收起竹枝,"你的剑法有形无神。"
姬月歌气喘吁吁,汗水浸透了衣衫。"我...还不够快..."
"不是快慢的问题。"隐尘摇头,"你太执着于招式,反而被招式所困。记住,剑是手臂的延伸,心到则剑到。"
姬月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夜深人静,姬月歌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悄悄起身,拿起木剑来到月光下。这一次,她不再拘泥于招式,而是闭上眼睛,感受剑与身体的联系。
微风拂过,一片树叶飘落。姬月歌几乎是本能地挥剑,剑尖精准地刺穿了那片叶子。
"不错。"隐尘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站在屋檐下。
姬月歌吓了一跳,随即欣喜地问:"我做到了吗?"
"入门而已。"隐尘的语气依然严肃,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明天开始,教你真正的剑法。"
第二天,隐尘从箱底取出一卷发黄的竹简。"这是'惊鸿剑法',与你家的剑法有些渊源。"
姬月歌小心翼翼地展开竹简,上面的剑招图谱确实有几分熟悉。"爹爹好像提过这个..."
"惊鸿剑法讲究轻灵飘逸,以巧胜拙。"隐尘解释道,"正适合你的体质。"
接下来的日子,姬月歌沉浸在剑法的学习中。惊鸿剑法与她之前学的粗浅招式完全不同,每一式都蕴含着无数变化。她常常从清晨练到日落,直到筋疲力尽才罢休。
隐尘的教学方法也越发严格。他不再只是口头指导,而是亲自下场与姬月歌对练。竹枝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次都能准确指出姬月歌的破绽。
"剑招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反复强调,"面对不同的敌人,要有不同的应对。"
夏季来临,山中闷热难当。这天训练结束后,姬月歌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隐尘破例允许她去溪中沐浴。
清凉的溪水洗去一身疲惫,姬月歌仰头望着蓝天白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隐尘爷爷,你为什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岸上的隐尘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事...不如不见。"
"是因为仇家吗?"姬月歌追问。
"不全是。"隐尘的声音飘忽,"更多是为了避开纷争。江湖险恶,有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远离。"
姬月歌想起那个血色的夜晚,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坏人不会因为你的逃避就放过你,对吗?"
隐尘没有立即回答。良久,他才轻声说:"所以我才教你武功。至少...你有选择的权利。"
姬月歌似懂非懂。她穿好衣服上岸,发现隐尘正望着远方的山峦出神,眼神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明天我要下山一趟。"隐尘突然说,"你留在家里,继续练习我教你的剑法。"
姬月歌点点头,心中却涌起一丝不安。这是三个月来隐尘第一次离开她。
第二天黎明,隐尘背着一个布包离开了。姬月歌按照惯例练剑、认药,但总觉得少了什么。午后,她坐在梅树下发呆,突然注意到树干的裂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凑近一看,是一块小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与她那枚暗器相似的纹路——蛇缠剑,只是更加精细。
姬月歌的心跳骤然加速。这是巧合吗?隐尘知道这个符号吗?他与七绝门有什么关系?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直到日落时分隐尘归来。
"我回来了。"隐尘放下布包,里面是盐巴、布料和一些日用品。
姬月歌犹豫再三,最终没有提起金属片的事。她决定先自己调查清楚,再作打算。
当晚,隐尘在饭桌上说:"你的进步很快,但还远远不够。江湖上高手如云,有些人...不是靠剑法就能对付的。"
姬月歌抬头看他:"比如七绝门?"
隐尘的筷子停在半空。"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赵忠爷爷...临死前说的。"姬月歌低声回答。
隐尘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招惹七绝门。他们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但他们杀了我的家人!"姬月歌激动地说。
"活着的人更重要。"隐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些仇恨,不值得用一生去追逐。"
姬月歌不再争辩,但心中已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找出事实,无论对手多么强大。
夜深了,姬月歌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隐尘的脚步声。老者似乎心事重重,在院子里踱步良久。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那块金属片上,蛇纹仿佛活了过来,冷冷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