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木门的锁芯被一根细铁丝撬开,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像根针,刺破了回春堂的安宁。
苏默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的粗柴。他躲在柴房的门后,透过门缝看着两个黑影猫着腰溜进后院——前面的是泼皮张,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后面的跟班则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光线下,两人的脸都透着贪婪。
“动作快点,搜仔细点!”泼皮张压低声音,眼神在院子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在堂屋的方向,“那老头睡在堂屋,别惊动他,不然不好收场。”
跟班点头如捣蒜,举着灯笼凑近井台、墙角、甚至是堆放草药的竹筐,翻来翻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对付一个跟班或许还行,但加上手里有刀的泼皮张,几乎没有胜算。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对后院环境的熟悉,以及丹田那股微弱的“气”。
《观微录》里说,“气”能强化五感,能让动作更敏捷——他必须赌一次。
就在跟班的灯笼照向柴房门口时,苏默猛地推开门,手里的粗柴带着风声砸了过去!
“谁?!”
跟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举起灯笼去挡。“啪”的一声,灯笼被柴禾砸中,烛火熄灭,后院瞬间陷入一片黑暗。跟班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却被苏默伸脚绊了一下,“扑通”摔了个狗啃泥。
“废物!”泼皮张反应极快,虽然看不清,但立刻挥着短刀朝柴房门口砍来,“是那小子!抓住他!”
苏默早有准备,在绊倒跟班的瞬间就侧身躲开,借着月光看清泼皮张的动作,脚下踩着《观微录》里提到的“微尘步”——这步法不求快,只求轻盈隐蔽,像一粒尘埃在风中飘动,难以捉摸。
他绕到泼皮张身后,抓起墙角的一把扫帚,朝着对方的腿弯狠狠抽去!
“嗷!”
泼皮张没料到苏默如此灵活,腿弯一麻,踉跄着差点摔倒。他恼羞成怒,转过身胡乱挥舞着短刀,嘴里骂骂咧咧:“小杂种,敢阴老子!今天非剁了你不可!”
苏默不与他硬拼,借着院子里的杂物(药架、水缸、柴火堆)不断躲闪。他的呼吸很稳,丹田处的“气”随着脚步的移动缓缓流转,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能听到泼皮张粗重的喘息声从哪个方向传来,能感觉到刀锋带起的风掠过耳畔时的凉意,甚至能分辨出对方每一步踩在青石板上的轻重。
这就是“感气”阶段的好处,虽然没有实质的攻击力,却能极大提升身体的协调性和感知力。
“张哥,我……我看不见啊!”摔倒的跟班摸索着爬起来,在黑暗中乱摸,不小心撞翻了一个药架,“哗啦”一声,陶罐碎裂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闭嘴!”泼皮张吼道,眼睛适应了黑暗,隐约能看到苏默的身影在柴火堆旁晃动,“往柴火堆那边砍!烧死这小子!”
他说着,竟真的摸出火折子,吹亮后就往柴火堆扔去!
苏默瞳孔一缩。后院的柴火堆紧挨着药铺的屋檐,一旦点燃,整个回春堂都会被烧光!他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冲过去,在火折子落地前一脚踢飞,同时抓起一把干柴,朝着泼皮张的手腕砸去!
“哎哟!”
泼皮张的手腕被砸中,短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井台边。他疼得龇牙咧嘴,扑上来就要掐苏默的脖子:“小杂种,跟你拼了!”
苏默后退一步,脚下被一块碎陶罐绊倒,身体向后倒去。泼皮张见状,狞笑着扑上来,肥硕的身躯像座小山,带着浓烈的酒气压过来——苏默甚至能看到他嘴角的黄牙和眼中的凶光。
千钧一发之际,苏默下意识地握紧了怀里的短尺!
就在泼皮张的手即将碰到他脖子的瞬间,短尺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灰色光晕!这光晕不像火光那样刺眼,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重”感,仿佛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了泼皮张身上。
“呃……”
泼皮张的动作猛地僵住,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捆住,脸上的狞笑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痛苦。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重得像灌了铅,别说扑上去,就连抬起胳膊都异常艰难。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他惊恐地看着苏默怀里透出的灰光,声音发颤。
苏默也愣住了。他能感觉到,短尺里涌出一股温和却强大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开,形成一个以他为中心的无形领域——在这个领域里,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让敌人的动作变得迟缓。
这是……短尺的能力?
“张哥!你怎么了?”跟班终于摸到了这边,看到泼皮张僵在原地,以为他中了邪,伸手就要去拉。
“别碰我!”泼皮张尖叫,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苏默反应过来,这是反击的机会!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身边一根较粗的木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泼皮张的腿弯狠狠砸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泼皮张杀猪般的惨叫,他的腿弯应声而断,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被短尺的灰色光晕压得再也起不来,只能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跟班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连滚带爬地就往院门外跑,嘴里喊着:“有鬼!回春堂有鬼!”
苏默没有去追。他走到泼皮张面前,看着这个平日里横行霸道的泼皮此刻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眼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种平静的冷意。
“滚。”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短尺的灰色光晕缓缓收敛,那股“重压”消失了。泼皮张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拖着断腿,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回春堂,连掉在地上的短刀都忘了捡。
直到院门外传来两人仓皇逃窜的脚步声,苏默才松了口气,双腿一软,靠在柴火堆上大口喘气。丹田处的“气”几乎消耗殆尽,脑袋有些发晕,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短尺,此刻它又恢复了那副不起眼的模样,仿佛刚才那道灰色光晕只是幻觉。
但院门口的血迹、地上碎裂的陶罐、以及泼皮张那声凄厉的惨叫,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把神秘的短尺,不仅能辅助修炼,还隐藏着强大的防御(或者说压制)能力!
“小默?发生什么事了?”
堂屋传来周伯的声音,带着被惊醒的沙哑和担忧。
苏默连忙将短尺藏好,走过去扶着周伯:“没事,周伯,就是来了两个小偷,被我打跑了。”
周伯拄着拐杖,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月光,看到院子里的狼藉,脸色一变:“你受伤了没有?是不是那两个泼皮?”
“我没事。”苏默摇摇头,捡起地上的短刀,“他们以后不敢再来了。”
周伯看着他,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能看透人心。他没有再问,只是叹了口气:“收拾一下吧,别惊动了街坊。”
两人默默地收拾着院子里的狼藉。苏默捡着碎陶罐,周伯则用扫帚清扫着地上的药渣。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气氛有些沉默。
“小默,”周伯忽然开口,“你刚才……用了什么?”
苏默的动作顿了顿,知道瞒不过老人:“是……是那把短尺。它好像……能发出一种奇怪的光。”
周伯放下扫帚,转过身看着他,神色复杂:“我就知道,那东西不简单。修真者的法宝,都带着这样的神通吗?”
苏默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它救了我。”
“也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周伯的声音低沉,“刚才那光那么亮,说不定已经被人看到了。望海城虽小,却也藏龙卧虎,说不定就有修真者路过。”
苏默的心沉了一下。他倒是没想过这一点。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几声轻轻的咳嗽,紧接着是邻居王大爷的声音:“小默,周伯,没事吧?刚才听到你们院里有动静。”
“没事,王大爷,就是来了两个小偷,已经被我们打跑了。”苏默连忙应道。
“那就好,那就好。”王大爷的声音带着关切,“要不要我叫几个街坊过来帮你们看看?”
“不用了,谢谢您,我们自己能收拾。”
墙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默知道,刚才的动静肯定惊动了不少街坊,只是大家害怕泼皮张的势力,不敢贸然出来,直到听到泼皮惨叫,才敢出声询问。
这就是凡俗人的无奈,善良,却也懦弱。
收拾完院子,天已经快亮了。周伯让苏默去休息,自己则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默没有去睡。他回到后院,坐在井台边,再次拿出短尺。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短尺内部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杂质”——像是刚才吸收了泼皮张的“凶煞之气”。
“看来,这短尺不仅能提纯灵气,还能吸收负面气息?”他猜测着,尝试着引导丹田剩余的“气”注入短尺,果然,那些“杂质”被缓缓炼化,短尺再次变得纯净。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望海城的西门“迎客楼”顶楼,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中年修士正凭栏而立,目光望向回春堂的方向,眉头微挑。
此人正是清墟门负责此次招徒事宜的墨尘长老。他昨晚恰好在此打坐,深夜时忽然感应到一股微弱却奇特的“禁制波动”,虽然转瞬即逝,但那波动中蕴含的“厚重”之意,绝非普通法器所有。
“那方向……是回春堂?”墨尘长老沉吟着,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一个凡俗药铺,怎么会有禁制波动?难道是……哪个隐世的老怪物在此落脚?”
他想了想,没有立刻前去查看。招徒在即,不宜节外生枝。但他记住了那个方向,决定等招徒事宜结束后,去回春堂看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回春堂的院子,照在苏默身上,暖洋洋的。他收起短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丹田处的“气”经过一夜的恢复,又充盈了些,虽然依旧微弱,但比前几天凝实了不少。
“按照这个速度,再过一个月,或许就能达到‘感气’巅峰,冲击‘凝气’了。”
他走到药铺门口,打开门板。街上已经有了行人,卖早点的摊贩开始支起摊子,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走过……望海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但苏默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药铺里默默忍受欺负的学徒,他拥有了力量——哪怕还很微弱,却足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他看了一眼街对面的告示栏,清墟门的招徒告示依旧贴在那里,边缘已经有些泛黄。
“三个月后……苍梧山……”
他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强烈的渴望——渴望去看看那座山里的世界,渴望知道修真者的“气”,和《观微录》的“气”,究竟有何不同。
“小默,发什么呆呢?”周伯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热乎的馒头,“快吃了,今天还要去落霞谷采药呢。”
苏默接过馒头,咬了一口,温热的面香在嘴里散开。他看着周伯,忽然问道:“周伯,您年轻时,为什么不去苍梧山试试?”
周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啊,灵根早就测过了,是‘凡土根’,连杂役都做不了。再说,我走了,谁来照顾回春堂,谁来照顾那些等着吃药的街坊?”他拍了拍苏默的肩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我的道,就在这望海城,在这回春堂里。”
苏默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馒头,没再说话。
他知道,周伯是在劝他——安稳的日子来之不易,不要轻易踏入未知的世界。
但他已经见过了力量的样子,感受到了守护的滋味,怎么可能再甘心只做一个平凡的药铺学徒?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年轻人走到药铺门口,目光在苏默和周伯身上扫了一圈,客气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回春堂吗?墨尘长老让我来问问,昨晚是不是有异常动静?”
苏默和周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来了。
清墟门的人,还是找上门了。
昨晚的短尺光晕,终究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