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伯利安的舰长从未想过,丽塔亲手泡的红茶会是温柔的毒药。
每一次啜饮都让他的神经更放松,也更深地陷入她精心编织的网。
当丽塔微笑着捏碎茶杯,鲜血混入茶汤时,舰长才明白——
她早已在舰桥每个角落洒满监听器,在他制服每粒纽扣里嵌入追踪芯片。
“您逃不掉的,舰长大人。”
量子之海的入口在她身后旋转,丽塔的指尖划过舰长颤抖的唇。
“这里只有我们,永恒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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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长推开丽塔特别准备的茶室门扉,一股馥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蔷薇甜香扑面而来,瞬间裹住了他的呼吸。
空气温暖湿润,带着一种令人昏沉的慵懒。
丽塔·洛丝薇瑟,休伯利安号上最完美的女仆长,正立于一张小巧精致的圆桌前。
她微微垂首,专注的神情如同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纤长白皙的手指稳稳提着一柄银质长嘴壶,沸水如一道细小的银练,精准地注入下方骨瓷茶杯的中心。水汽氤氲,模糊了她脸上惯有的、无懈可击的微笑轮廓。
“舰长大人,”
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欣喜,如同琴弦被轻轻拨动,“您来了。丽塔泡的茶,您必须一滴不剩地喝完呢。”
她放下水壶,拿起一支小巧的银匙,探入杯中那汪深沉的暗红液体里,缓缓搅动。
茶汤在杯底旋转,形成小小的漩涡,映着她指节上一点若有似无的、常年握持武器留下的薄茧。
银匙与杯壁碰撞,发出极轻微的、清脆的叮铃声。
丽塔的动作优雅依旧,每一个弧度都精确得如同尺量。
“毕竟您今天……”
她搅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却像蒙上了一层薄冰,骤然失去了温度,“和希儿小姐,靠得太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根在她指间优雅旋转的银匙猛地一顿。
下一秒,那只托着茶杯的左手骤然发力!
只听一声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精致茶杯那纤细的杯柄竟被她生生捏碎!
细小的、边缘锋利的白色瓷片如同碎冰般爆开,有几片深深地刺入了她柔嫩的掌心。
猩红的血珠立刻争先恐后地涌出,顺着她雪白的手腕蜿蜒流下,滴落,迅速在深红茶汤的表面晕开,如同投入水中的朱砂,丝丝缕缕地扩散、交融,将那暗红染上一层诡异妖艳的色彩。
丽塔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碎裂的杯柄和自己流血的手掌。
她的目光,死死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钉在舰长的脸上。唇边那抹弧度,此刻在氤氲的热气和血腥味的衬托下,显得冰冷而扭曲。
“不乖的孩子,”她轻柔地开口,声音甜腻如蜜糖,却字字淬着寒冰,“要接受惩罚哦。”
休伯利安号的舰桥永远灯火通明。
巨大穹顶状观察窗外的模拟日光系统此刻正处于“正午”模式,炽白的光柱如同实质般倾泻而下,将银灰色的金属地板、控制台面板照得一片晃眼的白亮。
任何微小的阴影都在这种强光下被彻底驱散,无处遁形。
舰长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脚步沉重地走向中央指挥席。
鞋底踩在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上,发出空旷的回响,在这过分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都敲打着他的神经。
昨夜在战术分析室熬了整整一宿,量子深渊那毫无规律、如同垂死巨兽挣扎般的波动数据,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他的意识。
此刻,连全息屏幕上不断跳动、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参数和星图,都成了另一种酷刑,刺得他眼球生疼。
“您看起来相当疲惫呢,舰长大人。”
一道身影,如同从光线与阴影的缝隙中析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根巨大承重柱投下的、相对不那么刺眼的阴影边缘。
丽塔·洛丝薇瑟微微欠身,姿态完美得如同教科书。
熨帖的女仆装裙摆垂落,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仿佛她早已在此处等候了千年。
银灰色的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头,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的左眼,只露出右眼那颗小小的、在昏暗中如同凝固星辰般的泪痣。
“丽塔?”舰长有些意外地停下脚步,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训练场陪同幽兰黛尔大人吗?”
“比安卡大人今日选择了自主训练,明确表示不需要丽塔打扰她的专注。”
丽塔向前轻盈地迈了一步,优雅地踏入那片晃眼的光柱之中。
她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银盘,上面稳稳放着一只骨瓷茶杯,杯口氤氲着袅袅白气。
“况且,”她的目光落在舰长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略显苍白的脸上,异色瞳仁里漾起一层薄薄的、看似纯粹的担忧,“舰桥生命体征监测系统显示,您的生物节律出现了显著紊乱。
作为您的专属女仆,丽塔有义务确保您的健康状态,这是比任何训练日程都更为优先的事项。”
她走到舰长身侧,动作轻柔而精准地将那杯茶放在控制台边缘一个绝不会被误碰的位置,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臂完成了定位。
“曼彻斯特的传统配方,特别添加了宁神舒缓的草本精华,请务必趁热饮用。”她轻声补充。
馥郁醇厚的红茶气息立刻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暖甜香气,悄然钻入舰长的鼻腔。
那香气仿佛有生命,缠绕着他紧绷的神经。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端起那温热的杯子,凑到唇边啜了一口。
温润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一股奇异的暖流似乎真的从胃部扩散开,昨夜盘踞在脑海里的尖锐痛感和烦躁,被这暖流短暂地熨平了一瞬。
“多谢。”舰长放下杯子,声音里的紧绷感似乎也松动了一丝。
然而,他立刻察觉到丽塔的目光并未离开自己的脸。
那眼神温和专注,像最忠诚的护卫,但深处却如同覆盖着一层薄冰的深湖,所有情绪都沉在冰层之下,看不真切,只留下令人不安的平静倒影。
“舰长为休伯利安殚精竭虑,夙夜忧勤,这点小事,本就是丽塔应尽的本分。”
她唇角弯起那标志性的完美弧度,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审视只是错觉。
她开始利落地整理舰长桌面上散乱堆叠的文件报告、数据板。
她的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拂过纸张边缘时,动作流畅而高效。
就在她将一份厚重的量子物理报告归位时,袖口随着动作微微上缩,舰长清晰地瞥见她左手手套边缘上方,露出一小截淡色的、形状狰狞扭曲的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蛰伏在细腻的皮肤上,与这双堪称艺术品的、执行着女仆工作的手格格不入。
那是某次代号“暗潮”的清扫任务留下的烙印,属于天命暗面工作的无声勋章,也是她完美表象下最直接的裂痕。
“您似乎对丽塔的手……很感兴趣?”
轻柔的嗓音如同羽毛拂过耳际,瞬间打断了他短暂的注视。
丽塔已经整理完毕,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姿态恢复了一贯的无懈可击。
她微微歪头,左眼隐藏在刘海的阴影里,只有右眼那颗泪痣在控制台屏幕的幽蓝反光下清晰可见。
“不,只是……”舰长一时语塞,那疤痕带来的冲击和眼前完美女仆的影像形成了强烈的割裂感,让他不知如何措辞。
“无妨。”她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亲昵的包容,左眼在发丝阴影下似乎有微光一闪而逝。
“能为舰长大人分忧,这双手沾染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微微倾身,靠近舰长,那股混合着红茶与冷冽蔷薇的独特体香瞬间变得浓郁。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私语,却裹挟着一种冰冷的粘稠感,在舰桥恒温的、充满电子元件低鸣的空气里,激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毕竟,麻烦的事情交给丽塔就好。不能……脏了您的手,对吧?”
这句她时常挂在嘴边、象征着体贴与分担的话语,此刻听来,却像一句精心编织的、带着枷锁的箴言。
由德丽莎学园长精心组织的圣芙蕾雅下午茶会,初衷是为了缓解连日高强度作战和训练带来的紧绷神经。
阳光慷慨地透过巨大的玻璃花房穹顶洒落,在洁白的蕾丝桌布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烤制的甜点香气和花草的芬芳。
希儿·芙乐艾坐在舰长斜对面的位置,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精致的草莓奶油蛋糕,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像受惊的小鹿。
身上那套新获得的量子装甲“彼岸双生”,还带着训练场上挥之不去的金属微尘气息,与她此刻努力维持的娴静姿态形成微妙的冲突。
“希儿,这里。”舰长注意到了她嘴角不小心沾上的一小点白色奶油,自然地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自己嘴角的相应位置。
“啊!”希儿像是被惊扰的小动物,轻呼一声,脸颊瞬间飞起两团红云。
她慌乱地抬手去擦,纤细的手指反而把那一小点奶油抹开了些,在嘴角晕开一小片,显得更加明显。
“别动。”舰长失笑,带着长辈般的温和。他自然地拿起手边洁白的餐巾,隔着不算太宽的桌面,探身过去。
餐巾柔软的布料轻轻落在希儿温热的、带着少女细腻绒毛的脸颊皮肤上,指尖隔着薄薄的织物,清晰地感受到那皮肤下鲜活的生命力。
那触感轻柔而短暂,如同羽毛拂过水面。舰长收回手,将沾了奶油的餐巾放在一旁。“好了。”
“谢、谢谢舰长……”希儿的声音细若蚊蚋,头埋得更低了,露出的耳朵尖都红得像是熟透的樱桃。
“举手之劳。”
舰长温和地回应,并未察觉,就在花房角落那片最为浓郁、被盛放的深红蔷薇丛阴影所覆盖的区域,一道冰冷的目光已如同淬毒的冰锥,无声无息地凝固,死死钉在他刚刚触碰过少女脸颊的右手上,也钉在他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温和笑意上。
茶会的气氛轻松愉快。
舰长与布洛妮娅讨论着新研发的“重装小兔”量子核心过载保护阈值的问题,偶尔被旁边琪亚娜嚷嚷着“布洛妮娅的蛋糕比我的大!这不公平!”的抗议打断,无奈地笑着调解两句。
直到德丽莎宣布散场,大家才带着放松的笑意起身离席。
舰长是最后一个离开花房的。
午后的阳光斜斜穿过高大的廊柱,在连接花房与主廊道的幽静回廊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浓重的阴影。空气中还残留着茶点和花草的甜香。
当他走到回廊中段,光线相对昏暗的位置时,一阵冰冷刺骨的气息毫无征兆地自身后袭来,如同极地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他猛地顿住脚步,心脏骤然一缩,迅速转身。
阴影中,丽塔静静伫立,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她脸上那层惯常的、温婉完美的微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无机质般的平静。
异色双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黑暗中燃烧的幽幽鬼火。
“丽塔?”舰长压下心头的不适,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和疑惑,“你怎么在这里?茶会不是已经结束了?”
“身为女仆,确保每一次活动都完美善后,不留一丝瑕疵,是丽塔的职责。”
丽塔向前迈了一步,黑色的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天然石材地板上,发出清晰、孤寂而冰冷的回响,在空旷的回廊里反复回荡。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缓缓抬起,再次精准地、死死地落在舰长那只刚刚替希儿擦拭过嘴角的右手上。
那眼神专注得近乎病态,带着一种审视、解剖般的冷酷意味。
“只是,”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叹息,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丽塔似乎也遗漏了……某些急需‘善后’的地方呢。”
舰长顺着她冰冷刺骨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掌心干净,指节分明,除了刚才触碰过餐巾,什么也没有。
“什么?”他皱眉,不解其意。
“舰长大人的手。”
丽塔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渗出寒意,“多么珍贵的手,承载着休伯利安的命运,指挥着千军万马……却被那种无关紧要的、低劣的污秽触碰了。”
话音未落,她毫无预兆地动了!
动作快如鬼魅,带着S级女武神压倒性的力量和速度。
一只冰凉滑腻、被黑色蕾丝手套包裹的手如同铁钳般瞬间攥住了舰长的右手腕!
力道之大,让他感觉腕骨几乎要被捏碎,一阵剧痛传来。
另一只手则闪电般从女仆裙的暗袋里抽出一条纯白的手帕,上面用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蔷薇图案——那是她身份的标记。
她没有丝毫犹豫,用那条手帕死死包裹住舰长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拇指——正是他刚才隔着餐巾触碰过希儿脸颊的那三根手指!
她的动作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优雅从容,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偏执狂般的狠厉!
她用力地、反复地搓揉、擦拭着他的指尖,力道之大,仿佛那不是皮肤,而是附着在舰长手上的某种剧毒污物,必须彻底刮除,连皮带肉也在所不惜!
手帕粗糙的纤维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丽塔!你做什么?放手!”舰长又惊又怒,本能地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S级女武神的力量岂是寻常人能抗衡?
她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钢箍,纹丝不动,反而因他的挣扎而更加收紧,指关节被挤压得生疼。冰冷的压迫感顺着腕骨一路蔓延至全身。
“清除污渍,舰长大人。”丽塔垂着眼睫,浓密的银灰色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深深的阴影,完全遮住了她此刻的眼神。
只有那平稳得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器在宣告程序,“那个量子态的小女孩……她混乱、不稳定、带着量子之海腐朽气息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她冰冷的手指隔着薄薄的手帕,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抵住他的指关节,指甲几乎要隔着布料嵌进他的骨头里,带来钻心的疼痛。
“您不该碰她。”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毒蛇的嘶鸣,带着刺骨的、毫不掩饰的嫉妒,“更不该……对她露出那种笑容。”
她的指尖仿佛带着冰寒的电流,穿透皮肤,顺着血管和神经,直刺舰长的心脏,带来一阵麻痹般的寒意。
舰长感到一股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急速爬上后颈,汗毛倒竖。
眼前这张美丽绝伦的脸,还是那个温婉体贴、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女仆长,却又如此陌生,如此扭曲。
那双低垂的异色瞳深处,似乎有什么坚固的东西彻底碎裂了,从中汩汩流淌出冰冷粘稠的、名为疯狂与独占的黑暗。
“她只是个孩子,丽塔!”舰长强忍着腕骨欲裂的剧痛和内心的寒意,试图解释,声音因疼痛而紧绷嘶哑。
“孩子?”丽塔猛地抬起眼!
那眼神让舰长瞬间失语,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灵魂!
那不再是深湖,而是暴风雨来临前、在绝望深渊中疯狂翻涌咆哮的黑色海洋!
愤怒、委屈、一种被最深信任之人彻底背叛的尖锐痛苦……还有,浓稠得化不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病态占有欲!
这些极端而混乱的情绪在其中疯狂搅拌、沸腾!
“在丽塔眼中,”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利,打破了回廊的死寂,“任何觊觎您、妄图玷污您视线和触碰的尘埃,都是需要被彻底‘清扫’的存在!无论她是什么形态!”
她猛地凑近,温热的呼吸带着浓郁的蔷薇与红茶混合的香气,拂过舰长冰冷的耳廓。
那气息本该芬芳,此刻却带着令人窒息的甜腻,如同裹着糖霜的毒药。
她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如同情人间的爱语,却字字淬着致命的寒毒:
“您只需要看着丽塔,信任丽塔,依赖丽塔……就够了。其他人,都交给丽塔来处理,好吗?”
那场回廊里爆发的、近乎失控的冲突,如同一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坚冰,重重沉入了舰长与丽塔之间看似平静无波的日常水面之下。
表面上,冰层很快重新冻结。
丽塔恢复了常态,甚至比以往更加恭谨,更加体贴入微,仿佛那歇斯底里的爆发只是一场噩梦。
她会在舰长加班至深夜、被量子纠缠方程和战术推演折磨得头昏脑胀时,“恰好”端着一份温热的、精心熬制的奶油蘑菇汤出现,汤的温度永远保持在最适口的状态,里面加入的蜂蜜量精准得如同仪器测量,完全符合他偶尔一次随口提及的偏好。
她整理的战术报告和后勤补给清单,条理清晰到令人叹为观止,关键数据和潜在风险点,总会被她用一种特制的、近乎隐形的暗金色墨水在页边空白处标注出来,那些简洁的符号和建议,只有长期合作的舰长能够立刻心领神会。
她熨烫好的指挥官制服,领口永远笔挺得如同刀锋,散发着阳光晒过后的蓬松气息,以及那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的冷冽蔷薇香——这香气曾令人安心,如今却成了无处不在的、无声的标记。
然而,舰长开始察觉到一种如影随形的窥伺感。
这感觉并非幻觉,它渗透在每一个角落。
当他站在训练场中央,耐心地指导希儿进行最基础的格斗姿势调整,纠正她略显生涩的挥拳动作时,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训练场二楼那排宽阔的观察窗后,厚重的防弹玻璃阴影里
有一缕银灰色的发丝在某个瞬间一闪而逝,如同受惊的蛇缩回了巢穴。
当他与雷电芽衣并肩站在舰桥巨大的星图投影前,深入讨论休伯利安主引擎能量核心的过载保护协议优化方案,两人结束对话、芽衣转身离开后,舰长总能在自己手边的控制台某个不起眼的凹槽里,或者数据板的边缘,发现一片被遗落的、边缘切割得异常锋利的深红色蔷薇花瓣。
那花瓣红得发暗,带着不祥的质感,如同凝固的血滴。
甚至当他独自一人待在资料室深处,被高耸入天花板的金属资料柜包围,只有头顶冷白的灯光提供照明,沉浸在浩如烟海的量子之海早期观测档案中时,身后那些巨大资料柜投下的、浓重得如同实质的黑暗阴影里,仿佛也蛰伏着无声的呼吸。
空气似乎都因那无形的注视而变得凝滞粘稠,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在死寂中回荡。
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冰冷的金属柜体和投下的、纹丝不动的巨大阴影。
但那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一次例行的全舰通讯系统安全维护升级后,舰长在自己的个人终端上,偶然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嵌套了多重动态密码的加密文件夹。
凭借最高权限指令,他耗费了近一个小时才将其破解。
文件夹打开的瞬间,里面储存的海量数据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他的视野。
日志。全部是关于他的日志碎片。
其详尽程度令人毛骨悚然。
某日他在连续工作十五小时后,在舰桥休息区多喝了一杯黑咖啡,时间精确到秒,标注:需关注咖啡因摄入过量风险;
某次任务总结会后,他与姬子少校在舰员酒吧“零点枢纽”的吧台交谈了四十三分钟十七秒,内容无法监听,但标注:话题涉及新兵训练营,气氛轻松,笑声频次较高;
他浏览武器库后勤管理系统时,曾短暂点开过镰刀类冷兵器的维护记录和实战数据,停留时间、查阅的具体型号被一一罗列,标注:疑似对特定武器形式产生兴趣?待进一步观察;
他某次无意中对后勤部门抱怨过指挥室恒温系统温度偏低(被记录,次日系统温度上调1.5摄氏度);
他甚至发现某天下午自己因为头疼而短暂揉按太阳穴的动作,都被舰桥某个隐蔽监控角度捕捉到,截图保存了下来,标注:压力指数升高,建议安排舒缓疗程
……
所有的细节,无论多么琐碎、多么私人,都被分门别类,归档整理,记录得一丝不苟,如同最严谨、最冷酷的作战分析报告。
文件的最后修改者权限代码,闪烁着冰冷的幽蓝色光芒,清晰无误地指向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ID:
[不灭之刃副官·丽塔·洛丝薇瑟]。
一种被冰冷粘稠的蛛网层层包裹、缓慢勒紧咽喉的窒息感扼住了舰长的呼吸。
这不是关心,这是监控!是病态的、全方位的掌控!
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理智压下翻涌的怒火和恐惧,直接调出了与丽塔的加密通讯频道。
请求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全息屏幕上立刻浮现出丽塔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背景是她那间永远整洁、物品摆放如同精密仪器、找不到一丝灰尘和个人气息的、如同无菌室般的个人舱室。
“舰长大人,”她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一如既往的柔和悦耳,如同最优美的乐章,“请问有什么吩咐?丽塔随时为您效劳。”
她的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左眼那颗小小的泪痣在屏幕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丽塔,”舰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目光锐利地穿透屏幕,直视着那双看似坦荡的异色瞳,“关于我的个人终端……里面那个加密文件夹,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斟酌着措辞,试图给她一个台阶。
“啊,您发现了?”屏幕上的丽塔非但没有丝毫慌乱,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那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丝……天真的愉悦?
仿佛小孩子精心准备的礼物被大人发现后的那种欣喜。
“请原谅丽塔的擅作主张。”她微微颔首,姿态依旧恭谨。
“作为您的专属女仆,”
她抬起头,眼神坦荡得近乎无辜,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意味,
“全面、精准地了解您的习惯、偏好、细微的身体状态变化以及潜在需求,是提供完美、无缝服务的绝对基础。
记录、分析、预判……唯有如此,才能在您尚未开口,甚至尚未意识到自身需求之前,丽塔已将一切为您准备妥当,排除所有可能的不便。”
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像是在陈述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这难道不是一位合格女仆最核心的职责所在吗?”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异色瞳仁深处似乎有暗流涌动,语气变得意有所指:“丽塔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确保舰长大人的绝对舒适与安全。
毕竟,”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您所处的环境并非绝对纯净,身边……可能存在某些丽塔无法完全信任的、潜在的不稳定因素。
为了彻底排除这些可能威胁到您的风险,必要的观察和信息收集,是丽塔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微微前倾,精致的脸庞在屏幕上放大,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空间,直抵舰长的心脏。
“您只需要安心地、完全地接受丽塔的照顾就好。其他的,不必费心。”
屏幕在丽塔那近乎完美的微笑中熄灭,重归黑暗。舰长盯着那片吞噬了影像的幽暗,手心一片冰凉湿滑。
那温柔似水、无微不至的话语,此刻在他耳中,却如同最坚韧的合金丝线,正一寸寸地、冰冷而坚定地,缠绕收紧,将他拖向一个名为“丽塔·洛丝薇瑟”的完美牢笼。
契机出现在一次针对世界蛇残余势力据点的清剿任务之后。
战斗在靠近极圈的一处废弃工业区爆发,异常激烈。
崩坏兽的嘶吼、能量武器的尖啸、金属扭曲断裂的噪音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熔化的金属和紫色崩坏能晶尘的刺鼻气味。
舰长的手臂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来自改造崩坏兽的崩坏能裂解光束擦过。
虽然只是边缘接触,但高浓度的崩坏能瞬间蚀穿了外层防护服,在左上臂外侧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灼痕,皮肤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过,传来持续不断的、尖锐的灼烧刺痛。
医疗班正忙着处理几名重伤昏迷的女武神,暂时无法顾及他。
他背靠着一堵布满弹孔和裂痕的断壁残垣,咬着牙,自己从急救包里摸索出应急喷雾,对着伤口喷出一片冰冷的白色泡沫,试图缓解那钻心的疼痛。
“舰长大人!”
急促而尖锐的高跟鞋敲击碎石地面的声音,穿透弥漫的硝烟和飘散的紫色晶尘,由远及近!
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丽塔的身影如同撕裂烟雾的黑色闪电,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她平日一丝不苟、纤尘不染的女仆装下摆被地上的污垢和机油沾染得斑驳不堪,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几缕银灰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皮肤上。
她的呼吸略显急促,饱满的胸口微微起伏,那双异色双瞳死死地锁定在他手臂上那道焦黑狰狞的伤口上!
那眼神里翻涌的情绪激烈得骇人——是纯粹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恐慌,以及一种被触犯逆鳞后爆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
“您受伤了!”她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颤抖,几乎是扑跪下来,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粗糙的碎石地面上也浑然不觉。
冰冷的蕾丝手套带着硝烟和尘土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却又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试图去触碰那道伤口焦黑的边缘。
仿佛那道伤口不是出现在舰长手臂上,而是直接刻在了她的心脏上。
她的目光猛地抬起,如同淬毒的利箭,射向战场另一侧!
那里,希儿正奋力挥动着巨大的镰刀“童谣”,幽蓝色的量子能量光刃撕裂空气,协助布洛妮娅清理最后几只负隅顽抗的崩坏兽。
丽塔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鸷,瞳孔收缩成冰冷的针尖,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浓烈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是她……”她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刻骨的怨毒,“一定是那个量子态的小鬼!她根本不懂得如何保护!她甚至不该出现在您身边!她就是个行走的灾难!”
她的右手猛地探向腰间,握住那柄泛着幽蓝寒光的魂钢镰刀[亚斯塔禄]的握柄!
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丽塔这就去让她……彻底消失!”
“丽塔!”舰长忍着剧痛,几乎是爆发出全身的力气,左手闪电般伸出,死死抓住了她即将抽出的镰刀握柄!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递到掌心,阻止了那致命的寒光出鞘!
“不关希儿的事!是流弹!战场上流弹伤到指挥官很正常!”他低吼道,额角因疼痛和用力而青筋暴起。
丽塔的动作猛地僵住了,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目光先是落在舰长那只因用力抓住镰刀而指节发白的手上,然后,一点点地、艰难地向上移动,最后凝固在他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头上。
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戾杀意,如同退潮般从她眼中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破碎的、深不见底的悲伤和自责,浓烈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光彩。
她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是丽塔的错……”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大颗大颗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如同断线的珍珠般从那双美丽的异色瞳中汹涌滚落,顺着她苍白失血的脸颊迅速滑下,砸在舰长染血的、带着硝烟气息的制服袖口上,晕开一圈圈深色的、带着咸涩温度的湿痕。
“是丽塔没有保护好您……是丽塔的失职……是丽塔……没用……”
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紧握着镰刀的手颓然松开。
[亚斯塔禄]沉重的刀柄“哐当”一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小片尘埃。
她丢开武器,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颤抖的手指慌乱地在女仆裙繁复的暗袋里摸索着,很快掏出了远比舰长应急喷雾高级得多的、天命内部特供的专业医疗凝胶和消毒绷带。
她的动作变得异常轻柔,小心翼翼得如同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泪水依旧不停地滚落,混合着她指尖沾取的冰凉药膏,一起涂抹在那道焦黑的伤口上。
“对不起……对不起,舰长大人……”她低泣着,声音破碎而绝望,像一个犯下弥天大错、惶恐不安的孩子,平日那份优雅从容的掌控感荡然无存。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泪水的湿意,一遍遍无意识地、神经质地抚过刚刚缠好的绷带边缘,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伤口彻底抹去。
“丽塔发誓……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您受伤了……”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异色瞳,此刻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却又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惊的、不容置疑的偏执火焰,
“您只信任丽塔,好不好?只让丽塔待在您身边……保护您……好不好?丽塔会做得更好……比任何人都好……”
冰冷的药膏气息混合着她泪水的咸涩,还有那始终萦绕不散的冷冽蔷薇香,一同钻进舰长的鼻腔。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层名为“娇”的、柔软顺从的外壳之下,疯狂滋长蔓延的“病”的黑色根须。
它们早已缠绕渗透了她的心脏,此刻正带着冰冷的触感,贪婪而坚定地,试图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拖入那名为“丽塔”的深渊。
那份极致的守护欲与独占欲,已然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舰长手臂上那道焦黑的灼痕,在丽塔无微不至、近乎窒息般的“照料”下,愈合的速度却异常缓慢。
她几乎以不容置疑的姿态,接管了他所有的工作和起居细节。
批阅最普通的日常补给申请报告?
她必须守在一旁,保持着最标准的侍立姿态,随时准备在他伸手时递上早已吸饱墨水的钢笔,在他目光扫过需要签名的位置时,恰到好处地递上那枚刻有休伯利安徽记、早已被她掌心温度焐热的印章。
她的存在感强大到如同实质的空气墙,挤压着指挥室的空间。
试图自己倒一杯水?
她的手会如同幻影般出现,稳稳接过水杯,水温永远是她亲自调试过的、最适宜入口的45摄氏度,里面甚至提前加入了她认为“对身体有益”的微量电解质粉末。
甚至只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她关切的目光便会立刻聚焦过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紧张:
“舰长大人,您是否需要休息?丽塔立刻为您准备安神精油和舒缓按摩。”
任何试图减轻她“负担”、哪怕只是表达一点点“我自己可以”的举动,都会被她那双瞬间蒙上水雾、泫然欲泣的异色瞳无声地驳回。
那眼神仿佛在说:“舰长大人是嫌弃丽塔了吗?是觉得丽塔做得不够好吗?”
那份脆弱和委屈,如同最精巧的武器,让舰长所有的抗拒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在那无形的牢笼中越陷越深。
直到一份来自逆熵总部、采用最高等级量子纠缠加密的通讯请求,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这粘稠而诡异的平静。
通讯接入的瞬间,舰长只来得及在权限验证后匆匆扫过核心要点——
一项涉及高机密、代号为“海渊之眼”的物资转运任务,需要休伯利安的最高指挥官亲自前往海渊城外围某处特定坐标进行接应确认。
任务简报末尾鲜红的“最高优先级”标记和倒计时钟,如同催命的符咒。
没有时间做详细部署,甚至连具体物资内容都来不及细看。
“丽塔,”舰长一边快速从武器柜中取出自己的配枪和应急装备,一边头也不回地下达指令,声音带着任务来临时的紧绷,
“立刻准备‘迅影’穿梭艇,最高权限授权。一小时后,我需要抵达海渊城外围指定坐标点。”他扣上战术腰带的搭扣,发出清脆的响声。
身后,没有传来惯常的、利落优雅的回应“遵命,舰长大人”。
舰长动作一顿,疑惑地回头。
丽塔正静静站在指挥室合金门框的阴影里,逆着走廊里明亮的灯光,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浓重的黑雾包裹。
她脸上的表情完全隐没在昏暗之中,只有那双异色瞳,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燃烧着幽幽冥火的宝石,亮得惊人,死死地钉在舰长身上,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冷而专注的兽性。
“海渊城……”
她轻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平滑得像冰冷的丝绸在金属表面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不祥的颤音,“靠近量子之海入口……那片永远翻涌着未知与死亡的危险区域……”
她的语气并非询问,而是冰冷的陈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寒意,“而且,根据任务交接协议,负责接应的……是逆熵的特斯拉博士,对吗?”
舰长的心脏猛地一沉!那份加密简报他出于保密原则,并未与她共享任何具体细节!
她怎么会知道?
“任务需要,时间紧迫。”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试图用最公事公办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带过,转身继续检查装备。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清晰而缓慢,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一步步靠近。
丽塔向前走了几步,彻底踏入指挥室冰冷的、白亮的顶灯光线下。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一张完美的人偶面具,只有那双眼睛深处,翻涌着压抑到极致、即将冲破堤坝的黑色风暴。
她停在舰长面前,距离近得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愈发浓郁、几乎令人窒息的冷冽蔷薇香气,如同无形的藤蔓缠绕上来。
“特斯拉博士……”她慢慢抬起手,冰凉的、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拂过舰长胸前那枚象征着休伯利安指挥权的银鹰徽章。
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占有意味,仿佛在抚摸一件属于自己的珍藏。
“那个满口粗话、脾气暴躁得像点着的炸药桶、总是试图用她那堆可笑的、叮当作响的破烂机甲靠近您的……红发女人……”
她的指尖随着话语的深入,力道骤然加重!尖锐的指甲几乎隔着厚实的指挥官制服衣料,狠狠掐进舰长胸口的皮肤!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她凭什么?”丽塔的声音依旧保持着诡异的轻柔,但字字句句都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下,
“凭什么一次次把您拖入她那些疯狂的、毫无安全保障的计划?凭什么占据您本就不多的、宝贵的注意力和时间?她那种粗鄙的存在,仅仅是靠近您,就是对您的亵渎!”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尖利:“还有海渊城……那个该死的地方!它吞噬了多少生命?多少希望?”
她的异色瞳因激动而剧烈收缩,死死盯着舰长,“它甚至吞噬了您对丽塔的承诺!”
她指的是舰长在工业区受伤、她濒临崩溃时,为了安抚她歇斯底里的情绪,在混乱和疼痛中含糊应下的那句“好”。
那本非深思熟虑的承诺,此刻却被她奉为圭臬。
“您答应过丽塔的!您答应过要更信任丽塔,更依赖丽塔的……可现在,”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带着被彻底背叛的绝望和疯狂,“您却要为了那个女人,再次踏入那片该死的、充满未知危险的深渊!您要把丽塔……一个人丢在这里?您要背弃您的诺言?!”
“丽塔!这是任务!最高优先级的命令!”
舰长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瞬间窜上头顶,他试图后退,拉开这令人窒息的距离。
然而,他的手腕却在同一瞬间被丽塔另一只如同铁钳般的手猛地攥住!
那力量大得超乎想象,S级女武神的恐怖力量瞬间爆发,如同冰冷的钢箍,死死勒住他的腕骨,剧痛传来,让他动弹不得!
“任务?”丽塔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耸动,那笑声空洞、神经质,在安静的指挥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恐怖。
“在丽塔看来,”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抬头,那双被疯狂彻底点燃的异色瞳如同燃烧的地狱深渊,死死锁住舰长的眼睛,
“任何让您远离我视线的行动,都是对您安全的极端不负责任!都是……不可饶恕的背叛!”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倾尽了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嘶吼出来,一直压抑在优雅表皮下的、名为“占有”的疯狂毒焰,终于彻底撕碎了所有的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冷的灯光下!
她的眼神炽热、混乱、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再次汹涌滚落,与唇边那扭曲狰狞的笑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惊心动魄、令人胆寒的凄艳。
“您哪里也不能去,舰长大人。”她的声音陡然转柔,带着一种催眠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腻,泪水滑落,滴在舰长被她死死攥住的手背上,滚烫得如同熔岩。
“丽塔为您……精心准备了一个地方。一个绝对安全、绝对宁静的地方……”她凑近舰长的耳边,温热的吐息带着浓郁的蔷薇甜香和泪水咸涩的气息,如同情人最亲密的呢喃,却宣告着最冰冷绝望的囚禁,
“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在那里,没有讨厌的任务,没有该死的命令,没有碍眼的红发女人,没有量子态的小鬼……什么都没有。只有丽塔。”
她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一种令人沉沦的魔力,“丽塔会为您泡最好的红茶,做您最喜欢的食物,为您读您想看的书,为您处理一切烦心的事务……您只需要,永远、永远地,看着丽塔就好……”
她冰凉的唇几乎要贴上舰长的耳廓,那裹挟着极致爱意与疯狂占有的低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您逃不掉的……您是属于丽塔的。从您第一次……毫无防备地喝下丽塔为您精心调制的那杯茶开始……这一切,就早已注定。”
舰长的心沉入了万载冰封的深渊。
那无处不在、曾带来短暂慰藉的蔷薇香气,那杯总是恰到好处出现、温暖身心的红茶,那无微不至、令人沉溺的“关怀”……
此刻都化作了最清晰的图景——那是早已缠绕他四肢百骸、勒入皮肉的无形丝线。
而那个执线的、名为丽塔·洛丝薇瑟的完美女仆,终于彻底撕下了所有伪装,决定将她唯一的、不容分享的“宝物”,永远地锁进只属于她的、用疯狂与爱意浇筑的完美牢笼。
舰长猛地发力,试图挣脱那只如同精钢铸造的手腕。肌肉贲张,骨骼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丽塔纹丝不动。她的力量如同深邃的海渊,将他所有的挣扎都无声吞噬。
她的身体甚至没有一丝晃动,只有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异色瞳,冰冷地映照着他徒劳的反抗,唇边那抹扭曲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仿佛在欣赏困兽最后的挣扎。
“嘘……舰长大人,不要白费力气了。”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丽塔知道您很累。那些无休止的任务,那些需要您殚精竭虑的决策……很快,您就再也不用为这些烦忧了。”
她空闲的那只手,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冰凉指尖,如同毒蛇般轻柔地抚上舰长的脸颊,滑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寒意。“很快……”
话音未落,舰长感到一股强烈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视野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剧烈晃动、扭曲!
指挥室冰冷的金属墙壁、闪烁的指示灯、丽塔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疯狂笑意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转、融化!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冷冽蔷薇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气息猛地冲入鼻腔——正是她泡的红茶里那股令人放松的、此刻却显得无比诡异的香气!
“茶……”舰长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声音便已嘶哑无力。一股沉重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从四肢末端蔓延至全身。
他试图调动体内的崩坏能抵抗,却发现意识如同陷入粘稠的沼泽,根本无法凝聚起丝毫力量!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撞击冰冷地板的疼痛并未传来。
丽塔的手臂如同最柔韧的藤蔓,瞬间环住了他瘫软的身体。
她的怀抱冰冷而有力,带着浓郁的蔷薇香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舰长最后的视野里,是她低垂下来的、带着近乎虔诚的满足笑容的脸庞,以及那双彻底被疯狂与爱欲占据的异色瞳。
“睡吧,舰长大人。”她的声音如同最温柔的安眠曲,却又带着魔鬼的诱惑,“等您醒来,我们就在……只属于我们的地方了。永远……”
黑暗如同厚重的天鹅绒幕布,彻底吞噬了舰长所有的知觉。
意识如同沉船,在粘稠的黑暗中缓慢上浮。身体的感觉最先回归——一种无处不在的、奇异的柔软包裹感。
身下是某种异常舒适、仿佛能吸走所有重力的支撑物。
空气微凉,带着一种……极其干净的、过滤后的、如同真空般的洁净感,完全隔绝了休伯利安号上那些熟悉的机油、臭氧和人群的气息。
舰长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光线并不刺眼,柔和均匀地洒满整个空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一片深邃、变幻莫测的幽蓝。
那不是天花板,而是一片流动的、如同活物的星云!
无数细小如尘埃的幽蓝色光点在虚空中缓缓旋转、流淌,形成缓慢变幻的漩涡和星带,散发出静谧而神秘的光芒。
这光芒柔和地照亮了整个房间。
他猛地坐起身!眩晕感再次袭来,但被他强行压下。他环顾四周,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这是一个不算特别宽敞,但布置得堪称奢华的“房间”。
墙壁、地板、乃至天花板(除了那片流动的星云穹顶)都由一种温润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石般材质构成,触手生温。
他所躺的,是一张异常宽大柔软的床榻,铺着最高级的、如同云朵般的丝绒床品。房间一角的嵌入式恒温酒柜里,陈列着来自各个星区的珍品佳酿。
另一侧,是一整面墙的嵌入式书架,里面整齐地码放着舰长曾经在闲暇时翻阅过、甚至只是随口提及过感兴趣的各类书籍——
从晦涩的量子物理专著到古老的纸质诗集,无所不包。靠近“墙壁”的位置,甚至还摆放着一架看起来价值不菲的三角钢琴。
这里应有尽有,像一个为君王打造的、极度舒适奢华的避难所。
然而,没有门。
舰长的目光扫过每一寸光滑的、浑然一体的墙壁,心沉到了谷底。
唯一的“出口”,是房间正中央那片幽蓝色流动星云的下方,一个微微凹陷、不断旋转的量子能量漩涡,散发着柔和却不容置疑的引力波动。
那是量子之海某个稳定入口的投影!也是通往这个囚笼的唯一路径!
他掀开身上轻柔的丝被,发现自己身上的指挥官制服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极其舒适、剪裁合身的丝质家居服。
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他冲到那看似墙壁的地方,用力拍打、摸索。
触手所及,一片温润光滑,没有任何接缝、按钮或任何类似门禁装置的痕迹。那玉石般的材质坚硬无比,蕴含着某种奇异的能量场,将他试探着凝聚起来的一丝崩坏能瞬间吸收、消弭于无形。
“舰长大人,您醒了?”
那熟悉的、轻柔悦耳,此刻却如同恶魔低语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舰长霍然转身。
丽塔·洛丝薇瑟,就站在那片旋转的量子漩涡入口旁。
她换下了那身标志性的战斗女仆装,穿着一件样式简洁却质地非凡的银灰色长裙,柔软的布料勾勒出她优美的身形曲线。
银灰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心满意足的微笑。
她的手中,稳稳托着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套精致的骨瓷茶具。那熟悉的、馥郁的红茶香气,正从壶嘴袅袅升起,弥漫在这片绝对洁净、绝对“安全”的空间里。
她款款走来,步伐优雅从容,如同巡视自己领土的女王。
她将托盘放在床边一张同样由温润玉石雕琢而成的小圆桌上,动作轻柔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然后,她端起那只盛着暗红色液体的骨瓷茶杯,递到舰长面前。
杯沿上,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修补痕迹蜿蜒其上——正是那日在茶室,被她亲手捏碎的杯柄!
“您睡了很久呢。丽塔为您准备了您最喜欢的曼彻斯特红茶,温度刚刚好。”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异色瞳中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与满足,仿佛眼前就是她毕生追求的圆满,“欢迎回家,舰长大人。欢迎来到……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永恒之地。
这里很安全,很安静,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打扰我们了。”
她微笑着,将那只带着裂痕的茶杯,再次递向舰长颤抖的唇边。
那温热的茶香,此刻闻起来,如同坟墓里盛开的、最妖艳的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