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入赘黑道女大佬十年。
陪她出生入死,弹钢琴的手磨出枪茧,沾满血污。
她却在二十八岁那年,疯狂迷恋上贫民窟带回来的小男孩。
她藏得很好,直到被我撞见男孩陪着她产检。
我发了疯的质问,她却漫不经心递给我一份离婚协议书:
“文卿是天主教徒,不能未婚生子,我得给他一个名分。”
“签了,我名下40%的股份归你。”
我坚决不让位,她就处处逼迫。
最后还绑了我半身不遂的弟弟拖到液压机下。
“程斯屿,签字,还是看着他被压成肉泥,你自己选。”
我跪在地上求她停手,可随着机器开闸的声音,弟弟的鲜血碎肉糊满我全身。
我在一地残骸中昏死过去。
再睁眼。
我回到撞见她和那男孩一起产检的时候。
这次我不再声张,连夜联系国外疗养院,离婚跑路。
可我真的消失后,她却疯了。
1
我蜷缩在墙后,捂着嘴不停发抖。
弟弟死前惨烈的画面还残留在我眼前。
傅南霜在跟贺文卿保证:
“等我胎相稳定了,我们就去领证。”
再次听到这句话,我没失去理智。
因为上辈子冲出去质问,她怕贺文卿发现自己是被包养的情人。
直接用枪托打碎了我的下巴。
想到这,我又往里藏了藏。
那边的傅南霜搂着贺文卿转身离开。
直到确认他们不会折返,我才拿着报告单走进诊室。
医生好心劝道:“程先生,癌细胞发展速度很快,劝你趁着早期尽快处理。”
我沉默盯着手中的化验报告。
脑海中全是傅南霜看着贺文卿倾听自己肚子时,眼中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十年前,我就是沉溺在这样的目光里,为她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放弃我的钢琴梦想。
一步步学会用弹钢琴的手扣动扳机,习惯刀尖舔血的日子
可贺文卿一出现,让我做的那一切都成了笑话。
医生见我不回话,继续:
“程小姐,化疗最好有家人陪同,请问你太太知情吗?”
我抬头对上医生眼神,平静道:
“我爱人死了。”
一个小时后,我脸色惨白得扶墙走出医院。
嘴唇重回血色后,我掏出手机给弟弟的护理人员打去电话:
“小李,这周就把我弟弟转到纽约的私人疗养院,不要声张,傅总那里做到绝对保密。”
另外让心腹帮我准备一份离婚协议书。
刚安排好,手下就将贺文卿的全部信息发给我。
上辈子,我对他深恶痛绝,连张照片都见不得。
重活一世,心态反而平和许多,第一次好奇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将见识过那么多男色的傅南霜迷成那样。
我点开压缩包,弹出一个视频。
年久失修的教堂里,男孩在老旧的钢琴上弹奏梦中的婚礼。
阳光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衬衫上。
干净纯洁得像是一阵春日微风。
只露了半个侧脸的傅南霜笑的温柔,满眼沉迷。
我猛的暂停。
冲进厕所不停干呕。
太荒谬了。
她爱上的居然是十年前的我。
2
离开医院的时候接近黄昏。
我浑浑噩噩的开着车,刚过转角。
突然,一辆失控的卡车直直朝我撞来。
我猛打方向盘还是躲闪不及,一阵天旋地转后。
被卡在驾驶位,动弹不得。
不用多想,我都知道是傅南霜的仇家寻仇。
手机碎了,开不了机。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从路口驶过。
是傅南霜的车!
“傅南霜!”
我用尽全力的大喊,挣扎着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车子减速瞬间,我的心跳几乎停止。
她看见我了!
但下一秒,车子重新加速,毫无犹豫地驶离了路口。
透过车窗,我看见傅南霜抬手遮住了贺文卿的眼睛。
刹那失去再张口的力气。
贺文卿在车上,她不会停。
寻仇报复,车祸现场,她舍不得贺文卿看到这些。
强撑的力气去了大半,我意识一阵阵恍惚。
再睁眼,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房门半开,我听见傅南霜的手下对他说:
“傅总,万一先生看见贺先生了怎么办?他要查,怕是瞒不住。”
傅南霜扔掉烟头,碾碎:
“你不用担心这些,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文卿。”
“他太干净了,和我们不一样。”
“程斯屿见不得人的手段不少,文卿心思单纯,玩不过他。”
“必要的时候,可以用用程斯屿那个残疾弟弟,那是他仅剩的亲人,他没办法不在意。”
我攥紧被单,死死咬住后牙。
当年她向我求婚的时候,说: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同样的保护欲,同样的说辞,对象却换成了贺文卿。
那个被她小心翼翼护在身后的我,成了她口中手段肮脏的危险人物。
听到脚步渐近的声音,我重新闭上眼,缓缓睁开。
“醒了?我派人查了,王氏那边的人干的。”
“这是和解书,签了,他们就答应放弃城西那块地。”
她走到我面前。
四目相对。
再说不出来半句话。
我差点被撞死,却成了她谈生意的筹码。
我心底一片冰凉:
“傅南霜,你什么时候想好的?”
在看见我出车祸的那一秒,还是知道王家要对我下手的时候。
傅南霜眉头轻皱,不满我的试探。
我知趣的不再问。
把话挑明对我没有好处。
像是为了安抚我,傅南霜这两天都在我的病房办公。
只是时刻带着耳机,嘴角偶而会上扬,露出我曾经熟悉的笑容。
我趁着她和贺文卿通话的时候,直接将离婚协议书递给她。
我以为她会发现,毕竟这么明显。
可她看都没看,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名。
目光甚至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我颤抖着手接过,盯着她墨迹未干的签名。
忽然想起十年前,我和她第一次遇见的场景。
那时的她被仇家追杀,浑身是血躺在废弃的铁架桥下,
十八岁的傅南霜眼睛亮得吓人,像是一头受伤的幼狮。
我本来该去练琴的,可对上她视线那瞬动了恻隐之心。
掉转脚步走向她。
没想到,一步就踏入深渊。
再后来,她为了护我,胸口挨了一枪。
手术室抢救的十八个小时。
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在她的世界里,单纯善良保护不了任何人。
十年,我从一个见血都会发抖的男孩。
变成现在能面不改色处理脏事的傅先生。
我以为可以并肩而立。
她却只觉得我和其他人没区别了,一样的不干净。
我摩挲着手上的枪茧。
又想起贺文卿弹琴的画面。
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满腔的不甘心和怨恨都砸在棉花上。
出院后,傅南霜借口出差,离婚冷静期这一个月都没有回来。
可我没想到,我居然见到了贺文卿。
3
我为了给上辈子枉死的弟弟祈福,专门去教堂请神父做一场弥撒。
推门进去时,贺文卿正在给唱诗班的孩子们伴奏。
最后一个和弦响起,错音刺耳。
我鬼使神差的走上前,伸手按下正确的琴键。
“这里应该是这样。”
我和他第一次打照面,比我想象中平静太多。
贺文卿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你懂钢琴?我练了好久总是错这个地方。”
我冷淡得笑笑,他却自来熟得同我攀谈起来。
知道我是为了逝去的亲人而来。
他竟跪在圣母像前,虔诚得为我的弟弟祷告:
“主啊,请接这纯洁的灵魂回天国,抚慰受伤的现世者。”
我愣了神,他像得让我都恍惚几分。
我甚至生出了几分怜惜。
有种想要拯救曾经自己的冲动。
告诉他,离开傅南霜。
靠近她只会靠近不幸。
可我想到傅南霜的肚子,选择缝死嘴。
要是贺文卿知道我和傅南霜的关系,一定会崩溃和她分手。
到时候,傅南霜肯定会发了疯得报复我。
前世血腥的记忆充斥大脑。
我借口忏悔,躲进了告解室。
打开弟弟疗养院的监控,看到他正安静画画才稳住心神。
父母走后,他就是我的唯一的亲人。
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把他拉入我和傅南霜的世界。
等我调整好情绪,从告解室出来时。
黑黝黝的枪口抵上我的额头。
我浑身的弦立马紧绷,往贺文卿的方向看去。
他已经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我暗骂声晦气,下一秒就被枪托打晕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废弃的仓库,我和贺文卿被绑在一起。
贺文卿声音带着哭腔:
“钱早就还清了!你们还想干嘛?南霜警告过......”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贺文卿的话
带头的刀疤脸揪住他的头发:
“是还了钱,但她打断了我们老大三根肋骨,道上混的,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她不是稀罕你嘛,老子就今天一点点折磨死你!”
原来是放高利贷的底层混子,怪不得认不出我。
我缓了几口气,弹出戒指里的刀片就开始割绳索。
被绑不是一次两次,总归有点经验。
见我醒了,刀疤脸翻着我的爱马仕钱包:
“程先生,算你倒霉,三百万,叫你家里面人打钱过来。”
“先生,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但你别怕,我女朋友很厉害,她会来救我们的。”
他满眼崇拜,像是把傅南霜当作救世主。
我手上一顿,没接他的话。
突然,刀疤怒骂一声操,举着手机,凶狠道:
“妈的,他敢不信,看来我得送他点小礼物才行。”
他将刀子甩在我和贺文卿面前:
“来人,把她的十指都切断,给她送去。”
我瞳孔瞬间紧缩。
如果贺文卿今天死在这里,我一定会被她撕碎了泄愤。
贺文卿吓得脸上失了血色,不停得往后缩: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我,我的手还要用来弹琴。”
5
他白色的棉布衫沾染上污渍,鼻头微红,像是误入狼口的绵羊。
极大激发了这群疯子的施暴欲。
“小朋友,求饶这种事对傅南霜有用,在我们这可没用。”
眼见他们要上手将贺文卿拖走,我割开绳子猛得冲上去。
一头撞开刀疤,将贺文卿护在身后。
“她妈的,都愣着干嘛,给我上啊。”
黄毛捂着鼻子,一声怒吼,其余的小弟一哄而上。
“给老子打,打残了,慢慢玩。”
我双拳难敌四手,只能把贺文卿紧紧护在身下。
“先生,先生…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他哭喊着想要推开我,求他们停手。
整个人都绝望了。
就在这时,铁门被越野车砰得一声撞开。
枪声四起,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门口。
傅南霜朝贺文卿冲了过来,紧紧地将他搂在怀里。
“还好你没事。”
贺文卿哭到失声,松懈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她将贺文卿抱到救护车上,温柔得替他整理好衣服。
我从地上爬起来,对上傅南霜阴冷的视线。
心下一沉。
“程斯屿。”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我浑身血液都凝结一瞬。
“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我咽下喉间的血腥味,扯出一个笑:
“偶遇,你信吗?”
一巴掌狠狠扇来,我瞬间被打到在地。
“程斯屿,你什么时候信教了?”
我吐了口血,终究没将是为了孩子做弥撒说出来。
她踩上我的手指,狠狠碾压。
剧烈的疼痛让我止不住惨叫。
“你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
“我没有。”
傅南霜转身一枪打在刀疤大腿上,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他没有吗?”
刀疤脸疼的大叫,颤抖着指着我:
“是…是程先生先找我的,说给我钱要我报复贺文卿。”
“你胡说!”我厉声打断,却被她的人死死按住肩膀。
傅南霜轻笑,直接一枪爆头崩了刀疤脸。
“程斯屿。”她蹲下攥紧我手:
“你伤害我珍贵的宝贝,就得拿对等的东西来还。”
“喀嚓”一声,我的食指被她生生折断。
“啊——!”
我疼的眼前发黑,浑身痉挛:
“傅南霜!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才是你丈夫!”
她站起身整理袖口,淡淡道:“把剩下的都折断。”
“动手。”
两个字,轻飘飘落下。
我被人粗暴地按在油桶上,双手强行被打开。
“傅南霜!”我歇斯底里的喊,“我恨你!十年前,我不该救你!”
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微微一顿。
终究,没有回头。
剧痛袭来前,我想起为她弹奏的第一首曲子时,她就趴在钢琴上看着我。
捧起我的手,温柔道:
“阿屿,我真的好喜欢你这个样子。”
十年前,我救了她一脚踏进地狱。
十年后,她亲手斩断我和她最后一丝关联。
凌晨三点。
我瘫软在废弃工厂,十指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几个副手带着医疗设备匆匆赶来。
身后的工厂燃起熊熊大火。
我靠着在座椅上,给接应的人打去电话:
“让船等在港口,给我新的身份信息。”
“我要程斯屿这个名字,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2
5
医院里。
傅南霜在贺文卿醒过来第一时间就单膝下跪道歉,怪自己没保护好他。
贺文卿只是摇了摇头,反而问起了我。
“和我一起被绑的那个人呢,他还好吗?”
傅南霜温柔摸了摸贺文卿的头:
“你为什么这么善良?”
“我真的好喜欢你这个样子。”
贺文卿被说的有些脸热,连我的情况都忘了再问。
等到贺文卿睡着之后,傅南霜才走出病房,吩咐手下:
“给我准备一份离婚协议,把我名下40%的股份都转给程斯屿。”
“另外让他把主卧腾出来,贺文卿胆子小,睡觉要人陪。”
手下有点疑惑。
离婚协议,不是早就走了流程吗?
难道之前那份作废了?
上面的事他不敢多问,直接给傅南霜重新准备了一份。
第二天,傅南霜在集团始终等不到程斯屿。
她忍了又忍,看着手机上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
除了烦躁外,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在心头萦绕。
程斯屿从来没有不回她的消息过。
人呢?到底要请他多少遍?
手下等在一旁犹豫着开口:
“傅总,先生可能在医院。”
傅南霜眉头微皱,忽然想起了昨天她好像让人折断了程斯屿十根手指。
怪不得不给她回消息。
她将离婚协议递给手下,冷声:
“找到程斯屿就诊的医院,让他签了。”
手下刚要转身离开,就又被傅南霜叫住:
“找到人之后,留几个人监视他,他报复性心很强,可能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文卿。”
“一旦发现他动了歪心思,就将他送去青山精神病院。”
晚上,傅南霜回到家,主卧里面干干净净,没程斯屿一点影子。
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正想打电话问问手下。
楼下就传来一阵钢琴声。
回来了?
也是,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儿呢?
不过这些年她的獠牙越发的尖锐,她得趁这次机会好好给他磨磨牙,不然一定会伤到贺文卿。
抱着这样的想法,傅南霜下楼,推开琴房的门。
月光下,男孩的手指轻盈的在钢琴键上跳动。
纯洁的像一幅画。
傅南霜眼神却骤然沉了下来。
“谁让你动这台钢琴的?”
这台钢琴是她专门为程斯屿定制的。
琴声戛然而止。
贺文卿慌张的抬头对上傅南霜有些冰冷的视线。
“管家说可以让我随便转转,抱歉。”
看见贺文卿红了的眼,傅南霜神情缓和下来,
上前将贺文卿搂入怀中:
“我不是想凶你,只是这台钢琴是我亡夫的遗物,你喜欢,我重新为你定制好吗?”
贺文卿满眼心疼,刚刚被凶的那点委屈全部消散了。
即便丈夫已经死去五年,还能有这种情谊在。
她越发觉得傅南霜是一个好妻子,也会是一个好母亲。
凌晨三点,傅南霜的手机狂响,是她的手下。
她按向接通的手指,在空中顿了一秒。
混迹黑道多年,她对危险很是敏锐。
她有种直觉,这个电话一接。
她好像要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电话接通,助理焦急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傅总,先生不见了!我们找不到先生!”
“但我找到了先生的就诊记录,我觉得傅总有必要看看。”
傅南霜刚要挂断。
对面迟疑道,还有一件事:
“傅总,一个月前,你早就和先生离婚了。”
6
贺文卿醒来时就看到傅南霜呆坐在阳台上。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她负责的案件出了什么问题?
检察院的工作确实很辛苦。
傅南霜听到动静抬头,深深的看了贺文卿一眼。
他昨天晚上把手下发来的资料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程斯屿得了癌症。
做化疗的那天,正是贺文卿陪她产检的时候。
同一家医院,前后不过相差几十分钟。
她一眼就明白,程斯屿一定是撞见了贺文卿陪她产检。
可她居然这么大的事都瞒着她。
一开始恨不得将程斯屿抓到她面前质问。
转头却是贺文卿安心的睡颜。
干净的,纯洁的。
和那个满是心机的男人完全不同。
程斯屿骗她签下的那一份离婚协议,不就正好成全了她和贺文卿嘛。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省去了那么多麻烦,她还该谢谢程斯屿才对。
“工作上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别担心。”
傅南霜起身,关上阳台的窗户:
“我先去洗个澡,缺乏休息对孩子不好。”
贺文卿欣慰得点头。
傅南霜进了浴室,给手下回了通电话:
“去把那群放高利贷的老巢给我捅了,一个都不要放过,手指全部砍下来喂狗。”
贺文卿成了这座庄园新的主人。
和傅南霜承诺的一样,她重新为他定制了钢琴,
他一度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而傅南霜接手了程斯屿遗留下来的所有的事务。
身上的血腥味和杀气越发的重。
回家再次看到贺文卿那张纯洁无辜的脸,都觉得无力。
他终究和程斯屿不一样,没办法帮她处理这些脏事。
她还要在她面前伪装成那些人模狗样的检察员。
这天,处理完组织里的叛徒。
准备按照惯例给贺文卿带回去一个小蛋糕时,
店员手机里播放的音频一下子吸住了她的魂。
“给我看看可以吗?”
店员有点惊讶,还是将手机递给了她。
是一个有着几百万点赞的偷拍视频。
玫瑰花田中坐着一个一身白西装的男人,神情专注得弹奏肖邦舞曲。
张扬爽朗,充满生命力。
即使视频再模糊,她也一眼认出,那是程斯屿。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的声音。
7
她久违的在程斯屿的琴房待了很久。
那台许久不用的钢琴已经落灰。
但她和程斯屿之间种种回忆,似乎都拂去了灰尘,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第一次相遇时,他撑着伞一身白衬衫,像是神明一样落进他的世界。
那年程斯屿才十八岁。
她不顾一切的把程斯屿留在自己的世界里。
程斯屿就像是她压抑血腥的生活里唯一的出气口。
他和那些人不一样,只有在程斯屿身边,她才能够去找到那一丝平静。
她曾经发誓一辈子保护好他,永远爱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是程斯屿一步步成长起来,接受她手里的事。
是程斯屿为她挡下了世界一半的黑暗面。
白色的衬衫染上血迹。
他变得越来越像她。
被遗忘的压抑的情感,再一次汹涌起来。
此刻的傅南霜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他回来,留在她身边,无论用什么办法。
她本身就是一个忠于欲望的人。
沉默片刻,傅南霜掏出手机给手下打去电话:
“去查先生在哪里,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就算死,他也得死在我怀里。”
手下那边支吾:
“傅总,先生消失这么久了,怕是不好再找踪迹了。”
傅南霜眉头轻皱:
“找不到他就找他弟弟,那个残废必须得住疗养院,
尤其是国外私人高档疗养院,他可不会亏待他弟弟。”
电话挂断,贺文卿在琴房门口:
“南霜,你要找谁?”
傅南霜回过神来,没有一句解释。
“工作上的事,你不用管。”
贺文卿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还是露出一个笑,
在琴凳上坐下:
“好久没有弹琴了,你想听什么吗?”
傅南霜一阵恍惚,似乎又看见了程斯屿在那片玫瑰花园里弹琴的样子。
“我想听肖邦圆舞曲。”
“好,我弹给你。”
一连几天,没有一点消息,就连那个残疾弟弟都被藏得很好。
“废物!一群废物!那么大个活人都找不到吗!?”
她一把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空:
“还在这里等着干嘛?还不滚去找!”
她从来没有如此焦躁过。
一天见不到程斯屿,他就一天比一天空虚。
酒窖里,她喝的烂醉。
贺文卿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傅南霜状态不好,起初他还能够骗骗自己,真的是工作上的事。
可是那天他听到了傅南霜在琴房里面的对话。
他的丈夫真的死了吗?
贺文卿的手下意识的抚摸上她显怀的肚子,
迟疑一会儿后,蹲在地上想要将傅南霜扶起来:
“南霜,我们回房间吧,喝酒对孩子不好。”
傅南霜一言不发,双眼迷离的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轻轻捧起来,落下一个满是眷恋的吻。
贺文卿红了脸,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扬起来。
就听见傅南霜说:
“我好想你。”
“程斯屿。”
他浑身血液在那瞬间都凉了下去。
次日,傅南霜下楼时就看到贺文卿坐在客厅等着她。
茶几上摆着结婚要用的证件。
没有等傅南霜开口,贺文卿就试探着问:
“南霜,我问过医生了,孩子的胎相已经很稳定了,我们该去领证了。”
换做之前,贺文卿愿意娶她,她应该会很开心。
可是现在她心里却莫名生出了一些烦躁。
如果真的和贺文卿领证结婚了。
她和程斯屿之间就没有任何一丝可能了。
她坐下将贺文卿搂进怀里:
“最近案子特别多,我状态很不好,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贺文卿强撑着扯出一个笑:
“我在问你,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我不想做上帝的罪人,如果你不喜欢我了,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安静离开的。”
傅南霜神情僵了瞬,安抚道:
“明天好吗?明天我们就去,你不要想那么多。”
贺文卿垂眸遮住眼里的落寞,轻轻的嗯了一声。
等傅南霜离开后,他没在待在家里,而是去了傅南霜书房文件标志上的傅氏集团。
他没有预约,进不去大门,就在门口蹲人。
只问一句,你认识程斯屿吗?
直到一个人听到程斯屿的名字,警惕盯着他。
不久后,贺文卿神志涣散,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地下室的门开着。
里面的惨叫求饶声不断的传出来。
傅南霜让男人像狗一样拴着链子,被人按在碎玻璃上。
极其残忍。
“傅南霜,当初城西的地已经交给你了,你tmd还想干嘛!”
“一块地?跟我老公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你动他之前就应该明白自己的下场!”
那人满脸是血,像是知道自己活不了,绝不让傅南霜好过般,讽刺笑道:
“我看见你了,他出车祸的时候,你正带着你的小情人呢。”
“现在来装什么深情啊,你恶不恶心啊?傅南霜。”
“割了他的舌头。”
傅南霜指节捏的咯吱作响,眼里酝酿着平静的疯狂。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不是追忆亡夫五年的检察官,是满手杀孽的黑道女王。
贺文卿仓皇的逃离了地下室。
上楼疯狂的将自己的衣物往行李箱塞。
他得走。
他得离开这里。
傅南霜追了上来,看见贺文卿眼眶通红,就知道他刚刚看见了。
“文卿,那只是一些手段,他伤害了我,但是他应得的惩罚。”
贺文卿含着泪,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南霜,你知道被绑架的那天,是谁救了我吗?”
“是程斯屿,那群人想伤害我的时候,是他把我护在身下。”
“他那样好的一个人,我不能对不起他。”
傅南霜想要挽留的手,无力地垂下。
许久后。
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
她都做了些什么......
8
我在纽约的医院里待了近三个月,十个手指做了七次的手术。
每次半夜被疼醒的时候,我都会跑到医院的天台上枯坐。
也就是那时我认识了江婉月。
她跟人打赌,飙车的时候断了一条腿,偷偷瞒着主治医生跑上来喝啤酒。
我问她打赌赢了吗?
她笑的张扬又热烈:
“当然赢了,就差0.01秒,哥哥,我可不会输。”
出院当天,她拉住我,满脸通红递给了我一封情书。
那瞬间,我死去的心脏,仿佛再一次跳动。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当地黑帮家的小公主。
在几个兄弟姐妹的庇护下长大。
说起家族的生意,她的眼睛很亮,很有野心。
像是一头刚刚长成的小豹子。
我没有办法不被她吸引。
但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我和她的关系一直止步在恋人未满。
我重新捡起了当年的钢琴梦想。
申请了当地的音乐学院。
江婉月一有时间就会过来接我下课。
这天,我在校门口等了近十分钟,都还不见她的人影。
刚刚跟她打电话说我自己先回家时。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猛地停在我面前,车门打开,
我连呼救的声音都还没有发出来,就被捂住嘴,强行拖了上去。
一路颠簸,蒙在我眼睛上的黑布再次被扯下来。
看到的是,傅南霜的脸。
“好久不见。”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想做什么!这里可不是华国。”
她用舌尖顶了顶,被我扇红的脸,没有一点怒气。
将另一边的脸也伸过来:
“阿屿,这边还想要。”
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搞不懂她到底要做什么。
“傅南霜,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已经和你离婚了,
我成全了你没有挡你的路,你到底还想要干什么?”
她眼里面闪过一丝落寞:
“我找了你很久,我想你了。”
想我?她手上还带着原来同我的婚戒,
难道她没有和贺文卿领证结婚?
“我们回家吧,你的钢琴我有好好的打理,跟我走吧。”
“你做梦!傅南霜,我恨你,这句话不会改变。”
她骤然红了眼眶:
“我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你生病了,重新来过吧,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我对她简直无话可说,索性扭开脸,不去看她。
手腕上那只智能表不停的往外发送着求救信号。
那是江婉月给我的,离开一定范围内就会自动发送。
傅南霜绑了我,准备往私人机场赶。
江婉月发了一段视频过来。
画面中,贺文卿的双手被绑在一根长绳上,那头被系在直升飞机的机翼上。
江婉月挑衅的声音从视频中传出来:
“放了他,不然我就让人当着你孩子的面,把你老公吊起来放风筝。”
画面切了一瞬,是个快一岁的小孩。
我眉心一跳。
所以她到现在根本没和贺文卿分开,孩子都大了。
视频结束,直接关掉手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放了我!不然她真的会动手。”
傅南霜无动于衷,淡淡回道:
“他没有你重要,程斯屿,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我被她眼里的偏执震惊到。
她真的疯了。
车辆不停的往前。
突然,一辆摩托从路口冲出来,子弹打碎车窗玻璃。
顿时,枪声四起。
傅南霜和江婉月都杀红了眼,发了狠的想弄死对方。
可毕竟这是江婉月的地盘。
傅南霜只能先带着我往后撤。
左转右转,躲进一个小巷子里。
她腹部被流弹打中了一枪,却还是安慰着我:
“不要怕,我一定可以带你回家。”
我沉默的看着,过往的种种在我眼前浮现。
我叹了口气:
“傅南霜,我说过我们回不去了。
你爱上贺文卿那一刻,我们就注定是这样的结局。”
我蹲在她身边,很平静说道:
“我很久之前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撕毁了你递给我的离婚协议,
我不要你什么40%的股份,只有满腔的不甘心和怨恨,
你为了她将我逼到绝境,最后还用我弟弟的性命来威胁我。”
“那个梦我至今都忘不了,
傅南霜,如果那天我撞见你们产检的时候冲出去质问,
你说那个梦会不会就成真了?”
她哑口无言,我和她都知道这些事儿,是她能够做出来的。
她爱一个人的时候,能为了那个人毁天灭地。
不爱的时候,死在她面前,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那只是一个梦,
阿屿,我不会伤害你的,回家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向你保证好吗?”
我摇摇头,轻轻地挣脱掉被划烂的绳索。
掏出刚刚混战中捡到的枪。
对着她的大腿,毫无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
她甚至没去看被我打伤的那条腿,一声呜咽都没有发出来。
又开始落雨了。
江婉月从远处追上来,为我撑起一把伞。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十年前。
“别走,程斯屿,别走......”
“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程斯屿,不要!”
看着我的背影渐远,傅南霜忽然惶恐起来。
吼叫着挣扎着爬向我。
可是这次我没有回头。
一步都没有停留。
三年后,我完成了自己的音乐梦想,在维也纳的音乐厅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独奏。
谢幕时台下掌声雷动。
我看见贺文卿的脸,还是愣了一秒。
结束后,他带着自己的孩子向我献上了一束花。
告诉我,他现在是一名音乐老师。
我同他相视而笑。
过去的事情,都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