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舟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半碗泡面,手里仅剩的只有一张不到2000块钱的银行卡和一身衣服。

到今天林舟已经穿越过来两年半了,靠着这个平行世界匮乏的娱乐活动,当起了文抄公,赚了点钱,这个世界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安全,在他穿越过来之前,从海里和地底裂缝钻出来的异兽已经扰乱了地球二十年。

不过好日子快到了,林舟攒下了一点积蓄,可以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买一套房,当然是差一点可以付个首付,不过也是有了一个安身之地不是吗。

这是林舟第三次在中介门口看到那个姑娘,她正在靠着墙边系鞋带。

作战靴的鞋带磨得发毛,她系得很用力,指节泛白。卡其色的作战服袖口沾着点深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泥——或者林舟不敢细想的别的东西。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了眼,睫毛上还沾着点城外的灰,眼神却很清。

“又来看房?”她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哑,像是刚喊过话。

林舟“嗯”了声,手里捏着刚打印的银行流水——距离28万首付还差一截,但他总想来中介门口晃悠,好像多看两眼,那套六楼的房子就能自己长腿跑过来似的。

姑娘叫苏萤,是附近“城防十七小队”的队员。林舟第一次见她,是在小区门口的临时医疗点。她被队友扶着,小臂上缠着纱布,队里的队长正跟医生说“就是被蚀木虫的尾刺扫了下,皮外伤”。林舟当时去买创可贴(写文坐久了腰侧磨出了疹子),听见她小声说“对不起,是我没盯紧左翼”。 后来才知道,苏萤是小队里的“感知员”。

这世界的异能者分三六九等,高阶的能徒手劈异兽,低阶的就像苏萤,只能模糊感知到五十米内异兽的动向,还时常不准。十七小队是城防预备队,负责二号防御带的日常巡逻,对付的都是D级以下的异兽,可就算是最低阶的蚀木虫,尾刺扫到也能划开半寸深的口子。

“今天巡逻顺吗?”林舟没话找话,目光落在她作战服的口袋上——那里鼓鼓囊囊的,露出半截包装纸,像是块压缩饼干。 苏萤低头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还行,在防护林边缘看到几只跳鼠兽,没敢靠近防御带,驱走了。”

她顿了顿,指了指中介的玻璃窗,“还在看那套六楼的?”

“嗯,老小区,门口有屏障,稳当。”林舟笑了笑,“你住哪儿?”

“队里的集体宿舍,四人一间。”她往远处的防御带走了走,那里有座灰色的塔楼,是十七小队的驻地,“有时候值夜班,回来会吵到队友。”

林舟想起自己正在写的《青崖记》。这周刚写到主角在山洞里躲避异兽,靠着篝火烤干粮,心里想的却是老家灶台上温着的粥。评论区里有人说“这主角怎么跟个普通人似的,打异兽不行,想家第一名”,只有个ID叫“萤”的读者留了句“我懂,有时候巡逻到后半夜,也会突然想喝热粥”。 他忽然觉得,那个“萤”可能就是苏萤。

回去后,林舟在更新的章节末尾加了段细节:主角在御灵舟上赶路,路过一片竹林,想起小时候母亲用竹筒蒸饭,米粒会吸满竹香。他没明说,只是写“风里飘起竹香时,连界缝来的异兽都好像慢了些。”

第二天早上,手机收到条新评论,来自“萤”:“昨天巡逻看到防护林里有片野竹,摘了片叶子夹在口袋里,好像真的能闻到点清香味。” 林舟盯着屏幕笑了半天,起身去厨房翻出个玻璃罐,把之前买的糯米倒进去泡上。

他住的出租屋有个迷你灶台,只能煮泡面,他找邻居借了口小砂锅,学着记忆里的做法,把泡软的糯米塞进竹筒(菜市场买的,说是防异兽围城不用的食材),加水,放在灶上慢慢蒸。

傍晚去中介送补充材料时,他绕到了十七小队的驻地门口。苏萤刚好和队友一起出来,队长拍了拍她的背,“明天休息,好好补觉”。她点点头,转身看到林舟,愣了下。

“给你的。”林舟把手里的竹筒递过去,还温着,“昨天写文的时候突然想试试,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竹筒上贴了张便签,是他查的保温方法:“如果凉了,用队里的加热炉温三分钟就行,别太久,会糊。” 苏萤接过去,指尖碰到竹筒的温度,抬头时眼睛亮了点,像被晚风拂过的星火。

“谢谢,我正好没吃晚饭。”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过来——是颗圆润的鹅卵石,表面磨得很光滑,“昨天在河边捡的,晒过太阳,晚上放枕头边,不凉。” 林舟捏着那颗石头,温温的。他知道集体宿舍的床板硬,冬天会很凉。

《青崖记》的成绩越来越好,编辑说要给做实体书出版。林舟算了算版税,加上之前攒的稿费,离28万还差最后五万。他开始加更,每天写到凌晨,腰侧的疹子磨得更厉害,贴满了创可贴。

这天晚上写得太投入,没注意窗外的警报声。直到有东西敲响了窗户,他才惊得抬头——苏萤正站在楼下,仰着头朝他摆手,手里举着个喇叭(队里发的,紧急时用)。

“别开窗!”她的声音透过喇叭传上来,有点失真,“西边防护林跑进来几只蚀木虫,在啃小区的屏障,我们在处理,你锁好门!” 林舟赶紧跑去锁死阳台门,又把书桌推到窗边。隔着玻璃往下看,能看到几个穿作战服的身影在移动,手里的驱逐枪发出淡蓝色的光,像在黑暗里划火柴。苏萤站在稍远的地方,身体绷得很直,应该是在感知异兽的位置。 过了大概半小时,警报声停了。

林舟看到苏萤被队友扶着往回走,脚步有点晃。他抓起外套冲下楼,在驻地门口拦住她。 “受伤了?”他看到她的裤腿沾了泥,膝盖处有片深色的湿痕。 “没事,摔了一跤。”苏萤扯了扯裤腿,想遮住,“刚才感知错了方向,让虫跑近了点。”

她低头看了看林舟的手,“你怎么没穿外套?手这么凉。” 林舟这才发现自己光脚穿着拖鞋,手冻得发僵。苏萤从口袋里掏出个暖手袋(充电式的,队里发的福利),塞到他手里,“刚充好电的,你先拿着。” 暖手袋的温度顺着掌心漫上来,林舟忽然说:“那套六楼的房子,我下周就能付首付了。” 苏萤愣了下。

“集体宿舍吵,你要是不介意,”林舟摸了摸口袋里那颗鹅卵石,声音有点发紧,“可以搬来住。次卧朝东,早上能晒到太阳,床板我会铺厚点,不凉。” 苏萤看着他,眼睛里的光慢慢散开,像落了点星星。她没立刻回答,只是把暖手袋又往他手里按了按,“那我明天休息,陪你去签合同吧?我能感知到房子里有没有虫洞,放心。”

签合同那天,苏萤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没穿作战服,看起来像个普通姑娘。中介把钥匙递给林舟时,她真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回来时朝他点头:“很干净,墙里没有蚀木虫打洞的动静,窗户缝也严实。”

搬家那天,林舟雇了个小推车,把攒了大半年的书往楼上运。苏萤背着个帆布包跟在后面,包上挂着个小小的驱逐枪模型(队里发的纪念品)。她没带多少东西,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就是一箱子急救包——“巡逻时总蹭破皮,备着方便”。 林舟把书堆在客厅角落,苏萤蹲在旁边拆急救包,把创可贴、碘伏棉片分门别类放好。忽然抬头问:“你腰侧的疹子还疼吗?我这里有消炎的药膏,比创可贴好用。” 林舟愣了下,才想起上次在中介门口,她盯着他的腰看了两眼——那天他穿的卫衣没遮住贴在腰侧的创可贴。

“早好了。”他笑了笑,“晚上给你做番茄炒蛋,庆祝乔迁。” “我带了鸡蛋。”苏萤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保鲜盒,“昨天在队里的食堂拿的,土鸡蛋,比超市的香。” 窗外的扬尘还在落,六楼的风穿过纱窗,带着点厨房飘来的油香。

林舟靠在门框上,看苏萤站在灶台前翻鸡蛋,毛衣袖子卷到小臂,露出上次被蚀木虫划伤的疤痕,已经淡成了浅粉色。 他想起穿越过来的那天,躺在漏风的出租屋里,听着远处异兽的嘶吼,觉得这世界到处是危险。

而现在,手里握着能打开家门的钥匙,厨房有个人在煎鸡蛋,煎到一半会突然抬头说“刚才感知了下,楼下的屏障能量很稳”——这80平米的屋子不大,却比任何防御带都让他觉得安稳。 苏萤把炒好的番茄炒蛋盛进盘子里,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笑了笑:“发什么呆?快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舟走过去,拿起筷子。窗外的防御带还在闪着淡蓝色的光,楼下传来十七小队换岗的脚步声,但此刻厨房里只有鸡蛋的香,和两个人的呼吸声。

搬进六楼的第三个月,林舟在阳台装了个小书架。 不是什么好木料,是他在旧货市场淘的,边角有点磕碰,他用砂纸磨了磨,又刷了层清漆。苏萤巡逻回来时,正看见他蹲在阳台组装,手里捏着把螺丝刀,额角沾了点木屑。

“我来帮你。”她把作战靴脱在门口,换了双软底拖鞋,走过来拿起说明书。她的手指还带着点城外的凉意,指尖有层薄茧——常年握驱逐枪磨出来的。 林舟递过螺丝刀:“说明书我看了半小时,总觉得这螺丝拧不对地方。”

苏萤没说话,盯着图纸看了会儿,指尖在木板上点了点:“你看这里,凹槽要对着竖板的记号,就像我们小队站位,得对着防御带的标记才不会乱。”她说话时语速很稳,像在报巡逻坐标,手里的螺丝刀却转得很利落,没一会儿就把侧板固定好了。 书架立起来时,夕阳正好斜斜地照进来,在木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影子。

林舟把《青崖记》的实体书样刊放上去——上周出版社送的,封面是淡青色的,画着艘小小的灵舟,像片叶子飘在水面上。

“你的书要卖了。”苏萤拿起一本翻了翻,指尖停在扉页的作者名上:“林舟”。她的指尖很轻,像怕碰掉墨迹。

“编辑说先印一万本,卖得好再加印。”林舟挠了挠头,“其实就是抄……就是写得顺。”他差点说漏嘴,赶紧转了话头,“晚上想吃什么?我买了排骨,能炖个汤。” 苏萤合上书,眼睛弯了弯:“炖软点,今天走了太多路,咬不动硬的。” 她今天巡逻走了快二十公里。

早上出门时,林舟看见她把压缩饼干塞进作战服口袋,现在那口袋空了,裤脚沾着点草屑——城外防护林的草,带着点涩味。 汤炖在砂锅里时,苏萤去洗了澡。出来时换了件浅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林舟递过毛巾,她接过去擦了擦,忽然说:“今天在防护林边缘,感知到一点很淡的异动。”

“异兽?”林舟停下搅汤的勺子。

“不像。”她坐在小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比蚀木虫的气息更轻,像片叶子在动。队长说可能是风,让我别在意。”

她顿了顿,抬头看林舟,“但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种气息。” 林舟想了想,从书架上抽出本图鉴——是他为了写小说买的,里面印着已知异兽的画像和习性。“你看,有没有像这个的?” 苏萤凑过来看,两人的肩膀离得很近,能闻到她发间的洗发水味,像楼下老槐树的花。

她指尖划过一页页图画,最后停在角落一张小小的插画上:“就是这个。” 画的是种叫“雾蚋”的异兽,指甲盖大小,成群结队时才危险,单个出现几乎没威胁,气息像潮湿的雾。图鉴上说,这种异兽十年前出现过一次,后来再没见过,几乎被人忘了。

“可能是跑错地方的。”林舟把图鉴合上,“你明天不是休息吗?别想了,汤好了,我盛给你。” 他盛了碗汤,特意挑了块用筷子一戳就烂,上头还带着点白筋的排骨,放在她面前:“这个软,你试试。” 苏萤拿起勺子,小口喝着汤。暖汽糊在她脸上,让她眼底的疲惫淡了点。

“你写的书里,主角遇到过这种小异兽吗?”

“写过。”林舟笑了,“主角在竹林里遇到过一群,没打它们,就蹲在旁边看了会儿,它们后来自己飞走了。”

“为什么不打?” “书上说,有些异兽只是想找个地方躲风。”林舟舀了勺汤,“就像人有时候也想找个暖和的地方歇脚。”

苏萤没说话,低头把排骨啃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林舟去出版社签合同,回来时在楼下遇到了苏萤的队友。是个高个子男生,叫赵鹏,之前在医疗点见过,正拎着个果篮站在单元门口。 “林哥?”赵鹏看见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苏萤说你做的汤好喝,让我来借点炖汤的香料——队里今天加餐,想试试你的方子。”

林舟笑着把他领上楼。苏萤正坐在客厅里翻他的手稿,听见声音抬头,脸有点红:“我跟赵鹏说你炖排骨放了香油和香藤根,他非得来借。”

“不止呢。”林舟从厨房拿出个小罐子,“还放了点晒干的山楂,去油。”他把罐子递给赵鹏,“不够再过来拿,我这还有。”

赵鹏连声道谢,又看了眼客厅的书架,忽然说:“苏萤天天跟我们说你写的书,说主角赶路时总带着个装粥的罐子,跟她带压缩饼干似的。” 苏萤伸手拍了他一下:“别瞎说。” 赵鹏笑着跑了。关上门,林舟看见苏萤把脸埋在手稿里,耳朵尖有点红。

他没戳破,只是说:“下午没事的话,我们去趟家具市场吧?给你那屋添个小桌子,你不是说想在窗边看书吗?” 家具市场在二号防御带内侧,离得不远。他们挑了张松木小桌,苏萤蹲在旁边敲了敲桌面:“这木头结实,就算有异兽撞门,也能顶一下。”

林舟乐了:“哪能让异兽撞上门?咱们小区的屏障刚换过,你忘了?”

“总得防着点。”苏萤站起来,指尖在桌沿摸了摸,“就这个吧,不贵,还能晒太阳。” 回去的路上,两人提着小桌腿慢慢走。

路过便利店时,苏萤忽然停住脚:“等一下。”她往便利店旁边的巷子看了眼,眉头微蹙,“里面有东西。” 林舟跟着看过去,巷子很深,堆着些旧纸箱,没什么动静。 “很轻的气息,像昨天感知到的雾蚋。”苏萤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巧的驱逐器——是队里发的便携款,威力不大,能赶走低阶异兽。

她推了推林舟,“你站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她走进巷子时,背影很轻,像片被风推着的叶子。林舟攥紧了手里的桌腿,听见巷子里传来很轻的“滋滋”声——是驱逐器启动的声音。没一会儿,苏萤走出来了,手里捏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有只灰扑扑的小虫子,正沿着瓶壁爬。

“真的是雾蚋。”她把瓶子举到林舟面前,“好像受伤了,飞不动,躲在纸箱里。” 林舟看着那只小虫子,比指甲盖还小,翅膀有点破。“怎么办?” “送回城外吧。”苏萤把瓶子放进兜里,“它在这里活不了,防御带的能量会伤着它。” 他们绕到防御带的巡逻通道,那里有队员在值守。苏萤把瓶子交给相熟的队员:“麻烦放到防护林深处,它翅膀坏了,别让猎队当成危险目标。” 队员笑着接过去:“行,苏萤你这心也太细了,一只雾蚋而已。”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萤忽然说:“其实我异能弱也有好处,能感知到这些小东西,它们不危险,就是有点可怜。” 林舟想起她每次巡逻回来,作战服口袋里除了压缩饼干,偶尔会装着捡来的小石子、干枯的野花,甚至有次装了片完整的羽毛——她说“这羽毛很软,能垫在枕头底下。”

“挺好的。”林舟说,“不是所有人都要去打大异兽,能看见这些小的,也很重要。” 回到家,林舟把松木桌摆在苏萤的窗边。夕阳刚好落在桌面上,暖融融的。苏萤把那片从城外捡的野竹叶夹在书里,放在桌上,又把装雾蚋的空瓶子洗干净,插了支从楼下摘的小雏菊。

“这样就好看了。”她退后两步,满意地点点头。 晚上林舟写稿时,听见次卧传来翻书的声音。他走过去看,苏萤正趴在小桌上看书,头发散在桌面上,手里捏着支笔,在书页空白处画小画——画的是只小小的灵舟,旁边跟着只飞虫,像今天遇到的雾蚋。

“在写评论?”林舟轻声问。 苏萤抬头,把书往怀里拢了拢:“没,就是觉得这里写得好——主角说‘赶路再急,也得看看路边的花’。”她顿了顿,指了指窗外,“你看,今天的星星很亮,屏障没挡着。” 林舟走到窗边,果然看见几颗星星,在灰黄色的扬尘后面,淡得像蒙了层纱。远处的防御带闪着微光,像条安静的河。

“等我这本书的稿费到了,”林舟忽然说,“我们把阳台封起来吧?装个厚点的玻璃,冬天就不冷了,还能在里面养花。” 苏萤眼睛亮了亮:“我能养多肉吗?之前在宿舍养死了好几盆,这里能晒到太阳。” “当然能。”林舟笑了,“再买个大点的花盆,让它们好好长。”

次卧的台灯暖黄暖黄的,照在松木桌上,也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远处偶尔传来巡逻车驶过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树叶。林舟知道,这80平米的屋子里不会有什么传奇,没有斩落异兽的惊心动魄,只有炖排骨的香、窗台的花,和一个能感知到雾蚋的姑娘。

入冬后,扬尘季变成了“冻尘”——城外的碎屑被寒风裹着,落在窗玻璃上能结层薄霜。林舟早上去阳台拿书,手指刚碰到玻璃就缩了回来,冰凉的霜气顺着指尖往上窜。

“别碰。”苏萤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抹布,“我刚烧了热水,擦完玻璃就不冰了。”她说话时嘴里呵出白气,像小团棉花。

林舟看着她踮脚擦高处的玻璃,家居服的袖子滑下来,露出小臂上淡粉色的疤痕。上周她巡逻时被冻尘迷了眼,磕碰了一下,现在胳膊上还有点泛红。

“今天队里不巡逻?”他接过她手里的抹布,往热水里浸了浸。

“调休,上午要去队里做异能检测。”苏萤把煎蛋推到他盘子里,“就是看看感知范围有没有变大,每年都测,我从来没动过——还是五十米,误差有时候能到十米。”她说着笑了笑,像是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

林舟知道她其实在意。上次赵鹏来借香料时说过,队里新来了个感知员,能摸到七十米,队长私下问过苏萤要不要调去后勤。她当时没应声,回来却在阳台站了很久,手里捏着那片野竹叶。 “误差小才好。”林舟叉起煎蛋咬了口,“五十米内准得很,比那些能摸一百米但老出错的强多了。上次你不就凭着感知,提前发现蚀木虫在屏障底下打洞?那可是救了整栋楼的事。”

苏萤的筷子顿了顿,抬头看他。晨光从擦干净的玻璃透进来,落在她睫毛上,像落了点碎雪。“你怎么知道?”

“赵鹏说的。”林舟没说谎,那天赵鹏来还香料,特意提了句“苏萤那下太关键了,不然屏障破个洞,咱们小区都得临时疏散”。

他扒了口饭,“检测完早点回来,我买了羊肉,中午炖萝卜。” 苏萤“嗯”了声,低头吃饭时,嘴角悄悄翘了点。 下午林舟正在写《青崖记》的新章节——主角在雪地里捡到只受伤的灵鸟,没赶路,蹲在雪地里给它裹了层干草。写到一半,听见门锁响,苏萤回来了。

她换鞋时动作有点慢,林舟探头看了眼,见她手里捏着张检测单,指尖有点发白。 “怎么样?”他走过去,想接她手里的包。 苏萤把检测单递过来,声音很轻:“还是五十米。不过……”她顿了顿,指尖点在单子末尾,“检测员说,我对‘弱气息’的感知变敏锐了,比如雾蚋那种,以前要靠近十米才能确定,现在十五米就能摸到。”

林舟凑过去看,单子上“特殊项”那栏写着:对低能量异兽感知精度提升,误差±1米。 “这不是挺好?”他把检测单折好,放进她书桌的抽屉里,“就像你能在一堆沙子里找到一颗特定的石子,别人做不到。”

苏萤没说话,走到窗边看了看。楼下的防御带今天换了新的能量板,淡蓝色的光比平时亮些。“队长说,以后让我多留意那些‘不起眼’的异兽。最近界缝那边有点异动,怕有小异兽顺着裂缝钻进来,躲在城里的角落。”

“那不是正好?”林舟从厨房端出刚温好的牛奶,“你的本事能派上用场了。” 苏萤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忽然笑了:“刚才在队里,赵鹏他们炖的排骨没你做的香。”

“那当然。”林舟扬起下巴,“他们没放山楂。” 晚上炖羊肉时,苏萤坐在小凳上看他忙活。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热气,把窗户上的霜气都熏化了。她忽然说:“明天要去老城区巡逻。那边房子旧,墙缝多,容易藏小异兽。”

“老城区?”林舟记得那片在二号防御带边缘,去年冬天有过十几只雾蚋聚集,后来猎队清过一次,“危险吗?”

“都是老房子,路窄,大型异兽进不去,最多是雾蚋或者跳鼠兽。”

苏萤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上面画着老城区的简易地图,是她白天在队里画的,“我标了几个墙缝大的地方,明天重点看。”

林舟凑过去看,她的字迹很轻,像怕划破纸,标记得却很细——哪面墙有裂缝,哪户人家的院子堆着旧木料,都画了小记号。

“我明天早点写完稿,去老城区附近的便利店等你?”他说,“那边有家卖糖糕的,刚出锅的热乎,你巡逻完能吃口。” 苏萤抬头看他,眼睛里的光比防御带的蓝光还软:“会不会耽误你写稿?”

“不耽误。”林舟搅了搅锅里的羊肉,“写累了正好去走走,就当采风了——说不定能写进书里,主角在老城区救了只躲在墙缝里的小异兽。”

第二天林舟果然去了老城区外的便利店。糖糕摊在便利店门口,摊主是个老太太,正用保温箱捂着糖糕,见他来,笑着说:“要刚出锅的?等三分钟,这锅马上好。” 林舟站在摊边等,能看见老城区的入口——灰色的矮墙,墙头拉着能量网,淡蓝色的光在寒风里轻轻晃。巡逻队的身影偶尔从墙后闪过,卡其色的作战服在灰墙前很显眼。

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看见苏萤和队友走出来。她走在最后,作战靴上沾了些碎砖屑,帽檐上还挂着片干枯的槐树叶。

“苏萤!”林舟扬了扬手里的保温袋。 苏萤眼睛亮了亮,加快脚步跑过来。“你怎么等这么久?”她接过保温袋,指尖碰到袋里的温度,“糖糕还是热的?”

“摊主帮我捂着的。”林舟看她队友走远了,才小声问,“顺利吗?”

“嗯。”苏萤咬了口糖糕,糖汁烫得她吸了口气,“在个旧衣柜里找到几只雾蚋,都没受伤,我让队友送回城外了。还在墙缝里摸到点别的气息,很淡,像……”她皱了皱眉,“像羽毛扫过。”林舟想起书里写的灵鸟。“说不定是新的小异兽?” “可能吧。”苏萤又咬了口糖糕,脸颊鼓鼓的,像揣了颗小太阳,“队长说让我下次巡逻带着记录板,记下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踩着冻尘慢慢走。苏萤的作战服口袋鼓鼓的,林舟问是什么,她掏出来看——是片完整的羽毛,灰扑扑的,边缘有点卷。 “在那个旧衣柜里找到的。”她把羽毛递给林舟,“不是异兽的,像普通的鸟毛。但老城区很少有鸟,防御带的能量会吓走它们。” 林舟捏着羽毛,很轻,像片晒干的叶子。

“说不定是从城外飞进来的,想找个暖和的地方。”

“有可能。”

苏萤抬头看了看天,冻尘还在飘,但星星比昨晚亮了点,“就像我们,想在六楼的屋子里待着。”

林舟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是个小小的木牌,他昨晚用书架剩下的边角料刻的,上面刻着只简单的萤火虫,翅膀上钻了个小孔,能穿绳。

“给你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巡逻时能挂在包上,木头不沉。”

苏萤接过去,指尖划过木牌上的刻痕,边缘被他磨得很光滑。

“我正好缺个挂坠。”她从手腕上解下根红绳,把木牌穿好,挂在作战服的拉链上,“这样就不会丢了。” 红绳在卡其色的作战服上很显眼,像朵小小的火苗。

回到家时,锅里的羊肉萝卜汤还温着。林舟盛了两碗,苏萤捧着碗坐在桌边,拉链上的木牌轻轻晃。 “今天写的灵鸟,”林舟喝了口汤,“我给它加了段剧情——它伤好后没飞走,总在主角的灵舟上歇脚,主角赶路时,它就站在船头,帮着看有没有小石子。”

苏萤笑了:“像我帮队友看有没有小异兽?”

“像。”林舟点头,“主角说,有它在,灵舟好像都稳当点。”

窗外的冻尘还在敲玻璃,屋里却暖融融的。苏萤低头喝汤时,拉链上的木牌轻轻碰到碗沿,发出“叮”的轻响,像颗小石子落在心上。 她知道自己永远成不了能劈异兽的高阶异能者,巡逻时最多只能提前喊一声“左边有动静”;林舟也成不了猎队英雄,他的战场就是书桌,武器是键盘。但这80平米的屋子,有羊肉汤的香,有刻着萤火虫的木牌,有个人会等她巡逻回来,递上热糖糕—— 就像主角的灵舟上有了那只灵鸟,稳当,且安心。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