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局
秋意渐浓时，京中又起了新的波澜。
二皇子被禁足后，三皇子趁机崛起，拉拢了不少中立派官员，隐隐有与太子分庭抗礼之势。朝堂之上，暗流再次涌动。
沈令微对此始终保持着距离，每日除了打理产业，便是陪母亲说话，或是研读兵法。沈毅见她心思沉稳，便也放心将家中部分事务交予她处理，连江南的商铺往来，都让她过目决断。
这日，沈令微正在核对江南送来的绸缎账目，画屏匆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小姐，前几日被放出来的谢二公子，在府外求见。”
谢景行？
沈令微执笔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讶异。自永安侯府倒台后，他便成了京中笑柄，深居简出，怎么突然找上门来？
“他有说何事吗？”
“没说，只说有很重要的事想见您一面。”画屏道，“看他样子，憔悴了不少，也没了从前的傲气。”
沈令微沉默片刻，道：“让他在门房等着。”
她倒要看看，这个曾经让“沈令微”痴迷不已的男人，如今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半个时辰后，沈令微处理完账目，才慢悠悠地起身，往门房走去。
远远便看见谢景行站在门房外的槐树下，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长衫，头发随意束着，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和落寞，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回头，看到沈令微，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快步迎了上来。
“令微。”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沈令微站在原地，并未上前，神色平静地看着他：“谢二公子找我，有何要事？”
那声疏离的“谢二公子”，像一根针，刺得谢景行心口一痛。他苦笑一声：“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再来见你。但有些话，我必须对你说。”
“请讲。”
“永安侯府的事，是我父亲不对，也是我糊涂。”谢景行看着她，眼中满是愧疚，“从前是我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误会了你这么久。清沅她……她根本不是我看到的那样，是我被她骗了。”
沈令微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可笑，”谢景行的声音更低了，“但我是真心想跟你道歉。还有……还有粮草案的事，谢谢你没有把我牵扯进去。”
沈令微终于有了些反应，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谢二公子说笑了，我从未想过要牵扯谁，我只是在自保。”
她保的是沈家，与他谢景行无关。
谢景行脸上的血色又褪去几分，却仍不死心：“令微，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了。但我……我还是想问问你，我们之间，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沈令微抬眸，目光清澈如镜，直直地看向他：“谢二公子觉得，可能吗？”
谢景行被她看得心头一窒，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啊，怎么可能呢？
他亲手将她推开，为了另一个女人伤她至深，如今家道中落了才想起她的好，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明白了。”谢景行惨然一笑，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是我唐突了。”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递到沈令微面前：“这个，还给你。”
沈令微低头看去，那木盒正是当年她送给谢景行的生辰礼物，里面装着她亲手绣的平安符，后来被他随手丢在了一边。
她没有接。
“谢二公子留着吧，”她淡淡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往前看，不是吗？”
谢景行握着木盒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看着沈令微转身离去的背影，挺直的脊背，决绝的姿态，没有一丝留恋。
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不是暂时，是永远。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散了他眼中最后一点希冀。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消失在街角。
沈令微回到院中时，画屏忍不住问道：“小姐，他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沈令微淡淡道，“难不成留他喝杯茶？”
画屏被她逗笑了：“也是。不过看他那样子，倒像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有什么用？”沈令微走到廊下，看着满院飘落的秋叶，“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后悔药。”
她的人生，早已翻过了谢景行那一页，不会再回头。
几日后，苏清沅离开了镇国公府。
听说她是被谢景行接走的，两人租了个小院，过起了清贫的日子。有人说谢景行是念旧情，也有人说是苏清沅死缠烂打，才让谢景行松了口。
沈令微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给母亲捶腿，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没再理会。
他们的结局如何，与她无关了。
倒是柳氏叹了口气：“终究是个可怜人，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母亲说得是。”沈令微轻声应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京中的局势越发微妙。三皇子的势力越来越大，与太子的明争暗斗也越发激烈，甚至隐隐有了兵戎相见的苗头。
沈毅为此忧心忡忡，多次在书房彻夜不眠。
这日深夜，沈令微端着宵夜走进书房，见父亲正对着一幅地图发愁，便轻声道：“父亲还没休息？”
沈毅抬头，揉了揉眉心：“睡不着。三皇子在城外私养了一批死士，怕是要动手了。”
沈令微走到地图前，看着上面标注的城外据点，眸光微动：“父亲打算如何应对？”
“为父已调了五千精兵驻守城外，只是……”沈毅皱眉，“若是三皇子狗急跳墙，联合京中禁军，怕是会伤及无辜。”
禁军统领是三皇子的岳丈，这确实是个隐患。
沈令微指尖点在地图上的一处密林：“这里是三皇子私养死士的据点？”
“正是。”
“若是能端了他的据点，断了他的后路，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沈令微道，“只是这据点守卫森严，硬闯怕是会打草惊蛇。”
沈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为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派谁去合适呢？”
沈令微沉吟片刻：“女儿倒有个人选。”
“哦？是谁？”
“定北侯府的世子，林昭。”沈令微道，“林世子武艺高强，心思缜密，又与三皇子有旧怨，定能胜任。”
林昭是林婉柔的哥哥，也是太子一系的人，让他去，既不会暴露沈家，又能借太子的手削弱三皇子的势力，可谓一举两得。
沈毅眼前一亮：“好主意！为父这就去联系定北侯。”
看着父亲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沈令微微微一笑。
这场博弈，她终究还是入局了。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执棋之人。
夜色更深，沈令微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
前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但她已做好了准备。
无论是谁，想要伤害沈家，都必须先问过她沈令微。
